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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草木共舞 I 毛艳
春风轻轻地吹过大地,树儿长出绿叶,花儿竞相绽放,湖水泛起波纹,天空蓝蓝,白云飘飘,阳光明媚,洒向人间,整个世界和暖而明亮。


                   

        与草木狂欢
                             毛艳


     曾经拜读过莫言先生的《草木鱼虫》,先生把困难时期孩子们的欢乐描写得淋漓尽致。我们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人多有类似体验,所以更能引发共鸣。只是每读一次文章,我心里都会默默羡慕莫言先生。他的家乡山东高密县,自然条件好,水资源丰富,盛产各种鱼类,以及粗壮如棒槌的金黄色的泥鳅,还有秋天满壳蟹黄的螃蟹。而我们左云,毗邻内蒙,地处黄土高原山区,种植的是莜麦、谷子、黍子、荞麦、胡麻等高寒作物。水资源稀少,只一条十里河,属半干旱地区季节性河流。河里确也有鱼,背部青灰色,腹部银亮,筷子粗细,最多两三厘米长,游动敏捷,我们叫它“金板鱼”。也经常有孩子们掬起来连水带鱼一口吞下,同行的伙伴们急着问,什么味?摇头,又点头,最终不知何味。这个金板鱼多数是夏天被捉回家,养在罐头瓶里,喂几粒小米,勤换水,供一冬天观赏。先生笔下的螃蟹,现在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阳澄湖大闸蟹超市里有卖的,估计没有吃过的人不多了。至于泥鳅,我冒昧猜测,至今我们县乡人未必见到过活的实物。蚂蚱、蟋蟀、甲虫(“瞎眼闯”)等虫子,我们没有吃这个的习惯。所以对我们而言,草木才是大自然提供给我们的食库。



      当二月春风吹拂白羊大地的时候,田野里就开始出现三三两两的孩子们。春寒料峭,女孩们彼时还罩着花花绿绿的头巾。孩子们胳膊上挎着小篮子,手上拎着小铁铲,他们是在拔兔草。蒲公英不怕冷,最先钻出地面。接着奶子草、车前子相继长出。这个时候的草,苗株小,一天拔的草,拔不满一篮子,兔子勉强够吃,胃口大的猪还在可怜地吃胡麻積子。孩子们放学了就到野地里拔兔草。蒲公英、奶子草有乳白色的汁液,兔子吃了长得快。车前子本身是味中药。“看,辣辣,辣辣长出来了!”这一声,无异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几个小脑袋挤在一起,发现者小心翼翼用铲子一点一点把辣辣周边的泥土挖松动,轻轻拔出白色的根,然后一手掐着叶子,另一手用拇指和食指夹着根部刷刷附粘在上面的泥土,塞到嘴里。这辣辣可能是入冬以来孩子们吃到的第一口新鲜的绿色植物,那清香甜辣的滋味,久久盘桓于唇齿之间。于是一边拔兔草,一边找辣辣,拔得多了,也舍不得一下子吃光,攒成一把,回家一根一根慢慢享受。
      照在大地上的阳光渐渐有了温度,狼刨似乎经不起这热情的邀请,红着脸羞答答探出头。狼刨的叶子边稍微发红,根是粉紫色的,通常比辣辣的粗。狼刨和辣辣一样,也是吃根部,是孩子们早春时节吃食的上品。
      不知不觉中,一场春雨淅淅沥沥落下,村里村外,清新的泥土气息沁人心脾。“走,捡地皮菜去。”从入冬到次年夏天,自家自留地里的小白菜水萝卜没长出来时,我们左云人的主菜是土豆和那两缸咸菜,一缸烂腌菜,一缸腌着囫囵萝卜、玉蔓菁的整菜。所以把地皮菜这种地衣类植物称作菜,也当做菜来吃,名副其实。滴几滴麻油,先把地皮菜和土豆丝加花椒、姜末炒炒,添水,刚刚没过菜,烩至土豆丝稍微发面,放入葱花,出锅。地皮菜烩土豆丝这道菜,现在饭店里也有,不知是材质原因,还是时位移人,用左云话说,稀寡没味,全然吃不出那时候的味道。那会儿还用土豆丝拌地皮菜做馅,包莜面饺子,家庭条件好的包包子,想想就流哈喇子。把地皮菜炒了,吃抿扒锅时当佐料拌上,或者当小菜就着吃,也是一种吃法。网上说什么哪国的科学家发现地皮菜里有一种微量元素,可以预防老年痴呆,那时的孩子们不管这些,不会想那么长远,只想找些东西填饱肚子。不过偶尔想想,左云人聪明,或许与经常吃地皮菜有关吧。



      左云各村不乏榆树,家家户户房前屋后,到处栽种着榆树。阴历三月,一树一树的榆钱开了。这繁密的嫩绿不仅把村庄装扮得春意盎然,生机勃勃,同时把孩子们的胃填充得满满当当。胆子大的男孩子们像猴子一样爬上榆树,骑坐在枝丫上,俨然国王坐在御座一般骄傲。自己享用大餐前,不忘折几枝赐给树下眼巴巴等待的臣民。榆钱清甜可口,性急的孩子会刷下来一把一把吞吃。“啊!毛毛虫!”又急着呸呸往出吐。旁边的伙伴窃笑。于是孩子们一小朵一小朵撕扯着吃,他们是怕榆钱里还藏着小毛毛虫。
      初夏,是吃苦菜的季节。甜苣菜的叶子呈绿色,苦苣叶子发灰。苦苣味苦,一般都是拔了给猪吃。甜苣苦味淡,连根带叶清洗干净,焯一下,做凉拌苦菜。或者把土豆切片蒸熟,捣成泥,拌入切碎的苦菜,用麻油炝锅,那味道,用咱们左云方言说,那叫一个“喜抖抖”。现在也用这个方法吃苦菜,有人用花生油橄榄油等其他食用油代替麻油炝锅,味道一下子相差十万八千里。苦菜还有一种吃法,做菜饨饨。左云莜面好,筋道,味道正宗,饨饨是咱们左云人的家常饭。把莜面剂子擀开,擦了土豆丝铺在面皮上,再和上些切碎的苦菜,卷起来,切成等分段,竖着放在笼里,蒸二十分钟左右。从外形看,只卷了土豆丝的饨饨显得单调,而加了绿色苦菜的饨饨生动,关键是,口感丰富了许多,在饨饨原味的基础上,增加了苦菜特有的清香。那味道,怎一个好字了得。



     农村的孩子们,傍晚放学了就去野地里拔猪草。队里种的豌豆地里的嫩豌豆角,不摘了吃。偶然遇到其他地里长了棵豌豆苗,那脆甜的豌豆角是意外的惊喜。“酸板板”喜欢水,一般长在河边附近的地里,叶子狭长,顶部尖,吃起来有酸爽的味道。孩子们在河边地里一边拔猪草,一边像小羊一样釆食酸板板的叶片,像莫言《草木鱼虫》里的那群小精灵。喂牲口专门种的玉米秸秆,剥了皮,嚼吃里面的甜水水,像现在的孩子们吃甘蔗一样。还有梭形的清香甜脆的奶瓜瓜。顶着一绺细发的野蒜。长在细藤上小黄豆大小的马茹茹,这种野果外形像个小南瓜,有棱,里面一个硬核,汁液少,外皮甜,就这么一丁点儿甜味也让孩子们品咂好久。一簇一簇的斋面花,摘回家,晒干了,是上好的佐料。烩倭瓜时放一小撮;喝稀饭炝个锅;左云人爱吃个山药菜,用麻油炝了斋面花拌拌,那香味,无法用语言表达。
      左云盛产沙棘,直到现在畅销省内外的沙棘汁就出自我们左云。一到秋天,沟沟岔岔,十里河两岸,都是成熟的橘红色的沙棘果,我们左云人叫“酸溜儿”。远处的雾柳呈一大团一大团雾状的棕红色,像列宾笔下的油画;圪针雀儿躲在荆棘丛里唱着美妙的歌儿伴奏;孩子们一嘟噜一嘟噜啃吃酸甜汁美的沙棘果,此乃人生之乐事,不亦快哉!



      一到冬天,野地里光秃秃的,没有什么可吃的,孩子们开始惦记家里窨子里的土豆萝卜。联合国粮农组织早已将土豆列为四大主粮之一,那个年代,人们把这一条规定落实到了极致。一把米,一把莜面,几个土豆,几大瓢水,熬成一锅和子饭,就是一家人的一顿饭。所以,在火炉里烧土豆吃,那也是家长禁不住孩子们软磨硬泡,烧几个打一两回牙祭。试想,寒冷的冬天里,围着暖烘烘的火炉,吃着外皮焦黄、内瓤沙面的烤土豆,是何等的惬意!当然,再就上两根腌咸菜,人间美味,不过如此。前两年,专门相约回左云黑烟墩村一个初中同学家里吃烧土豆。同学准备了小菜、熟肉、各种酒品饮料。吃着涂抹了黄豆酱、甜面酱、台蘑酱等各种酱料的烧土豆,喝着红、白、啤酒,就着熟肉小菜,不知怎地,都不及小时候就着那两根腌菜吃得美味。土豆难求,萝卜有过之而无不及。萝卜也是稀缺物,分到家的那点萝卜,擦丝腌烂腌菜用掉一部分,腌整菜又用一部分,余下一篮子半箩头的,只待过年包饺子时做馅料。央求家长从窨子里取一两根上来,放在外面窗台上冻着。第二天早上,剐了冻萝卜外皮,急急咬一口。那冻萝卜甜丝丝、凉莹莹的,好比夏天吃着冰激凌,冰爽到心。



     孩子们望眼欲穿,春节姗姗来迟。春节是年终盛宴,所有好吃的都争先恐后赶来。春节,又是一年的伊始,它轻轻地把春天的大门一点一点徐徐推开。当春天来临,在广袤的白羊大地上,孩子们与草木的狂欢又一次拉开帷幕。




作者   毛艳 
左云县张家场乡云西村人
铁路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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