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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丨开心继文 编辑丨文姐
高速运转的机器正在发出轰鸣，如蝉声般刺耳。一切显得那么无奈，农民工们忍受着高分贝的噪音和高强度的工作，麻木地挥动着双臂，为了养家糊口，给国家创造着GDP……偶尔一缕细烟倔强地穿过被石灰粉和汗臭味污染着的浑浊空气，袅袅地升向半空，打破了建筑工地上死气沉沉的气氛，带来了点点温馨。
那一缕细烟，来自父亲的劣质香烟。高中、大学那几年，家境每况日下，所有的假期，我都会跟随父亲到建筑工地打工，体验了农民工的艰辛，也目睹了父亲抽烟的“英姿”。父亲烟瘾很大，工地上略有停闲，就会变魔术般拿出一根，点上。父亲的双手布满厚茧，右手被熏得发了黄。为了节约，父亲会把每根烟抽得很净，以至于拇指与食指之间的皮肤被烧得焦糊了一大块。父亲经常以自己的拇指与食指为豪：你看我的手，不怕烟烧！
我兄妹三个，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小时候父亲早出晚归外出打工，母亲在家耕种着农田，家境虽然不算富裕，但日子过得还算有滋有味。遇上下雨天，父亲不出工，就会喊着我的乳名叫我过去，给我点零钱，让我帮他买烟，一般会多给一点，让我自己买糖吃，然后偷偷告诉我：“你娘控制得很严，没有更多的钱给你当跑腿钱”。于是我天天盼着老天爷下雨。父亲也在吞云吐雾间享受着一家人幸福的生活。
接连的几场家庭灾难，使我家的日子突然缓不过气来。先是哥哥、母亲遭遇车祸，后是母亲患病住院做手术，再后来，哥哥又骑摩托车撞了人……父亲既要照顾病人，又要养活这个家庭，巨大的压力使他变得郁郁寡欢、愁眉苦脸，整日以烟消愁。收入断了粮，家庭支出又快速增长，债台高筑。亲戚们慢慢的由亲密变得疏远，后来有的干脆与我们断了往来。
其间，母亲多次要求父亲戒烟，甚至不惜以绝食相逼。还算年轻的父亲不服输：“怕什么，我有的是力气，还怕赚不到钱？日子很快会好起来的”。口头虽这么说，实际上还是为戒烟费尽了心思，吃糖块、嚼茶叶，屡屡尝试皆未成功。
父亲的烟虽然没戒成，但为了少花钱，不买盒烟了。从集市买些散装的烟叶，再捡些废报纸，用唾沫自己卷。高三暑假时与父亲一块干建筑，工友们常笑话父亲：“老李啊，买不起盒烟了吗？来，抽我一根。”父亲连忙推辞：“不用，不用，还是自己卷的烟叶味道好些，抽起来有劲”。父亲的烟瘾仍然很大。
但接下来家里的事情使家里真正揭不开锅了。
我上大学了，每年要交一笔不菲的学费；大一上学期，哥哥结婚了，聘礼、彩礼、新房……所有花销都是一次性付清。家徒四壁，父母不得不拉下老脸到处借钱，求爷爷告奶奶总算把事情办妥。
嫂子嫁到我们家，很快摸清了我们家的家底，没等我放寒假就与我们分了家。哥哥与嫂子住新房，父母与姐姐搬到了老宅，不止如此，大部分债务也都由我与父亲承担，理由是我是大学生，将来会有出息，挣钱多！我勒个去，毕业后能不能就业还是问题呢！
父亲对我说，不是偏爱哥哥，是因为我不在家，拗不过人家啊！母亲什么也不说，只是哭：“这日子可怎么过”？“我打工挣钱帮你们还债”！姐姐一直站在我这边。
事已至此，唯有接受现实！“怕什么，我还年轻，债务会很快还上的”。那年我18岁，却成了家里的顶梁柱，说起话来俨然是一家之主的口气。
大年初二走完亲戚，初三早上天不亮我与父亲就赶在了去建筑工地的路上。路上父亲对我说：“我戒烟了”。我没追问为什么。“我老了，你现在能赚钱了，以后再抽烟不就成了花你们的钱了吗？昨晚和你娘商量好了，以后不能再抽烟了”。父亲说这些话时始终低着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父亲抽了一辈子的烟，说戒就戒了，原因只是怕花儿子的钱，怕给孩子们添累赘。
开心继文写于2013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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