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选粹】蔺正勇 ▎自嘲（外四首）

自嘲

河水带够了吗

即使奔腾一生

山林呢？也不见波澜起伏

仿佛万物都在平静中复苏

哪怕是一条小路

也没能留住人的脚印

遇见过蔷薇，但没有猛虎

故曾胸怀虎势，缺虎牙

就像我半生的行程

包含着怎样的心酸与热血

也曾在刀尖上，只一瞬

就撕破了脸皮。佯装书生吧

怕意气不够

若是如此，倒不如换作沙子

也不问进了谁的眼睛

与虎为伴，谋皮

——并粗暴地杀死一条狗

一只老迈的鸡。或是学生物学家

将那只青蛙钉住，解剖

但我不是庖丁，没有解牛的刀

只有几枚钉子。钉在哪里

哪里就是一条血路

戏剧性谋杀

目送你离开的人

是在黄昏里消失的人

迎接你归来的人

是在黎明前翘首以盼的人

你一定会触摸到这些东西

早晨醒来的阳光

随手关闭房门，弱小的事物

并未因你离去而离开

第一个向你打招呼的人，你想

这些植物已依次冒出新芽

你走过街道、人群、柏油路、小巷子

但愿你没有找到那个远去的人

那个留给你背影，又把自己交给别人的人

多么美好的一天

天空顺从了云朵

车辆忠实于道路

而我坐在车上。忠实于滚动的车轮

小诗与灯光，我们互为媒介

——致田法

小诗在灯光下

背阴处有群山，绵延不绝

你背对墙壁，小诗在灯光里

灯影继续在墙壁上爬行

像几只可怜的小动物

你转过身来，小诗在房间里一跳一跳地晃动着

此时灯影爬上墙头，从天花板上俯视

坐在房间里的你。你打开一本书

文字自动脱落，小诗在灯光与文字的空白处坐下来

像你一样安静地坐着

——因为互不相识的场景

小诗被一只虫子吃掉

灯光继续昏暗着

你走出房间，外面空白一片

梦境启示录·穗子

（我的城廓矮小

没有抵御沙化的绿洲）

我从别人的梦境来

往后全都是荆棘与蒺藜

我在草丛中

——从不向别人借一粒种子

我是穗子

却不向荆棘延伸

鸟类有鸟类的梦境

植物有植物的预言

现在，我将掀开序幕

从一棵幼苗开始

从我未曾踏足的地域开始

我梦见他们

那些饥渴的人群

就要向水草丰美的地方出发

他们已准备好口袋和收割者的工具

有人唱起秋天的歌谣

那歌声，仿佛就在昨天

在深溪村与一条狗对峙

它越来越像是个人的镜像

与外部世界形成不对称

在深溪村，一条狗与我相遇时

我们都不言语，它看我是陌生来客

我看它同样如此

溪水自顾向东流去

它沉默着，不像

许多见到别人就狂叫的狗

看似和谐的场面

总有一方率先离去

它越来越像是

从内部世界折射出来的光芒

并保持着对外部社会的独立

特邀编辑：陈荣来

蔺正勇，诗江湖人称筐子，曾用名：楚越狂子，四川泸州人。2013年开始尝试分行文字写作，部分作品散见于《星星》副刊、《雪峰诗刊》《诗歌周刊》《丹荔》《诗词》《中国民间好诗2016》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