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芳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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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芬芳自来

我清楚地记得，小时候，常常随手拿起一支笔，独坐一隅，随手涂鸦一幅直到现在还经常画起的图案。

先画一个小小的圆圈，然后，再画一个大圆圈包围着小圆圈。小圆圈的周围长满向外发射的箭头，每一个箭头都从未超出过大圆圈。之后的日子，一直到小学毕业，当我闲暇之时，总是信手画那幅画，箭头始终没有冲出外面的大圆圈。

而现在，我又拿起笔再画那幅熟悉图案的时候，它已变了模样。一个个箭头都莫名奇妙地冲出了大圆圈。当画完最后一个箭头的那一刻，一股喜悦之情从心底油然而生。这欢喜便是内心从自卑到自信的飞跃。这些都成了心灵滋润后开出的芳菲花朵，外人看来毫无缘由，可是，我真真切切地知道芬芳飘香的自信是完全自来的，明了自信这朵芬芳是自己给自己的，与他人无关。

我不懂心理学，却隐约感觉到当箭头冲出大圆圈的时候，自己已经不再自卑，自信的水源慢慢滋润心田。一直以来，确也想写一写自己如何从自卑到自信的文章，总是担心水平太低写不出来。这次想试试，因为如今，我好似体悟到芬芳自来的喜悦。

我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农民家庭，父亲是普通的民办教师。那个时期，民办教师的工资是极低的。现在生活好了，父亲也会时常提起那时候工资低，来让我们知足，珍惜现在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有一次，统元叔叔的一席话让我彻底理解了父亲当时的艰辛。他说：“那时候你爸一月的工资，我三天就能挣到，他一月十五块钱，我干一天小工就五块钱。”他的这番话让我的眼睛湿润了。父亲当时的日子是如何熬过来的，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都让他整个人抬不起头。“也就是他眼睛不好吧，”统元叔叔继续说，“逼着自己一直干着民师，他以前是吃了眼睛不好的亏，现在却赚了眼睛不好的便宜。”叔叔的眼神里又出现了羡慕。小时候，就是这样的物质条件，不必说家里吃的穿的不如别人，也不必说到了交学费时捉襟见肘的拮据状态，单单是家里没有电视这一条，就足以让我自卑到极点。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人眉飞色舞地谈论昨晚的电视剧，我和小妹总是呆若木鸡，哑口无言，只有“羡慕嫉妒恨，寂寞沙洲冷”的份。

因为自卑，更不好意思到别人家里看电视。只能挨到下午，偷偷跑到姥姥家，看上一下午。小孩子的自制力是极差的，电视好像散发着无穷的诱惑力，到了吃饭的时间还看得津津有味，乐此不疲，不忍离开。回家来就是一顿毒打，直到我哭喊着说：“我错了，再也不了，记住了，记住了……”每一次，我都徘徊在害怕和满足诱惑之间，这种徘徊，也足以让我的心灵罩上了一层自卑的阴影。

听长辈说我是早产婴儿，又加上当时家里买不起昂贵的营养补品，小时候的我经常与病相伴，父母都没想到我还能活下来。也许是早生婴儿的缘故，我的脑子是极笨的。回想那时，老师喊我到黑板上听写生字词，不会写的画圆圈，于是，黑板上的答卷便是一行一行的圆圈。数学老师拿我当低能儿看待，曾经好心地劝父亲停止对我的教育。父亲没有放弃，开始手把手地教我背九九乘法表，一遍不行，两遍；两遍不行，三遍……于是，“笨”成了我的代名词，众所周知。同学们给我起了个绰号“大头小脑袋”，还有首儿歌：“大头小脑袋，吃饭叫奶奶……”当儿歌响起的时候，我想不自卑都难，关于我自卑心理的形成，让我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我也不想再提起。

我的自信心开始萌芽是读四年级时，谢秀萍老师对我的鼓励。因为她每天的语文课第一件事是表扬书写工整的学生，这个习惯是雷打不动的。当我的名字从老师的嘴里念出的时候，我破天荒地尝到心田上撒上糖是啥滋味。为了这个甜蜜滋味时常落于心田，成为芬芳，我的努力拼搏，鞭策奋斗精神一直持续了中学，师范，大学。似乎这种踌躇满志，斗志昂扬是有意识地强加给自己的。一直活在渴望被别人认可的言语眼神里，从未真正的自信。遗憾了，学生时代我不明白一个道理：自信不是别人给予的，而是自己给自己的。

参加工作后，当我的努力再也引不起领导的重视和认可;当我的才华成了嗤之以鼻的笑柄。负面情绪潮水般袭来，我被撞击得疲惫不堪，惨不忍睹。每次父亲总是哀痛我的遭遇，说了八个字“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字字珠玑，落入我心坎，但我也无能为力。直到读到杨绛女士在《一百岁感言》的那段文字：“我们曾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和从容。我们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认可，到最后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我恍然大悟，豁然开朗。懂得越是活在别人的评价里，越是自卑，三十岁的生命竟然从未真正地自信过。半生的青春，在庸碌无为中茫然度过。像一个在沙漠里踽踽独行的小沙弥，活着，只是岁数的增加，心灵之路却在南辕北辙。还不太懂情爱，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还不太了解婚姻就进入了家庭；来不及研究教育，就拥有了孩子。步入社会才知道，为人处世上我还未过断乳期。

走在临近中年的路上，我深深感到活着的艰难，似乎做任何事，付出任何努力都找不到自信。《圣经》上说：“当上帝关了这扇门，一定会为你打开另一扇门。”机缘巧合，我认识了我的人生导师赵炳烨，在他的引领下，我经常把自己放空，打坐冥想，每每这时，都是我和宇宙沟通的时刻，脑子里没有时间，没有概念，只有当下。当完全臣服在当下时，起欢喜心。慢慢“活在当下”四个字便成了我的人生信条。

我自知修行尚浅，今生注定要走完一场美丽的修行。经典是最有力量的，它是穿越千年，经历了历史的褒贬，沉淀而来的精华。现在读来，仍可慰藉心灵，洗涤灵魂。《大学》《中庸》《论语》《菜根谭》《道德经》，偶尔诵读这些圣贤之书，洞悉中国的智慧。与古人对话，关照人间百态，不计得失，心渐渐放空。如此，才知道让自己自信起来的不是坚强，而是放下。

每一个灵魂来到这个美丽的地球，我想都会舍不得离开。当然，我也不例外，我的人生开始走向圆满自足，生命开始自信起来，那朵芬芳轻轻扑鼻，清风自来，无关他人。自信是我修行路上的其中一条，此后，常存善念出慈悲相，起恭敬心出庄严相，喜精进出端庄相，爱节俭出朴素相……大其愿力,坚其志向,虚怀若谷,以柔克刚。这场修行，只是为了让自己的灵魂走下生命列车时比刚来地球时候，更慈悲，更善良，更端庄，更朴素，如此安好。

我又拿起笔画了一遍小时候常涂鸦的那幅画，箭头都非常自信地冲出了外围圆圈，远远望去，像挺立在天地间，淤泥中开出的一朵莲，微风拂来，清香扑鼻。

(摄影  旅途）

作者简介：刘晓莹，中学语文教师，山东教育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喜爱文学和朗诵。业余喜欢读读书，随手涂鸦生活中的点滴，曾有作品发表在齐鲁文学和邹平群文杂志，其余发表在各类文学方面的公众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