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贫的记忆

李永胜 ◐ 摄影/撰文

在我荒凉的记忆里，我家算得上村里为数不多的特别清贫的人家之一了。母亲走的早，是在一个高冷的冬夜走的，她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三十多岁。那年，正是祸不单行的日子。

料理完母亲的丧事后，父亲看着他两个幼小的孩子，一滴眼泪都没流。父亲是一个坚强的人，他明白此后的生活不论快乐、悲苦、多么难熬，都要他一迫不得已地去接受。

提高家庭收入，几乎成了他面临的最大难题。那时，农民又要缴粮、缴款。家里除了种地，没别的收入途径。一年到头，几乎没什么收成。好在父亲身子还算硬朗，于是，为了扩大农作物的种植规模，我常常看见他扛着镢头，去开垦没主的荒山了。

那时我不大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起早贪黑地干活。后来，听我父亲说，村里分田的那会，他不在家，村里只分给了母亲、大姐、二姐母女三人的地。后来才有的我，所以我是没有土地的。分到的土地大多是偏远、贫瘠、别人挑剩的。

在那个年代里，田地、牲畜、农具是最值钱的东西了。我家没别的牲畜，只有一匹马，据说是从祖父辈传下来的。可惜死于发热，父亲不忍心扔掉它，换了纸币，以补贴家用。

大姐生的漂亮，在一场瘟疫中，被夺去了生命，后来母亲也死了。

家里没出力的，父亲没法，只好赶我和二姐充当牲畜的角色，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年。

后来，父亲也学着别的人家养起了猪，猪舍是用土堆起来的，形似罗马斗兽场，一个小小的木门。有两三米那么深，上面盖了厚厚的茅草，也有一部分裸露在外面。一到下雨天，到处都是臭烘烘的黑泥巴。

没猪可养，父亲央求村里一户人家，疏通了关系，暂时赊账，等母猪生了崽，再还人家。

母猪十个月大点的时候，不负众望的生了崽，大概七八只，有条纹黑白相间的，也有黑红色的。猪仔一只也没有卖出去，自然没钱还人家，讨债的人上门来，拉了只黑白相间、还有只头部黑色浑身红色的猪仔抵债。

与之相比，上学是最费钱的。那时学费貌似十元左右，为了节省开支，父亲安排我和二姐一同在本村上的学。

因为学费的事，我常常被老师们训斥。有一次，本村的一位老师拳打脚踢，把我从教室赶了出来，耳朵也揪出了血。幸好父亲不在家，如果在，想必他一定要为他的儿子讨一个说法。我只好硬着头皮到堂哥那里去借。父亲排行老三，大叔在我上小学五年以前就去世了。他的儿子都已成了家，光景与我家相比还算过得去。我被堂哥轰了出来，直到现在我还记忆犹新。

政府待我家不算薄，父亲为了他的儿女，一次又一次的找乡长，民政局，有时会得到一些救济款。早些年，家里我见过很多的救济单，有时也会遇上不好的人，一分钱没要到，有时饿着肚子走了几十里。

我今天能用文字描写那段落泪的人生，想必父亲泉下有知的话会为我骄傲的。他的儿子出外谋生，独立做了很多大事，并没有误入歧途。我身上倔强、永不服输、独立的性格完全是受他影响的。

在晶莹的泪光中，我又看见父亲的身影在我眼前浮动，仿佛如从前一般。那些清贫的日子，如老电影，在我心里一遍一遍上演。又像一首励志的老歌，在循环播放。

父亲、母亲、大姐早已不在了，留我在这荒凉的人世踽踽独行。

又是冬天，我在这寒冷的夜晚，望着远处的灯火阑珊，想起过往清贫的日子，破旧的土坯房里，不时传来一阵父亲的咳嗽声，仿佛又回到了有父亲呵护的时光里。

李永胜，甘肃天水人，90后，喜欢写作，看书，崇尚自由，职业会计。现居天水，作品见于张掖作家网刊，天水日报，大地菲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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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菲芳文学微刊

总第 677期

2022年 12月 0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