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田最怕长草,可有一种草却深受稻田欢迎,它和晚稻相伴而生,却为早稻奉献一生。说它是草又是花,名中有花也有草,它就是留在我记忆深处,让我难以忘怀的红花草。
红花草是豆科黄耆属越年生草本植物,多在秋季套播于晚稻田中,作早稻的基肥,是稻田最主要的绿肥作物。春季紫红色伞状花朵开满田野,宛如紫云一般美妙,其学名便唤做紫云英。
过去双抢后,农民稍事休息,便开始烧火粪。烧火粪是个技术活,生产队一般安排有经验的人去做。烧火粪的人在地上垒起一个圆形的土基,土基上铺上刚从田埂或近山砍下来的柴火(灌木),外沿放些易燃的枯松毛,上面再堆上黄土并用铁锹夯实,然后点火,火粪便慢慢燃烧起来。制作精良的火粪要烧上好多天,即使遇上下雨天也不会熄灭。
插下去的晚秧,从成活到返青,从返青到生根,再到长苗,一天一个样,稻田里的水也一天天变少。到了国庆节前后,农民将田里少量的积水排放掉,田泥很快变得很有韧性。农民便开始下田撒火粪,撒好火粪,便开始播种红花草的种子,再在上面撒一层草木灰。隔不了几日,红花草种子便开始发芽、长苖,等到晚稻收割时,田间已长满绿油油的红花草了。
春天来临时,匍匐于田间的红花草生长出一个个直立的花枝,枝头盛开的紫红色花朵,在羽状复叶的衬托下,好似群英擎起的一顶顶华盖,靓丽清新,气宇轩昂。
春耕时节,红花草会被犁成肥。这天下午,我带妹妹和别的小伙伴一起去田野玩。我们在田头采摘野果,在即将被犁的红花草田里追逐、嬉闹,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一个个玩得满头大汗,十分开心。忽然,从远处村庄传来姨妈的呼叫声,我们赶紧回家。姨妈双腿残疾,平时用两只板凳移动行走,母亲为照顾她而放弃了城市生活。母亲上工后,将弟弟放在坐车里交由她看管,不知坐车为何倒了,弟弟头被砸破了。姨妈推责于我,我便遭到了父亲的严惩。
上小学时,从家到学校的路上,要穿过很多红花草田。冬天,呼啸的北风吹过,万物枯凋,只有田野里红花草地毯一样的绿色,蔚为壮观;春天,艳阳高照的紫红色花海,灿若云霞。
放学回家通往倪家大道的田畈呈梯状分布,我们经常从最底层的红花草田起跑,跨攀一个个田埂而上,中间不停歇,比赛看谁能先到达倪家大道。而在阳岗山边的一处高埂田,我们则玩着跳坎游戏,那田埂高约一米八、九的样子,每当田里长满厚厚的红花草时,我们便从上往下跳,大家并不感到害怕,这似乎是一种意志的磨练。除了游戏以外,在春和景明的日子里,我们偶尔也会躺在那如绵似锦的红花草上,仰望苍穹,看白云悠悠、莺燕翱翔。呼吸着花草的芬芳,倾听那连绵不绝的虫蛙和鸣,往往有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初中以后,我便少了与红花草的亲密接触,而有个醉卧红花草田的故事,让我永志不忘。
那天我们开完班干会准备回家时,不知是谁说到了喝酒,班长河清说他能喝一斤,大家不信,便买来一斤白酒,河清接过酒瓶,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咕咚……真的一口气将酒喝干,大家看得目瞪口呆。钦佩之余,我们各自回家。看似清醒的河清在回家的路上,却醉倒在狮子山附近的红花草田里,在红花草地上睡了一夜,是那厚实的红花草呵护他安全地度过了漫漫寒夜。这恰如清代诗人朱彝尊所写:“沽得梅花三白酒,轻衫醉卧紫荷田”,只是在一个少年身上体味不到诗中的浪漫,反倒对其“醉倒落花前,天地为衾枕”,生出些许的怜悯和酸楚来。
我离开家乡后,对河清的境况一无所知,直到十几年前,胡同学来铜陵告诉我,河清在前峰村任党支部书记,曾配合有关部门端掉了一个欺民的团伙。听后,我非常高兴。第二年,胡同学又来了,他说河清不知为何自杀了。听后,我非常难过,专门赋诗一首以纪念他。
一河碧水绣山春,醉卧红花雪豹身。
正义从容摧惯恶,魂归大地问何因?
分田到户以后,家乡的农民便很少有人种植红花草。又不知从何时起,家乡不再种早晚两季稻,只种一季中稻了,也就不再种植红花草了。“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绿肥一枝花,丰收全靠它”,这一描述红花草的民谚也已在家乡消失了。
然而,我记忆中的红花草还是那么的骨骼清奇,鲜美如昨。那一个个与红花草有关的故事,还是那么的清晰如初,令人难忘。故事里的人,故事里的事,日久弥新。还有那春耕时田野里掺和着泥腥的花草清香,总是让我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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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文乡枞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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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庆川,枞阳人,律师,爱好诗文书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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