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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有多难?比比柳宗元

21岁金榜题名,这个年龄高中进士,让多少同道中人汗颜?又有多少学子望尘莫及?

26岁中博学弘词科,开始涉足政坛。

32岁进入政治核心,人生达到了高潮。世间最短暂的可能就是高潮,持续的时间仅仅半年,被贬千里之外,人生跌入严冬。

丧妻、丧母、丧女,一次次的肉体折磨,接二连三的心灵创伤,让他“行则膝颤,坐则髀痹”。

经济上无处安身,身体上走路打摆子,坐着腿疼,心灵上孤寂到“独钓寒江雪”的地位。

人到这种窘况,还能活下去吗?答案是不但活下去了,还没有留下怨言。

他就是柳宗元。

柳宗元的出身着实羡煞人,河东柳氏,如假包换的名门望族,更绝的是,母亲出身范阳卢氏,强强联合,柳宗元貌似有个显赫的家庭。

实质上这些只是一文不值的标签而已,父亲虽然就职于府县,但在混乱的年代,刚直不阿的品德,只能换作家贫如洗。

所以说,柳宗的出身和现实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状态,可贵的是文化传承和品德修养没有丢,进士科不是闹着玩的,21岁就能高中,家风功不可没。

人生永远在悲欣交集中度过,高中进士与大展宏图肯定联系在一起,可兴奋劲还没调动起来,父亲柳镇去世,内心的痛苦和仕途的延迟同时到来,他必须回家丁忧,给父亲守丧不能低于三年。

直到五年后,再次高中博学弘词科,谋得一官半职,因为只是个从九品的集贤殿书院正字,在国家图书馆搞文字校勘工作。

起步低没关系,只要肯努力,金子总是埋不住的。二年后,转行搞刑侦,到蓝田县去当县尉,公安局长嘛,县领导班子成员,品级仅次于县太爷。

又过了二年,被调入京,任监察御史里行,从事监察工作。从此,有了与高层交往的机会。

仕途还算顺风顺水,但跟显赫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古代到了而立之年,当官当到这个级别,也没什么可吹嘘的。

官虽然不大,可名气还行,因为学识、诗文满天下,连皇上也知道柳宗元是个笔杆子,只是笔杆子多了,就不那么稀罕,因为与他惺惺相惜的朋友还韩愈、白居易、刘禹锡等人,这些人也很耀眼。

大唐王朝自安史之乱后走下坡路,这时候基本上是个烂摊子。宦官乱政,藩镇割据,社会有多黑暗,请看白居易的日记《卖碳翁》。

学识和抱负常常也是连在一起,学问越高,想的事越多,看问题越深刻,对于社会问题,满脑子要是我来干,我会怎样怎样。

想法跟机会碰撞到一起就很麻烦,因为柳宗元的朋友王叔具备除弊革新的实力,为什么这么说?因为皇帝听他的。

王叔文之前的工作只是陪太子下下棋,读读书,算是太子的老师,关键是这个老师对太子的胃口。在读书的不经意间,老皇帝挂了,太子李诵上位,是为唐顺宗。

在王叔文的教导下,李诵满脑子都是人间疾苦,朝廷上下坏人当道,早都义愤填膺了,现在还不让坏人速速滚蛋,还老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说干就干,王叔文主导的革新立即展开。顺宗即位,王叔文只是个翰林待诏兼度支使、盐铁转运使,并不是宰执大臣,但皇帝听他的,凡事让他办,他成了实质上的主政者,宰相们靠边站。

改革表面上是改变旧制度、旧事物,实质上是在既得利益者头上动刀子。王叔文主导的改革是在顺宗永贞年间,史称永贞革新,目的是加强中央集权,整治藩镇割据和宦官专权。

当时的节度使拥兵自重,大者管辖十多州,小的也有三四州,根本不把朝廷放在眼里。至于宦官专权,京师的精锐部队神策军都掌握在他们手中,皇帝还算个什么鸟。

面对革新,几家欢乐几家愁,反对的人多,支持的人也不少,唐顺宗最信任的王伾加入其中。

唐顺宗即位时,任命王伾为左散骑常侍,从三品,归门下省,虽然没有实权,作为皇帝顾问,能量不可小觑,成为革新的中坚力量。

支持革新者,王叔文最看好的是刘禹锡和柳宗元,他认为刘禹锡是个宰相坯子,柳宗元可堪大任,于是,大事都与这两人商量,并让监察御史柳宗元出任礼部员外郎,加强改革派的职级。

这样一来,革新集团的核心被称为“二王刘柳”。柳宗元志得意满的同时,决心要为天下苍生干点实事。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残酷。革新是你死我活的斗争,而永贞革新的反对派和改革派的力量悬殊,根本无需多言,从“二王刘柳”的职位就可窥一斑,再加一个被架空的傀儡皇帝,真的无法掀起大浪。

支持革新的倒有一个中书侍郎、同平章事,算是宰相的韦执谊,但那时是群相制,他这个宰相能量太一般。其他的有力支持者,身份和职位都提不到台面,

力量不匹配,只能是迅速被KO。半年多的时间,宦官专权不但没有改变,反倒是顺帝被宦官所废,立宪宗,永贞革新宣告失败。

王叔文、王伾、韦执谊、韩泰、陈谏﹑柳宗元﹑刘禹锡﹑韩晔﹑凌准﹑程异等人被贬,史称“二王八司马”事件。

柳宗元贬为永州司马,永州是当时的烟瘴之地,司马是个不得参与处理实际政务的闲官,相当于秘书之类,有参谋职责,没有决策权,开会可以发言,但不能举手。

满腔抱负顷刻间付之东流,不敢再奢望前途,人生只余苟延残喘。

从长安到永州,千里之外,交通不便,没有积蓄,路费都成问题。老婆杨氏早已去世,他和老母亲,还有一个叫和娘的女儿相依为命,去永州,只好带上老娘和只有几岁的女儿。

还好,母亲出自名门,不失大家闺秀的风范,她非常理解儿子的所作所作。孩子遭遇如此大的挫折,她从无抱怨,在鼓励孩子坚强的同时,依然要陪孩子外任,要留在孩子身边,给孩子精神上的支持。

千山万水,艰难跋涉,到达永州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司马是编制外官员,政府不给安排宿舍。经当地一位僧人帮助,柳宗元落脚龙兴寺,这里成了他的家。

路途遥远、水土不服,加上生活过于拮据,又缺医少药,母亲在永州撑了不到半年就在不舍中离他而去。

母亲的离世,对柳宗元的打击比贬谪永州还要大,人生的精神支柱一下子没了,又是疾病缠身,营养不良,柳宗元的人生走到了绝境。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生的不公,并没有引起老天爷的怜悯,柳宗元从绝境又走到了绝望,十岁的和娘夭折。身心的摧残,用他自己的话说,到了“行则膝颤,坐则髀痹”的地步。

人生还有没有出路?还有没有必要活着?柳宗元的生活,从此除了孤寂了还是孤寂。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环顾四周,连个鸟影都没有,放眼望去,连个脚印都找不见,外在的孤独可以视作浮云,而内心的孤独如何排遣?

然而,智者不会轻易被击倒,柳宗元很快就找到了心灵的归处。“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世间的所有事物现象,都是空幻,生灭无常的,佛理安放了他的灵魂。“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放下一切,他的心不再被外物束缚。

心安顿了下来,一切痛苦,一切不公,都已烟消云散。

从此,以山水为伴,以诗文为伍。他以超脱的心灵,在永州写了《永州八记》等流传千古的美文。

如果潜心佛法,当个自了汉确实不错,可是靠微薄的俸禄安身,也不能一点事都不做。

永州产一种剧毒的蛇,触草木尽死,咬了人,根本没办法救,可是药用价值很高,朝廷要求上贡。当地政府悬赏捕蛇,很多人死于非命。

柳宗元在下访的时候,问一位捕蛇者,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干这一行?捕蛇者说:“我祖上就以此为生,两代人都已丧命蛇口,我也是两次差点送命。”

柳宗元更加不解,捕蛇者说:“种一年的地,收入不够交税,捕一条蛇可以免半年的税。我们三代靠捕蛇生活到了现在,跟我祖父同时的人家,现在一户不剩,跟我父亲同时的人家只剩二三家,跟我一起长大的,也不到三四户了。”

柳宗元问什么情况,捕蛇者说:“交税后要么饿死,要么逃走,生存下来的,每天都有饿死的危险,而我只要冒死一回,就能换来半年的温饱,相比于他们,我的危险算不了什么。”

柳宗元听后感慨,孔子说“苛政猛于虎”,我一直不相信,现在才知道苛政比毒蛇还毒。

看到民间疾苦,柳宗元决定,以出世的态度关照自己的内心,要用出世的态度为老百姓办点事。

帮朝廷革新已无可能,他无法拯救天下苍生,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永州相对于长安,文化习俗差异不小,保留了很多原始的东西,特别是把疾病、灾难等跟鬼神妖魔联系在一起。

要破除迷信,就得拿出让他们信服的东西,给当地大面积请医生不可能,柳宗元只好亲自种草药,引导帮助当地普及医疗知识,通过借鉴民间验方,治愈了一些病人后,当地老百姓开始相信并推广医疗。

当地的生产力本来落后,可出现大病小灾,就得占卜祈福,请巫师作法,还要献祭牲畜,使劳力不断减少,老百姓的收成更加捉襟见肘。

如果强制禁止这种习俗,显然不可取,只能带来反抗或逃亡。由于文化落实,讲儒家的大道理,老百姓并不能理解。

在这种情况下,柳宗元在当地推广佛教,讲六道轮回,谈因果报应,貌似深奥的佛理,老百姓一下听明白了,乱杀生的问题很快得到治理。

心无旁骛,全身心为老百姓做事,日子过得不再孤寂。在永州的贬谪生活一过就是十年,突然接到了来自朝廷的好消息。

十年前,宪宗曾放下狠话“纵逢恩赦,不在量移之限”。就是把杀人犯都赦免了,也不会饶了你们。

十年时间,冲淡了一切仇恨,当朝廷征召他们回京的消息传来时,多年的压抑被释放,已有出世思想的柳宗元,不免也有杜甫当年“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的感觉。

儒家文化教育出的人,永远抛却不了治国平天下的思维,回长安,为朝廷效力的念头又起。

当年被贬的“二王八司马”,好几位已离世,有幸健在的相继回到了长安,长安盛开的桃花,跟他们的心情一样灿烂。

柳宗元的好友刘禹锡,在长安玄都观观赏桃花,兴奋之余,写下一首《元和十年自朗州至京戏赠看花诸君子》: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

玄都观是十年前经常来的地方,这里多了上千棵桃树,我在的时候还没栽。浅显的诗文,不识字的老太太也能听懂。

可是,如果将诗文与政治联系到一起,通俗的诗文,不识字的老太太也能解读:现在朝中一些不可一世的混账东西,都是刘郎走后提拔起来的。

一诗激起千层浪,顷刻间,“一坐飞语,如冲骇机”,对这首诗的歪解甚嚣尘上。宪宗很生气,一帮不识好歹的东西,滚的越远越好。

这次没让柳宗元去永州,而是贬往柳州。这个有意思,可能跟他的姓氏有关,后世的苏轼被贬时,因为苏轼字子瞻,瞻的字型与儋字相似,所以被贬儋州。可谓异曲同工。

惹事的是刘禹锡,罚得最惨,被贬播州,当年最落后的地区。

柳宗元看到刘禹锡八十多岁的老母亲,顿时泪目,因为他想到了自己的娘。播州,老人还能活着到达吗?

柳宗元立即上书:“愿以柳易播,虽重得罪,死不恨。”请求跟刘禹锡换一下,自己去播州,因为柳州能好一点,让老人在有生之年少受点折磨。

互换没有批,可能柳宗元的上书引起了皇帝的同情,刘禹锡被改到了连州。

柳州是柳宗元的归宿。再度被贬,已能平静面对。

柳州也有他的用武之地。在柳州,在他人生的最后四年,除了发展医药事业,改变当地陋习外,还教老百姓打井汲取干净的饮用水。

柳宗元在柳州的最大贡献是解放了当地的奴婢。按当地习俗,欠钱不还就得给人家当奴婢,而一旦成为奴婢,终生就是奴婢。

柳宗元排除阻力,改革了这一乡规,规定奴婢为债主做事期间,要记工钱,工钱抵完欠款,奴婢就重获自由身。

短短四年,47岁,病痛缠身的柳宗元已走到了垂暮之年。

值得安慰是,在永州,有女子与他同居,生下二男二女,为他接续了香火。

作为“罪官”是不允许明媒正娶的,他曾向朝中大臣写过信,提到自己身染恶疾,说不定那天就没了,希望皇上能怜悯,让他娶妻,为曾经的望族留下血脉,但是没有任何音讯。

与人同居并生子,这事提不到台面,也少有人知。病故前,柳宗元向韩愈、刘禹锡求助,请朋友照顾自己的孩子。

柳宗元死后,韩愈写了《柳子厚墓志铭》,其中有“子厚有子男二人,长曰周六,始四岁;季曰周七,子厚卒乃生;女子二人,皆幼。”

人们这才知道柳宗元留下了后人,他死时,一个儿子4岁,小儿子是遗腹子,还没出生。

纵观柳宗元一生,仕途失意,死于贬所,文学得意,让很多后人望其项背。

更多的是,面对常人难以企及的苦难,他能从容化解,坦然面对,活出了别样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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