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枣如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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脆枣如爱

作者：徐牧龙

七月十五枣红圈，八月十五晒半干，是我老家有关大枣的一句谚语。这时节，正是本地枣子成熟的时间。满树的枣子，青里发白，白里又沾染了黄色和斑驳的红色，枣子又脆又甜，抬手摘下一粒，放在衣襟上擦擦，一口下去，脆如嚼雪，甜如甘饴，深受乡人的喜爱。

我家院子里有一棵枣树，大枣满枝，鲜枣做水果吃，多余的打下来，晾晒成干枣，过年时蒸花糕和枣馍吃。我时常蹲在树下，仰头看树，枣子半红，像一颗颗玛瑙镶嵌在绿叶里，密密匝匝，让我不由地想起赵整的一首诗来：

北园有一树，布叶垂重阴。

外虽饶棘刺，内实有赤心。

这一颗颗枣子确实像一颗颗喜悦的小红心。

中秋节的圆月高悬于空，月光洒满整个院落，母亲将准备好的月饼、大枣逐一分发给我们，一家人坐在枣树下，吃着美味的月饼，尝着脆甜的枣子，猜测着月宫里的玉兔、金蟾、嫦娥仙子，她们是否也一样像我们一样，围桌而聚，品尝美味的月饼和大枣。

家乡还有一种枣，大若鸡蛋，体态硕长，上窄下阔，宛若铜铃，家乡人很形象地称其为“铃枣”。铃枣个大皮薄，水分充盈，较之于我家的圆枣更加爽脆甘甜，所以铃枣只能当成水果来吃，不能晾晒储存。铃枣的爽脆，让我垂涎三尺，可惜我家没有这种枣树，要想吃到铃枣，须到姑奶奶家去。

小时的我，不喜走亲戚，唯独喜欢去姑奶奶家去。铃枣成熟的时候，母亲便带我去姑奶奶走亲戚。

进了院门，我便被满树的铃枣所吸引，抬起头来看，一五一十地数着树上的枣子。姑奶奶便笑：“知道你馋铃枣，你看屋角这棵树，上面一颗枣也没舍得让别人摘，专门给你留着呢。”

我猴一样便爬到铃枣树上，坐在树杈上摘枣吃，哪种脆脆的感觉，甜甜的滋味，还有骑树摘鲜的独特吃法，让我久久难忘，仿佛我就是那个顽劣多动的孙大圣，跳在枣树上，选最大最甜的铃枣吃。我闪展腾挪，从一个树枝跳到另外一个树枝，把最鲜美的枣子摘下，塞满衣服的所有口袋。

“姑奶奶，给你这个吃，这个铃枣最大最甜。”我从树上抛下一颗大枣。

“你吃吧，姑奶奶没牙了，咬不动了。”姑奶奶看着这个可爱的晚辈，毫无拘束地爬上爬下，她的脸上洋溢着慈祥的笑容。

临走的时候，姑奶奶又找来一根棍子，抡圆了朝着满树铃枣打去，颗颗饱满的枣子跌落于地，叶子、树枝也随着落下来…

“姑奶奶，这样打会把枣树打死的。”我试图劝让她停手，姑奶奶笑着说：“给你吃，就是把树打死，我也舍得。”她抚摸着我的头说：“傻孩子，枣树打得越狠，来年结的枣越多，你才能吃到更多的铃枣。”我不知道这个道理是不是科学，但是每年去走亲戚，姑奶奶都会在最后，打落一地铃枣，给我装满一书包带回家。

脆枣如爱，岁月如歌。现在仔细想想，来自长辈的疼爱，有时是一种抚摸额头的轻触，有时是分得一枚略大的苹果，有时是大声呵斥的叮嘱，都藏在细微的生活之中。这打落一地的枣子就是长辈的疼爱，虽细微如尘，荡涤我心，时间久了，就留下了回忆，以至于每年秋风起，月儿圆，枣子熟之际，我都会刻意停下来，静坐，远望，沉思，回味故乡深处的丝丝爱意，且细小，且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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