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父亲节
作者丨梁美秀 图片丨网络
五年前的四月，母亲因病去世了。五年后的四月，父亲也追随着母亲的脚步，离我而去。于是，2015年的这个春天在我的生活中，只留下了一片灰色的天空。
父亲的离去，非常的突然。他一向身体清瘦，但很健康，却突发脑干出血，不过十几个小时的时间，父亲就走了。我握着父亲冰冷的手，怎么也无法相信，白天还和我通电话的父亲真的永远离开了。悲伤几乎要将我击垮，但其实，我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强。办完了父亲的后事，我照常上课、批作业、接送孩子……似乎在已经做了母亲的我心中，父亲的位置远远不如小时候那般重要了。可就在今天，我开着车走在路上，车上的广播里那富有磁性的声音，却一下子击中了我内心深处埋藏的对父亲的情感。“各位听众，今天是父亲节，远在外地打工的小杨为自己的父亲点了一首歌，祝爸爸身体健康、快乐……”音箱里传来筷子兄弟的歌声“总是向你索取，却不曾说谢谢你，直到长大以后才懂得你不容易，每次离开总是装作轻松的样子，微笑着说回去吧，转身却泪湿眼底……”突然地，泪水一下子盈满了我的眼眶，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把车停到路边，把音量调到最大，就在筷子兄弟的歌声里，掩面痛哭！我任由自己的泪水挟裹着对父亲疼彻心扉的思念，奔涌而出……原来我对父亲的爱，从来就没有减少过。即使我有了爱我的丈夫、儿子，有了自己的家庭，我依然是父亲最疼爱的女儿。我对父亲的爱，日复一日，层层叠加，只是它被深深地埋藏在我的内心深处……深到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父亲往日的身影，为我做的点点滴滴，都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而我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从未给父亲庆祝过父亲节，也不曾给父亲送过父亲节礼物。那时候，我总是只顾忙自己的事，不曾在意过这样的节日，总是想以后有的是机会，总是理所当然的以为，在我需要的时候，父亲会一直在那里，一如小时候……
记得我7岁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发烧了。母亲给我拿了退烧药，可是最怕吃药的我偷偷把药扔进了地窖里。半夜，我烧得说起了胡话，望着窗外漆黑的夜幕，听着豆大的雨点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响声，母亲急得哭了起来。那时候自行车都很少，村里是没有汽车的，父亲找来一件雨衣给我穿上，嘱咐母亲不要担心，在家照顾好弟弟，背起我就冲进了雨中……那时的我，根本不曾意识到父亲拖着劳累了一天的双腿，背着我在夜雨中走得多么艰难，也没有用心体会不善表达的父亲这份朴素无华的爱！只记得迷迷糊糊中我趴在父亲的背上睡着了，睡得非常的踏实。当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已经回到了家里，烧也退了。母亲正端着一碗温热的小米粥微笑地看着我。“爸爸呢？”“你爸爸已经去干活了，快起来喝点粥吧，吃了药还烧那么高，你可把妈妈吓坏了。”原来父亲背着我在雨夜里来回走了十几里地，折腾了大半夜，却顾不上休息，又去干活了。我幼小的心里突然就湿润起来。
那时的我，只知道肆意的挥霍和享受父亲的爱，却不懂得去回报。母亲是个要强的人，做事苛求完美，父亲却很随性，因此无论父亲做什么事，母亲常常会给他挑出一些这样那样的“毛病”来，他们也常常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每次本应“主持公道”的我总是坚定的站在母亲那边，一起数落父亲的种种“罪状”，甚至还经常在母亲面前告“黑状”。那时的我，简单地以为，父亲不够爱母亲，也不够爱我。因为如果父亲足够爱母亲的话，就应该完全按照母亲说的去做，而不是和母亲争吵。多少年以后的今天，有了婚姻家庭孩子的我，才深深地体会到，吵吵闹闹才是过日子，这是家庭生活中一味不可缺少的调味剂。在这些日常琐事的争吵中，浸透了父亲对母亲对家庭最朴实的感情。和母亲斗嘴，也是爱的一种表达方式。母亲去世后，父亲变得沉默了许多，家里再也没有了他和母亲拌嘴的声音，却常常看见父亲在无人的时候，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发呆，手上的烟灰落进桌上凉了许久的茶水里，他也没有察觉……也许父亲对于母亲的爱，像许许多多朴实的农民一样：不是玫瑰花的浪漫，不是水晶钻石的奢侈，而是柴米油盐的不可或缺，是朝夕相伴的无声关爱。我不仅在心里大声呼喊：妈妈，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最爱你的男人！想必你心里其实也是早就知道的吧！ “谢谢你做的一切，用双手撑起我们的家，总是竭尽所有把最好的给我……”
父亲年轻的时候，脾气也是很火爆的，但父亲对我却非常的民主和宽容，他从来不曾像别的家长那样过分“关心”我的学习，但我的成绩一直很好。我一直是父亲的骄傲。可那时候，我却以为父亲根本不够关心我，不够爱我。后来，母亲告诉我，父亲学习成绩一直是全校最好的，但是爷爷去世的早，父亲为了帮助小脚的奶奶干活养家，照顾年幼的弟弟妹妹，自动退学了。成绩优秀的父亲失去了追求自己梦想的机会……所以父亲一生都爱读书、爱干净。他的骨子里是一个读书人的灵魂，却用自己单薄的肩膀，过早的挑起了家庭的重担。但是即便如此，父亲也没有将他未竟的心愿，强加在我的身上。小学的时候，我年年第一名；小升初我考了全镇第3名；中考我如愿考入了重点高中；高考我考上了省里最好的师范大学……每每在别人羡慕的目光里，父亲会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回想起来，真的应该感谢父亲，在那样一个“家长制”盛行的年代里，让我在一个很宽松民主的环境里自由成长。即使是在最为敏感的“早恋”问题上，父亲也不曾“专制”过。高二的时候，邻班的男生给我写“情书”。我忐忑不安的拿着信给父亲看，心里做好了挨训的准备，父亲读完了信，却长长的出了口气，说：“嗯，字写得很漂亮，就是有几个错别字。不过，像你长得这么黑，我一直担心没有男孩子喜欢你呢！现在我可以放心了。”听完父亲的话，我一把夺过信就跑回房间，暗暗下定决心，我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将来找一个比父亲高比父亲帅比我白的男朋友！时隔多年，我依然能够清晰的记起父亲说这番话时脸上的笑容。“我是你的骄傲吗？还在为我而担心吗？你牵挂的孩子啊，长大了……”
母亲走后，我一直想让父亲来我这里住些日子。可是父亲却只来住个三五天就回去。他说，在这里没有什么熟人，闷得慌；看到你们都挺好的我就放心了。我知道，父亲觉得我工作忙，不愿给我添麻烦。可此时的我，却再也没有机会为父亲再做些什么了！“多想像从前一样，牵你温暖手掌，可是你不在我身旁，托清风捎去安康……”
后记：前年的父亲节，我写下这些文字。但是写完后一直没有再读过，因为总是会忍不住泪流满面；转眼两年即逝，又到父亲节了，我希望天堂的父亲能够收到我的祝福，也希望读到此文的人能够珍惜当下，大声说出你对家人的爱！
梁美秀，东营市一中化学教师。
读书和写作就是心灵的旅行。读书是去感受写者的心灵足迹，欣赏作者生命中的风景，引起共鸣；写作是记录自己的生活轨迹，领悟自己的心路历程。让自己的心为那些美过的、感动过的、深深记忆过的时刻驻足停留……生命划过笔尖，随时间而去，却永远在心的最深处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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