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诗歌●名家有约】​​程绿叶的诗歌

【名家简介】程绿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1996年开始发表作品，1998年在鲁迅文学院学习。作品见于《人民文学》《中国作家》《诗刊》《诗选刊》《作家》《扬子江》《星星》等各大报刊。入选《2002中国年度最佳散文诗选》《2018安徽文学年鉴》《2019散文诗中国年度作品选》《2020中国新诗日历》等几十种选本，多次获奖。出版散文诗集《指纹上的玫瑰》、《梦里梦外》，诗集《遇见》。2001年参加中国第一届散文诗笔会。2016年创办桐城诗院。桐城市第十二、十三届政协委员。

小寒

时间和星星都在结冰

脸被眼前的风切割着。不痛

心正走向麻木。早在刀出鞘之前

这多年不遇的寒流超越印象

仅存的绿色含在口中

在夜里继续抒写

必须抒写的部分

体内的声音劝诫我们一定要坚持

生命中有一段时光就是中药

在火炉上才能熬出药效

那些冰霜浸泡过的事物

渐渐通透。低垂着头以示明白

云朵滑过的天空留下缺口

像鱼张开的嘴没来得及闭合

竹林在一次次筛选

可以成为种子的光芒

光阴在考验之中一边经历

一边享受

雪季

就这样悄悄地落了下来

有一种美像逃不掉的宿命

匆匆的重逢，又匆匆的在手心离别

来和去都无声无息

轻柔地积压在

心脏的顶端。像那年

满山坡的梨花

开在悬崖上。姐姐踩着

走出山坳。我想起……

冬天来临前劈柴的父亲

抡起高高的斧头

想要劈死冬天的寒冷

母亲不停地缝补夜晚

把困难和温馨一一

串联成梅朵的样子

我看见，孤傲的野鹿在银色的草原上

奔跑。它不知道

大雪中的一天

就是一个人难以描叙的一生

早搏的心脏

一

心跳的节奏早过了时间

仅凭一双手不能按住

失衡中的钟摆

可以称之为一种病

心病需要心药医

心病易生。心药在哪里？

在梦里游走

醒来尽是虚空

二

初见你时

心脏亦如鼓点。错乱

先于语言

这算不算一种病

一种之前没有任何症状的

只在你目光的火焰里莫名发作

有人说，青春的岩浆只在肉体之内作响

是病，但无良方

唯有衰老可以降低频率

后来验证了有一种病

时光可以减轻，但不能根治

元宵节的月亮

今夜的月亮不在天上

天空中飘着的都是心情

灯笼沾满的潮湿都未说出口

在风中忽明忽暗

城门在一段锈蚀中渐渐僵硬

推不动一场梦

向北的窗，推开

就能看见向南的月亮

照耀着正待修复的大地

春天正从守望中走来

我的月亮在灵魂里

被破损的钟摆又一次敲醒

不管外面的风雨有多大

夜有多长

世界依然明澈如湖

我的一生，都是跟着月亮在走

如果，你是我命中的月亮

晚春

已经很努力地低下头

吻了吻海棠花儿凋残的身体

花瓣上落满的尘埃

我知道不是花的错

季节很新，光阴很旧

扣出心口堆砌的

酸性石头。用平常心去爱

那些老旧的词语修饰不了明天

美像墙上的漆画一瓣瓣脱落

梨花上的雨滴

像一个人的深情

连同枝杆湿漉漉的固执以及

风里的蝶

做好了告别的准备

云朵之上

这不是我可以到达的高度。心生恐惧

我的位置应该挨着地面

许多人找不准的地方

比草高，比树矮

明明抓不住的

梦里的云彩。却想用它

装饰拙劣

明明生不出春天的翅膀。却想用它

飞离庸俗

其间太多的词语都在省略

飞机在空中，云朵在海里

我的思想顺从着没有骨头的风

一边飘荡，一边寻觅

合适的落脚点

离岸总是相差那么一点点

这些年，都在梦中周旋

一

还很清醒的时候

梦就将我带入了夜的黑洞

铁的沉重比北极冰川寒得彻骨

耳边的蚊虫苍蝇杂乱无章

当然，老虎的发怒一直在幕后

向南的窗钢网阻挡了密集的阳光

我像他们定义的吸毒者

混沌地活在极度的渴望里

其实我只渴望能吸上一口或半口

雨后的天空奢侈的清新

也是绝望中的唯一希望

我没有能力思考

从虫卵孵为虫子的时间和环境

也并非我流之辈可以

矫正世界的扭曲

但不代表放弃对罪恶的指向

二

命中有向死而生的荣幸

一只蝶经历了黑暗与火的炙烤

终于收集了人间的所有美好

打开自己，在春天里怒放

越过高山，在日出或日落的霞光中

精灵正在享受着天使的呵爱

为了证明活着的真实

常常掐痛自己

从不拿光阴去问

过了秋天

玫瑰还会芬芳吗？

粉翅拍向天空

在无边的蓝里无所谓长短

每一个鸟鸣的清晨

都用咖啡和面包来喂养

每一个午后的案前

都有文字和清茶可作伴

也会

一不小心打翻浓稠的醋坛。粘而又呛

耗费精力的爱又耗费精力的恨

许多的事物均无法获得标准的答案

梦留在了原地

三

被生活扯烂的

那个黄昏

佛曰：一切皆为幻相

我曰：梦也有期限

这些年，或好或坏

我都周旋在一团雾的疑惑

还是没能通晓人世

颈纹

半掩的第二张脸

一样经历着无数个夜

因为接受侧压

生出诸多生活的纵横

世象虚假

却骗不过时间

涂抹过的岁月

河流最能见证

那些有过痛的思想

如揉皱的纸片

就在心脏的上方

像谁精心勾勒的素描

舔过的糖和中过的毒

都不可能从记忆里擦去

立夏日

世界褪去粉墨走向成熟

此时适合去登一座山

只有抵达顶端才有资格俯瞰

万物蓬勃

欲望是本能的繁茂

必须摁住

佛说：不可说

一说即是错

师父说：艺术不是简单的孤独

内心安宁，就不至于太感伤

我们亲手烹煮素食以餐

刮净碗碟。以表敬畏

敬畏花朵，更敬畏花之后的果

敬畏时间里所有的不易之美

在山的经书中

翻阅新叶翠绿的味道

清香的热烈由指尖入心

溢满时光。莲花静放

叶子与花

它们都是各自的风景

不必问：谁又为了谁？

叶子用自己的身体日夜遮挡着花

一半是奉献，一半是自私

花用自己的容颜装饰着叶子

一半是依偎，一半是炫耀

事物靠得太近所以

疲惫于时间里距离的美感

在各自的优势中倔强地争执

又为对方沥干最后一滴血

誓言出现了缝隙。春天就成了秋天

盛夏也在冬的寒冷中无言裂变

就有了后来

叶子葱茏的时候没有了花

花来的时候，叶子已跟不上了

夏雨

雨是夏天的一部分

也是我的一部分

云和云在触碰中与一道光同时

跌落人间。脚步欢跳时的杂乱

是生活晶莹的模型。这份华丽与乐观

多少人为之羞愧

世界很大，可以同时容纳蛇与美酒

可以让两个人走散，再也找不见

我只需要一小块

抬头可以看见的天空，低头可以踩着的泥土

晴天可以触摸阳光，雨里可以听懂弦音

孤单时有人碰杯，开心时有人同欢

不想把雨从季节里分离

因为我从未否定所背负的尘埃

所谓的完美包括人生的雨和圣洁

只有经历刀尖的镂刻

才可以更好的分辨、对比

谁是苦难之中走出的王者

静夜酒

月亮掉进湖里时一言不发

没有喊出深层的痛

砸碎的湖心

荡起的城府一层覆盖一层

月亮砸碎了湖

也照亮了湖

都是不可忘记的部分

月亮在湖心的伤口里淹没

醉眼迷离

像那时思念的样子。也很美

由光明到灿烂

摁进了多少雷电

掉下来，也好

没有哪一朵莲不会经历枯萎

终究是伤，不同的只是时间

终究会愈合，不同的还是时间

最亮的光在湖的底部

不是谁都能看得见的底部

月亮在安静的生长

窗子里的女人

拉开时间的窗帘

看到的还是方形的世界

锁住自己的

不是别人。是自己

钥匙所藏的位置只有自己可以找到

鱼困在网里

可以归咎于性格

但是否脱逃的机会

并不在鱼手中

如果你不做红尘中的鱼

就知道门在哪里

世界肯定不是有限的方形

也肯定不是只有一个春天

打鼓

敲醒黎明的光

并不需要用尽一生的力量

击碎夜的黑色沉默。适度释放

敲一敲，乌云就会消散

光阴就会舒缓

那些错过的河流就会回来

和大山一同唱和

我也想学着鼓手

尽情地敲出自己

我的鼓也曾

在一场意外中被敲击

正面急如暴雨

蹦跳着简单的快乐

背面

空如峡谷，回荡着梦里的惊悚

妥协

以为把记忆剁成碎片

过往就可以

随风堕入尘埃

一夜细雨。无数颗种子

又重新复活。千年的古莲子

在湖心冒出向阳的紫

宿命的季节

土地注定要与明月相遇并

接受照耀

白露

风中花影和白露都渐寒渐深

行至摇晃的桥头

必须舍弃一些

缩小命运的苍凉与坠落

切割，自古都是锥心

贪婪，向来都是毒药

风，吹落芦花

以命脱胎新绿

天空倒尽繁华

庆幸还有一份蓝如你

打开的胸怀

比草原辽阔，比阳春温暖

足够汲取人间剔透如初的晶莹

医治久於成疮的记忆

时光如若静如湖水

我们就涂满枫叶的多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