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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 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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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  殇

作者丨徐怡祥     编辑丨文姐

小时候,父亲在外地工作,基本顾不了家。母亲本性要强,能吃苦,善持家,但一人拉扯我们七个兄弟姊妹,和多数家庭一样,粮食不够吃,穿衣更是莫大的问题。   

五冬六夏,我们都是穿着手工的老粗布衣服。别看当时不懂得珍惜,老粗布可金贵了,制作工艺也很讲究。先将拣拾的上等棉花,一朵朵择巴干净,送到弓房弹成“禳子”(棉絮),回来搓成“咕椎”(禳子条)、纺成线。然后就是落籰子(把线缠在拐子上)、牵机、刷机、织布、染色。大概除了染色,其余都是娘和大姐利用晚上熬夜,或下雨天生产队歇工干的。这些看上去极其普通的零碎活儿,里面的学问可大着哩。就说牵机吧,还真是个技术含量很高的营生儿。找一宽敞的屋子,一般是邻里、庄乡刚盖好还没住的新房子。屋内陆面垫平压实打扫干净,墙上一人多高处挂上一排“牵机溜儿”(精选的“U”形高粱葶杆),相对地面并排摆好数目相等的线子。然后就是核心技术——“算账”——按照纺线的准确斤两,估算能织出多宽多长的布。再依布宽精确地计算出经线的“对”数,依照布长计算出经线的长度。据此在屋地面两端楔下定位的橛子。所有准备就绪、确认无误了,才开始穿线、牵线。小孩儿腿脚灵便,可以帮忙来回牵拉线,拉到头就得把线递到大人手里。因为每根线挂哪根桩、哪根桩上挂几根线、先挂哪根桩后挂哪根桩,都是娘和大姐计算好了的,千万马虎不得。包括接下来的刷机(给棉线上浆)、上缯等。这几道看似普通、原始、简单的工序,虽然都是在农家灯下、炕头、天井里完成的,其实相当于现在棉纺织厂的前纺、后纺、织布、整理等十几个车间呢!  

那些时日,无论放学后还是下雨天,一进家门都能听到“咔哒、咔哒”有节奏的织机声。大姐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纤手翻飞、双脚踏板、梭来梭往,一丝丝、一寸寸平整、光洁、原白色的棉布就缠绕在机杼之上。大姐那专注的神情,婉转的曲调,和着轻缓而有节律的织机声,温馨柔和地弥漫在农家小院的角角落落。

从种棉花到做成一件衣服,浸透了一家人四季的心血和汗水,也凝结着娘和大姐的勤劳与智慧。一件粗布衣服做成后,大的穿小了小的拾着穿,小的穿小了帮上一截儿接着穿,要是穿破了,补个补丁继续穿。临近腊月底,母亲翻遍针线笸箩,找寻到颜色、形状合适的布头或布边儿,给我们的棉袄缝上个套袖子,或是在袖口绷上个洗干净的袜子筒儿,就成了过年穿的新衣裳。

手工缝制衣服,最能体现“针线活儿”手艺的,一是边角是否圆润、顺直,二是针脚必须匀称、密实,三是打结的布扣儿是否平整、俊俏。娘和大姐手工缝制的女式大襟衣服,穿在身上,丰盈可体、圆润平滑、有模有样,做工不逊于现在机制的高端旗袍。还有一针一线纳好千层底做出的老布鞋,精心绣制的袜子竹跟儿、枕头套等,都称得上是非遗级的工艺品。手工做得粗布衣,现在人们都觉得很时尚,可在那年月,你眼瞅着人家条件稍好些的同龄人,穿着用缝纫机“扎(读za)”的洋布衣裳,也是打心眼儿里馋得慌!

有那么几年,人们喜欢在衣服领子上作文章。有一款成品衬衣领子,相当于现在衬衣的领口部分。只有肩膀以上一截,两边用带子系到腋下,外观和完整的衬衣没啥区别。这种服饰现在早已“失传”了,在当年可是既体面又省钱的经典简约款,被人们戏称为“穷撑”。后来流行中山装,心灵手巧的姑娘,用白洋线勾织成“衬领子”,绷在外套领子里面,露出规则而匀称的锯齿状边沿,既板正好看,又能延长衣服穿着年限。再后来条件好些了,农村时兴穿毛领子大衣。3元钱左右买一条棕色人造毛领子,采用黑国呢或者哈达呢面料,配上碎花洋布里子,絮上2斤左右的禳子。这样的大衣当时可是年轻人的“礼服”,走个亲戚串个门儿,或是农闲时站在街头闲啦呱时,才舍得穿那么一回。

彼时城里人已经兴起短款呢子大衣了。单位上下班,每人一件虽不整齐但却划一,像集体制服般的黑色呢子半大衣,也是一道别致的风景。有一年,我陪一位市领导去济南开会。会场暖气很热。我说话直率,建议领导脱掉大衣。领导神秘兮兮地对我说:“你看主席台上都穿着呢。”

早年,袜子也是用白色粗布缝制的“笨袜子”,既不美观、又不保暖,也不跟脚。我清晰地记得,穿上第一双“洋袜子”的情景。那年我上小学五年级,正逢生产大队学大寨,开垦荒洼造粮田。时为大众日报社通讯员的欣祥大哥,以此为素材创作了一首“央一人民战北洼”的快板儿书,让我在学校里演唱。结果,一不小心,被选中了去参加当年全县的文艺汇演。一个小学生参加全县文艺汇演,又是自家兄弟编演的节目,一家老少自然高兴得很。大姐拿出从甘肃庆阳探家带回的几双旧洋袜子,用旧布补了补磨透了的脚后跟,挑拣了一双颜色好看、尺寸合适的,送给我作为“演出服”。洋袜子穿在脚上,自豪感发自心里。那一刻,暖和与洋气莫名地交织在了一起。出门之后,还时不时地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故意提起裤脚显摆显摆。


我也清晰地记着,第一次穿上用“缝纫机扎(za)的衣服”的感觉。那是我们初中学生业余文艺宣传队,演出现代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因扮演角色和报幕的需要,家人给我借了一身草绿色斜纹布军装。尽管裤子穿着又肥又大,里面还支楞着一件粗布大腰棉裤,但那种傲骄的神情,简直以为自己就是全校最最帅气的学生。那些日子,放了学也不舍得脱,天天就盼着有彩妆演出。  

真正自己拥有第一件缝纫机扎(za)的衣服,是上高中的时候。大姐省吃俭用,为我做了一件原白色人造棉衬衣。穿在身上,既合体又舒服还轻快,顿觉身价都提高了。以致于天凉了也舍不得脱。遇到下雨天,甚至怕淋湿了、起皱了,竟脱下来叠好,夹到胳肢窝里。    

后来,城里的人们开始流行“的卡”衣服。上班族穿上一条深灰色的卡面料的裤子,让人羡慕不已。年轻爱美的人士,白天穿一天,晚上叠得齐齐整整,压到枕头底下。第二天再穿上,整平带褶,权当又换了一条新的。 

高中毕业后,我当了民办教师。每月有四块钱的工资收入,月月领,不拖欠,感觉很是财大气粗的样子。我用积攒的工资,加上节省的布票,截了一块浅灰色咔叽布料,刚学着做缝纫的大哥给我做了一件中山装。穿上新衣服,往讲台上一站,立马语言流畅了,才思也敏锐了。可是有谁能知道,新衣服的四个口袋有三个是假的,光有口袋盖儿,没有里面的兜儿。只有左上侧插钢笔的那个是真的。    

刚开放那年,村里供销社从城郊调来一名售货员,年轻帅气要好。他穿着一件咖啡色竖条纹大翻领上衣,尽管脚上依旧穿着十分不搭的解放鞋,但很快在全村炸了锅。人们三五成群涌向门市部,不是买啥东西,就为争相一睹“西服”到底长啥样。

那代人,不,我这人,没学会怎么赚钱,净琢磨怎么省钱。从小缺衣欠食,加上祖训的濡染和父辈的教诲,养成了节俭、“小气”的生活习惯:剩饭菜不舍得扔,旧衣服将就着穿。还在上世纪80年代,有一年暑假参加山师大函授学习,偶遇多年没见过面的学生燕振堂。一天下课后,他对我们的同乡说,刚才看到一个人,像是徐老师。人,认不准了,可穿的那条裤子像是他。因此,还闹出了“认识裤子认不准人”的笑话。

沧桑巨变,今非昔比。回首往事,我不禁慨叹:衣裳,衣殇?衣尚!


作者简介:徐怡祥,广饶县大码头镇央一村人,滨州市教育局退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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