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元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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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元钱

作者：甄西同

八十年代初，我十一岁，正值暑假，帮家人忙完麦子收割后，对爹说：“给我做个冰棍箱子，我想跟民哥卖冰棍去。”

爹打量我一下，摸摸我的头说：“还没自行车高(那时我长得矮小)就出去卖冰棍?”爹摇摇头。

“怎么不可以?民哥也高不出我多少，听民哥说他一天能赚一块多钱。”我说。

“真的?”娘一旁搭话了。

“我骗你?不信问问民哥。”

娘说：“儿子懂事了，知道赚钱，不像你爹干啥啥不中，只知道出憨力，一点窍门没有。”

“好好好，我没窍门，儿子有出息。”显然爹有些不耐烦。

在娘的怂恿和我的软磨下，爹连夜找了几块木板用锤子和钉将木板扣在一起，第二天用白色漆里里外外刷了遍，娘用旧棉絮缝了个小被褥放在箱子里(防止外来的热气，怕冰棍化)，爹把那辆旧自行车修了又修，擦了又擦，就这样我跟着民哥开始卖起了冰棍。

一天，民哥有事在家，我一人骑车出去。

来到公社食品站，我将批发好的冰棍装进箱子，一溜烟骑车来到县城郊区(我认为这里的人们有钱)，一边推着自行车一边吆喝：“冰棍啦，冰棍，三分钱一根。”这是我第一次单独卖。

一会，满满的一箱子冰棍卖掉一半，我心里高兴，盘算着今天可以赚两元钱，爹娘肯定会高兴的夸自己。

七月流火，大地被炙烤着，有种一触就燃的感觉，热浪扑面而来，炙热的阳光下没有了行人，我来到一棵大柳树下，拿出娘给包好的馍头一边啃着一边望着冰棍箱子，“这可咋办?还有一半冰棍没卖出去，要是民哥跟着多好，往往这个时候我卖不掉的冰棍都是民哥帮着卖，现在民哥不在，天这么热，冰棍万一化掉咋办?我后悔自己太贪心，比平时多批了三分之一的冰棍，可后悔又有什么用。”

不知不觉我在树底下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被一阵'轰隆’的雷声惊醒，天要下雨了，接着天空像扣上个大黑锅，闷热的天空瞬间被一阵凉风吹走，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我慌不择路骑车来到靠路边的一户人家，我把自行车放在这家大门口，全身的衣服被淋湿。

雨过天晴，大门里走出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手里领着个八、九岁小女孩，见到我，小女孩'噗呲’笑了，嘴里嚷嚷说：“娘，看这位小哥哥淋得像落汤鸡。”

我不敢正视她们，脸上一阵发烫。

“还有冰棍吗?”小女孩的母亲问。

“娘，我要吃冰棍。”小女孩说。

我打开箱子，把被褥拿掉，半箱子的冰棍差不多化了，有的剩下一根棍了，我想哭。

小女孩的母亲见状安慰我，“孩子别难过，是不是怕回家挨爹娘打?”

小女孩看我难过的样子对她娘说：“小哥哥挨打了咋办?”

小女孩母亲看看女儿再望望我说：“孩子，数一数多少个木棍就有多少根冰棍，我全要了。”

“可，这大部分都是木棍了?”

“没关系，孩子，有多少算多少就按你卖的价。”

“我.....”

“孩子别墨迹了，回家吧，下这么大雨，爹娘肯定担心死了。”

小女孩高兴地跳起来说：“哥哥不挨打了，不挨打了。”

我接过钱骑车走了，当我回过头的时候，小女孩正望着我说：“小哥哥慢点走。”

“多懂事的小妹妹。”

回家后，我如数把钱交给爹娘，爹数着钱说：“下这么大雨，儿子也没少赚钱。”

娘高兴地问：“多少?”

爹说：“整整赚了两元钱。”

望着高兴的爹娘我哭了，如实把发生的事说出来了。

爹说：“还是好人多。”

娘说：“我儿子遇上贵人了，啥时候卖冰棍拐到那里好好谢谢人家，给小女孩多留几根冰棍。”

两天后，我来到小女孩家，敲敲门，见一老人家，问：“老奶奶，小妹妹在家吗?我给她送几根冰棍。”

老奶奶有些耳背，听了会才说：“找我外孙女?她娘俩昨天走的，这不放暑假了，在我这里没住几天，回家去做作业了。”

我说：“老奶奶，您外孙女家在哪里?”

“在济南。”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心里默默祝福着，好人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