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矿校
丁耀明
恬静优美，青山环抱，书香自在，趣意盎然。330国道永武交界处旁的一所学校，教师办公室在小山顶上，一排平房教室在半山坡，倒“L”型的道路是进入学校的主干道，操场则在山脚下，学校三面有小山环绕着，靠国道方向有一个清水塘，稍显平坦些。这就是我的母校——东风莹石矿校。
我是在上世纪的1966年至1976年读的小学至高中，其中小学、初中在这里就读。虽然时间已过去四十多年，但在我的回忆中，对我们的矿工子弟学校的印象是极为深刻的：校舍简陋，师生友爱，文体多样，趣味无限。
那时候矿工的孩子也多，最新奇的是小学开始时我们上过复式班，在同一个教室里，班主任芦翠莲老师先给一个年级学生讲课，让另一个年级学生做作业或复习，并有计划地交替进行。我现在回想，觉得这不失为解决学生多、教师少的一个新做法，教师不但要多备课，备好课，而且还要在课堂上培养学生能够不受干扰、专心致志学习的良好习惯。我们的老师真好像一心两用，可以互相关注两个年级学生的学习状况，在下课前的三分钟小结中，将两个年级专心和不专心的同学名字一一点出来，以致在后面的复式课中，大家真正做到了聚精会神的地步。
当时莹石矿有矽肺病人去逝，矿校均要至少组织一个年级学生走路到较远的疗养所的太平间为之送葬，这个事情家长们知道，这可能是有相关规定，寄托对辛劳创业的他们的一个尊重。所以矿校右边的山坡上有若干坟墓，我们也不害怕，山坡下是我们的自由之地，老师也不会来，这里是除了操场之外，同学们自由自在玩乐的地方，大家可以在空地上摔跤、练功夫、游戏、学习等等。记得有一次，我班一位同学与同年级的另外班的一个同学，两个班的牛气“班王”摔跤擂台，经过三个回合的比拼，我班的败下阵来，大家灰溜溜地丧气不已。班主任杨兰芬老师知道后，俩老师策划了两班文艺表演比赛，双方各出一个节目，我们班由三个男同学和三个女同学表演唱《北京的金山上》，记得另一个班是三句半，结果老师评委评出我班取胜。钟宝松校长在总结时告诫我们：我们都有擅长的领域，但不是每个人都会面面俱到。人各有所长，也有所短，取长补短，才会进步。
学校为学生做了好多水泥乒乓球桌，或在教室旁，或在操场边，下课十分钟，都以玩乒乓球为乐趣。后来，组织了学生乒乓球队，他们在教师办公室旁的正规的球台练上了，渐渐地水平提高很快，参加武义县中小学生乒乓球比赛，得了冠军，之后赴金华参加比赛，获得亚军。小小矿校有如此好的成绩，让我们对班主任兼体育老师谢志光赞不绝口，强将手下无弱兵唉。不知什么原因，我们的音乐老师也组织了由三人组成的民乐队，我弹月琴，邢同学拉胡琴，朱同学吹笛子。首先在老师的指导下，每个同学自己练习基本功；经过两个月的时间，开始独立完成一个曲子，让老师点评；练了一个月，三人组合演奏歌曲，如《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金蛇狂舞》等等。后来直接到金华参加文娱汇演，表演这两个曲目合奏，获得了第三名。我一直喜欢音乐，有这方面的天赋，与音乐老师的启蒙教学、精心指导是分不开的。
在毛主席“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号召下，全国上下开展了挖防空洞的高潮。我们学生也不甘落后，利用矿区现有的锄头、三角耙等工具，在山坳里挖防空洞。大人们用钻机，我们用小器具小打小闹，也真有防空洞挖出来，我们还在洞内的旁边上，掏个小平台，放上蜡烛，使黑暗的地方有光照。生物老师利用校内操场边防空洞位置，让几个学生培植蘑菇。师生们不怕脏，不怕臭，走遍矿区和附近农村的角角落落，捡拾牛粪。到330国道旁的锯板场，拉些锯末。过筛后两样东西在阳光下暴晒2～3天。锯末晒时要摊匀、晒透，牛粪要晒干、打碎。生物老师备足碳酸氢铵、磷酸二氢钾、生石灰、轻质碳酸钙等辅料，将牛粪、锯末，按体积比1：1的比例混合，下面铺上稻草，放进防空洞。过一段时间，光滑、白色、呈伞状的蘑菇一个个出现在我们面前。大家欣喜若狂，老师让我们每个人带两个可爱的蘑菇回家，分享给家长。
记得楼正火校长给我们上过课，他在老师面前以身作则，对学生语重心长，带东阳腔的说话声掷地有声，好校长造就好学校，学校的容貌风纪得到矿领导、市县教育局领导的一致好评。一次，他给我们上“接班人的条件”一课，向我们阐述了内容的起源、内涵和深刻意义。他突然叫到我的名字：“接班人的五项条件是什么？请回答。”这时的我在开小差，没有听到他的讲课内容，站起来一时无语。楼老师恳切地问，你坐第一排都不认真？我听了实在是无地自容。课后回家，想着他的话，猜想下节课可能会再提问这个问题，我就一五一十地理解背诵五个内容。果然在接下的政治课上，楼老师开门见山向我提问，我就原原本本地将毛主席说的“接班人五项条件”内容说出来，得到他的默默赞许。学习靠天赋，更要靠自觉和方法。1970年毛主席发表的支持世界人民反对美帝国主义的声明，学校要求所有老师和学生一字不漏地背诵全文，才可以下班放学，我是学生中第一个完成的，楼校长和班主任真的赞不绝口，我也在教室门口向正在拼命背诵的同学投去得瑟的目光。
叔叔在上海工作，会给我和弟弟寄来玩具长枪，一把是需两手用力折叠过的气枪，另一把是用手扣扳机的步枪，我俩爱不释手，在同伴面前玩耍显摆。时不时会带去学校，由于我的同学会遵守信誉，有借有还，不搞破坏，步枪经过个把月也完好无损，老师也不动声色地让我们玩“枪”。其实，在校园内，我们经常用木头和刀具做手枪，来一个顶住腰间说“不许动，缴枪不杀！”，用木工工具沿着木板所画轮廓用力切割，不一会外形就出来了，稍微打磨后，木头手枪已经像模像样了。更有甚者，有的同学用子弹壳做成“子弹手枪”，还有上火药的“火炮手枪”。各有各的玩法，各有各的高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老师们因势利导，教育学生们千万不要针对人员，保证万无一失，大家玩得开心又安全无恙。
那时候搞忆苦思甜，顾名思义，就是回忆旧社会的苦，思念新社会的甜。先是请雇农出身的老工人讲《家史》，他开始讲了没几句就讲不出来了，光知道“呜呜”地嚎啕大哭，学校领导见状忍受不住了，也跟着哭出声来，老师们也跟着抹眼泪，只有摸不着头绪的我们学生两眼直愣愣地看着。老工人讲完了苦日子，放《不忘阶级苦》这首最经典的忆苦思甜歌：“天上布满星，月牙儿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怨伸……”大家一边听着，一边开始吃“忆苦饭”。我记得前一天班主任单秀英老师通知要吃忆苦饭，所以我和徐同学、张同学仨人决定连饿两餐，这样应该可以咽下它去。那餐忆苦饭是大家各自在校园内吃的，我仨先后领到后，在老师办公室下面的半山坡席地而坐，见碗里有野菜、糠和极少饭粒调和在一起做成的，不放油盐，吃起来干涩，难以下咽，要怎么难吃有怎么难吃。好在我们太饿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视苦笑，先挑糠，再吃菜，最后喝米汤，狼吞虎咽把它吃完！在矿校吃“忆苦饭”的经历我始终记忆犹新，永远难忘。
日军侵华掠夺莹石时，曾经建造了一条到武义的铁路，在杨家交叉处，有一个叫“黄埔基”的教堂，这里是日本人的火车站。新中国成立十年后的1959年，它成为学堂，与矿校同时招生，规模小，主要招收附近农村农民的孩子。那时，两校联系密切，老师互相交流上课，学生之间会交朋友，一起学习、互助、吵闹。后来，县教育局发文，批准该校全部并入矿校。自此，几步距离的两所学校，资源共享，师生共进，教堂闲置了，矿校面积没扩大，师生人数却增加了，一个年级有两个班，人数达到近800左右。
我的十年读书至高中生活有八年是在矿校度过的，先后经历了两位校长的教育、四位班主任的教导和许多老师的教学，这里的人善良、友好、可亲，最重要的是有人情味。那时虽然物质生活水平不高，但是学习都没有太大压力，吃的都是绿色食品，没有手机，玩泥巴也一样开心。矿校是我们长期学习的园地，是我们玩耍嬉闹的场所，更是我们茁壮成长的摇篮。师生友爱，同学情足，自然和蔼——永远的矿校，一直在她抚育的师生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