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没课,闲来无事整理书架,看着满满书架上只剩下孤零零的几本,泪下来了。几十年积累的资料将和我一同退出讲台,等候收购或尘封。岁月流得多快,当年的黄毛丫头呢?我把背影留给你了,我的同学,我的讲台!
再抚摸一把光洁的头发,再轻拽一次整齐的衣裳,再看一眼看了数十遍的教案,我走向教室。
今天是我最后一课!
脚步轻挪,心儿怦怦在跳着。我怎么了?我问自己。像是第一次上讲坛的感觉。
三十五年前的一幕再现:一个黄毛丫头在爸爸妈妈的陪伴下来到人生第一站。爸爸是一位小学校长,妈妈是他学校里的老师。爸爸已离我走了,但他的话还在耳畔:女儿,今天送你来只一句话,我们是教师之家,凭良心教书,千万不能误人子弟啊!
走进教室。窗明几净,两边墙壁换上新的宣传画,后面的墙上黑板报刚出笼:老师,您好!
啊,后面不知何时正坐着一排听课的老师!
教室里出奇地静!静得让人发慌,难道这一切就是留给我最后的印记!往日教室里的一幕幕不由又在脑海里回旋:
在这个讲台,掌声里我给优秀学生发奖;
在这个教室,镁光闪闪,春风化雨,我给青年教师上示范课;
在这个讲台,我胸戴大红花走向受表彰的会场;
在这个教室,我和毕业学子留影,思念留在他们的征程,十里相送……
这个教室啊,没有风雨,没有电闪雷鸣,只有花季年华!
我的思绪被一阵暴风雨般的掌声打断。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很快使我恢复常态。
娟秀的粉笔字在黑板上流淌,清脆的对答声在教室里回荡。微笑着点赞,教室里长满一双双小手……这一切都是我瞬间导出的精彩话剧。我时而走下讲台,学生时而走上讲台一一这流动的“河流",我是一位艄工,渡他们到理想的彼岸。教室在不停地说着话,窗户在说着话,门也在说着话……他们是一群“百灵鸟”,在我耕耘的园林里闹风景。
时间无情,丝毫不停下它永不疲倦的脚步。我的粉笔像一粒棋子,快填满黑板这局围棋。凭经验,下课的铃声即将敲响!我的手表发出“嘀嗒一嘀嗒”的清脆之音。
这秒针就是一点不听话,昨晚走得太慢,而今天走得又这么快!
昨夜也是一个难熬的夜晚。这是一篇昨晚写的日记:
夜,如此漫长。我和闹钟都没有睡觉。“嘀嗒”声里我推窗和星星说着话。有一颗流星划亮夜空,朝着我的方向。
八十年代初,教育界人才青黄不接。我当时中考成绩全校第一,而我听了爸爸的话,报考了师范学校。如今三十五年过去了,或许我也像一颗流星一样耗尽了能量,该走了!
天为什么还不亮?门前树丛里的小鸟什么时候啼开黎明?
哦,快了,再过三个小时,我要一路问好。我要向校园里的小草问好,向枝桠交错的一排樟树握个手,向我踩上踩下的教学楼躹个躬……
还有一封写给爸爸妈妈的微言:
在天上的爸爸以及退休多年的妈妈:女儿今晚睡不着觉,在给你们写信。一句话我隐藏心里好多年了,从师范毕业到现在。
那时,我恨死你们了。你们为什么把女儿填报师范而不让我上桐中呢?我的同学现在都考取重点大学了。接纳他们的是大都市的蓝天和土地。而我却像你们一样每天背一身粉笔灰回家。在一撂撂作业本上一日复一日地打“对”和“错”,我的人生就像个“是非”人生。
然而,今天我懂了。我的工作对象是人,而他们的工作对象是冷冰冰的机器,机器永远不会说话。我每天都生活在这情感世界里,我是这个世界上拥有更多感恩的人!谢谢爸爸妈妈给我抉择。
“当一当—"下课铃响了!
同学们潮水般涌向我,有的牵手,有的围着我打转,有的声音呜咽地问这问那。后排坐着的全体老师此时起立向我祝贺。突然,有两个同学送上两朵鲜红的玫瑰花。
幸亏我也有所准备,也有纪念品一一鼓鼓一包刚从家里后院树上摘下的枇杷。
我带头吃下一串,他们也都吃了。枇杷并没有成熟。我们没有言语,默默地吞下这枇杷果的味道!
我一一爱一一你们一一!
重重在黑板上写下粗壮的几个大字,我走出教室。老天何时下起了小雨?
昔我来矣 阳光明媚
今我往矣 细雨纷飞
……
(作者简介:唐伯虎点蚊香,原名吴家发。桐城市新安初级中学高级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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