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孙千专访：如何在国产青春剧中演出少女感？

她希望生活中的自己像个孩子，但加上艺人这个身份后，又能快速成熟起来。

作者 | 周矗

编辑 | 铁林

有一些国产校园青春剧，总是很难打动观众。

 

一群年近三十的演员，穿着华丽的韩系校服，演着怀孕堕胎的狗血戏码，时不时露出一股“霸道总裁爱上我”的中二气息。

 

可是，没有几个人的青春是这么度过的。校服、习题、高考、暗恋而不得的男神女神、后窗恐怖的教导主任，几乎占据了青春的全部。

 

幸运的是，根据刘同小说改编的电视剧《我在未来等你》，让观众看到了这些。

 图片来源：豆瓣电影

从立项、剧本到选角，《我在未来等你》是近期唯一一部观感远高于预期的青春片。在三个小时的观影会中，我甚至没有玩手机的欲望。

 

这部片子很大胆。除了“成年组”的李光洁、佟丽娅等知名演员，“青年组”挑大梁的全是一水的新人演员：费启鸣、孙千、张植绿、辛云来等等，这些名字会让人有些陌生。

 

比起男演员，我更关注青春片中的女演员。在我看来，女演员是一部青春作品中的灵魂，男主角可以撒泼、任性、妄为，但女主角却是那个支撑他疯狂的理由。

 

换句话说，女主角表演的好坏，往往更能决定一部青春剧的走向。

 

《我在未来等你》的女主角，是新人演员孙千饰演的“微笑”。微笑的人设并不新奇，是一位男主角暗恋已久的校花学霸。

图片来源：光线传媒

 

看完前三集后，我发了一条微博，“孙千身上有一种没有表演痕迹的少女感”。她没有美艳的不可方物，也没有令人拍案叫绝的演技，但她是在剧中的表演会让我相信，我的高中就曾经有过这样一个漂亮、坚强、善良的女生。

 

在一个炎热的下午，我见到了剧中的“微笑”，年轻女演员孙千。

 

比起“女演员”的头衔，现实中的“微笑”孙千，给我的感觉更像是我的一位师妹。她有着95后身上的亲切活泼，但也带着年轻演员身上的谦虚与敬畏。一个多小时里，我似乎忘记了坐在我面前的是一位女演员，更像是两个同学之间的闲聊。

 

和她聊过之后，我似乎理解了这种“少女感”诞生的原因。

少女感

如同“cp感”一样，“少女感”这个东西在女演员身上，似乎是个玄学。

 

女演员的“少女感”，或是满脸胶原蛋白的容貌，或是浑身上下的清爽明媚，又或是亲切自然的谈吐个性。有些人能在做了妈妈的杨幂身上看到少女感，但却很少在一些年轻演员身上找到。

 

在《我在未来等你》中，孙千与佟丽娅分别饰演的少女和成年版的微笑。不过，和佟丽娅相比，孙千的少女微笑并不是惊艳的美女长相。

 

她扎着一个很随意的马尾辫，身上不是穿着雌雄莫辨的中式校服，就是穿着90年代老旧的上衣牛仔裤。她笑起来甜甜的，还有一点婴儿肥，像一个小妹妹。

 

孙千一开始接到的角色，并不是微笑，是微笑的朋友丁铛。那个时候，她还在拍《快把我哥带走》里的时秒，导演觉得她很像一个“妹妹”，就给了她丁铛这个萌妹子的角色。

 

看完《我在未来等你》后，孙千却爱上了微笑。比起爱撒娇的丁铛，坚强的微笑更像现实中的她。“微笑骨子里是比较硬气的一个女生。我平常跟男生相处的方式就是兄弟，像微笑打架这种戏，就很轻而易举。”

 

她想试试去跟经纪人，甚至是跟原著作者刘同争取一下这个角色。她当时也没有什么把握，就想着失败了也没关系，至少自己试过了，不后悔。

 

没怎么读过青春小说的她，特意把《我在未来等你》逐字逐句地读了好几遍。像高中生做笔记那样，标注哪里跟她自己很符合，甚至还找出自己打闹的照片配上去。

 

第一次试镜的时候，她偷偷地和经纪人说，能不能让她试一次微笑，结果没成功。为了再试一次，她好不容易加上了刘同的微信。

 

她发了一段很长的微信给刘同，说自己对微笑的喜爱，说自己对微笑的理解，包括哪一段自己会如何去演。

 

等到要去拍《我在未来等你》的时候，孙千还一直以为，自己演的是丁铛。结果人家告诉她，你演的是微笑，让她当场兴奋地差点跳起来。

 

等到真的演了微笑，孙千却发现，微笑和自己其实并不像。

图片来源：光线传媒

 

“微笑是一个大女生，比同龄人更成熟，她知道什么事情该怎么处理，但我本人就不是一个很成熟的大女生。虽然我长得高，但我性格就是还是有点小孩子。”

 

更难的是，剧中的微笑还是一个学霸。

 

在做演员之前，孙千学了7年的芭蕾舞，最大的梦想是当个芭蕾舞演员。比起备战高考的经历，她的青春则是努力练功，去考一个心仪的舞团。微笑“稳重学霸”的这个标签，着实距离孙千的生活有点远。拍戏的时候，孙千需要时时刻刻告诉自己，稳下来，不能飘。

 

但随着对角色的理解，孙千发现，自己和微笑又很像。

 

有一次，孙千专门跑去问刘同，为什么微笑学习这么好，还愿意跟大志这样的人一起出去调皮，说谎、骗老师。刘同告诉她，其实微笑做出的很多“好学生”的行为，前提是不想让爸爸失望。孙千一下子就明白了。

图片来源：新浪微博@孙千
 

“她是一个妈妈去世的比较早，跟爸爸相依为命的孩子。她努力学习，表现得好，是她不想让爸爸失望。她是一个很孝顺的人。”

 

把这些情绪嫁接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孙千一下子就懂了。“小的时候我写过一个愿望，就是我不想让妈妈失望，我很在意妈妈和家里人，就不想让他们失望，就会拼命做好这件事。”

 

那一刻，孙千觉得，她能够理解微笑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如果我在普通高中的话，我也会成为微笑这样的人。”

 

在拍摄的四个月期间，孙千始终认为，自己就是微笑本笑。甚至同组的演员之间，都很少叫真名。“我们彼此之间都叫剧里的名字，大志、微笑、丁铛。”

“我不太会说话”

孙千的微笑没有表演痕迹，是因为她自己就是一个“不太成熟”的人。

 

她自带一股“中二主义”的乐观，生活对她来说满是惊喜。在路边看到一朵花开了，她会觉得很漂亮，然后就会觉得今天“开心满分”。

 

她的微博里，置顶的是一条2017年的图文。图片上有几只猫咪，上面写着，明天开始会有许多幸运之事降临。

 

从《快把我哥带走》里的时秒、《我在未来等你》的微笑，还是马上要播出的《淑女飘飘拳》里的飘飘，这些角色几乎都带着孙千自己的影子。

 

图片来源：光线传媒

她也接过和自己完全不像的角色，比如新版《流星花园》里的小姿。当时导演给她的任务，是演一个娇滴滴的贵族大小姐。

 

拿到这个角色后，她跑去看了原版，觉得小姿并不是一个坏人，只不过是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她想尽可能地把小姿演得可爱一点，善良一点，不那么讨人厌。

 

拍出来之后，她对自己的表演并不满意。她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小姿应该是一个不会考虑很多，做事很洒脱的人。但她在演的时候，顾虑的东西和想表达的东西太多，反而失去了这个人物的灵魂。

 

这次经历让她明白，年轻演员缺乏阅历，会对角色塑造造成影响。人是复杂而多面的，对人的洞察到了一定的层次，才能避免片面地揣摩一个角色。

 

“好像我该演的是我这个年龄段该演的人，不该去逾越我这个年龄段之外的人。”

 

比起其他想拓宽戏路的年轻女演员，孙千的想法很务实。她想在二十岁的时候，只演二十岁的角色，等到三十岁、四十岁，再去演那个时候的角色。或许这不是一个女演员常见的想法，但她不想用不成熟的角色，对不起自己的作品，对不起自己的观众。

 

对她来说，最不成熟的，是扮演“艺人”这个角色。

 

不巧的是，孙千偏偏是个不太会说话的人。“我是一个说话很直接的人，但是我长得又没有很大条，就会给人一种图文不符的感觉。”

图片来源：新浪微博@孙千

艺人的一言一行，优点缺点，都会被放大无数遍，成为人们的日常谈资。

 

“哪怕你告诉我该怎么背这些答案，我都想背下来，就是不要出错，不要让大家觉得我是那样的人。但让人误会的话，我又解释不清，因为我又不会说话，就很无奈。”

 

她在生活中，不会很在意别人对她的指点。但当这些真实发生在她艺人的角色上时，她还是会有那么一点在意。

 

每次她一上台说话，她的团队都会很紧张，“完了，孙千又要讲话了。”

 

在《我在未来等你》的看片会现场，很多镜头和问题对准的是李光洁和费启鸣，孙千就在旁边安静地坐着，看着他们傻笑。

 

终于有一个问题cue到她，她想了一会，说了一个并不是很有记忆点的回答，旁边的刘同开玩笑地说，她要是再回答不好，就不让她回答了。

 

她现在特别想逼自己多看书，多学说话。每次自己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她都会觉得对不起团队，让大家变得很紧张。

 

孙千曾经想象，如果哪一天自己能变成一个会讲话的人，她的团队可能会把她裱起来。但她可能做不到，一站在台上，表现出更多的还是紧张和不知所措。

 

这种纠结的状态，鲜活地发生在这个年轻女孩的身上。一方面，她希望自己能在艺人这个身份中，成长为一个大人，另一方面，她又想像个孩子一样地活着。

图片来源：新浪微博@孙千

 

“太难了，我觉得太难了，生活中像一个孩子我已经做到了，工作中我也感觉自己像个孩子。”

 

她希望生活中的自己，能抛开艺人的身份，活得像一个小孩子。但加上艺人这个身份后，又希望自己能快速成熟，说成为一个被人认可的演员。

 

“或许没有说我长得多漂亮，但希望我有几部让大家认可的戏，就这样是对于我最大的鼓励。我就最开心了，哪怕我这么不会说话，当我演出了一部让大家觉得，孙千原来可以演成这样的戏，就足以让我感动得热泪盈眶了。”

 

她很喜欢一首歌，叫《这一切都没有那么糟》。难过的时候，她就听听这首歌，说服自己快速回血，痊愈起来。

 

“就像这首歌的歌词‘我打碎了心爱的花瓶，但是我看到窗外飞过的小鸟，这一切都没有那么糟’。就是这样，一切困难都没有那么难。”

不想长大

没有工作的时候，孙千是个十足的宅女。

 

跟同龄女孩一样，她喜欢在家里画画、拼乐高，躺着玩手机，看动漫。

 

她喜欢看日本动漫，有《齐木楠雄的灾难》这种搞笑番，也有《海贼王》《火影忍者》这种热血番。她喜欢哪个动漫人物，就随手画下来摆在家里。因为喜欢小哪吒，她还给哪吒画了一幅画。

 

她还喜欢看最近大火的日剧《轮到你了》。没事的时候，她就跟助理讨论，谁才是最终的大boss。她觉得可能是黑岛，但助理觉得是二阶堂。

 

她朋友不多，平常约出去的朋友只有一个，是她在北京舞蹈学院附中的一个女同学。最近，这个女同学去英国留学了，孙千的世界又剩下了自己和乐高。

 

虽然有时会感到孤独，但孙千还是挺享受这种状态。“我觉得很自由，因为我一出去玩，就会非常在意别人喜欢什么，自己的话我就想吃啥吃啥，没人管。”

 图片来源：新浪微博@孙千

就连打游戏，她都很少会和朋友一起打，怕万一坑着别人就不好了。

 

小的时候，孙千也是独自成长。因为妈妈的愿望，孙千十几岁时就一个人来到了北京，在北京舞蹈学院附中学习芭蕾舞，一学就是七年。

 

现在她觉得，自己能这么乐观，得感谢自己当年学舞蹈的经历。“舞蹈学院的孩子真的很努力，每天训练从六点钟起床，就一直练到它12点关门才走，连吃饭都是按两算的。”

 

刚来北京的时候，舞蹈学院的老师对她们特别严厉，经常毫不客气地损人。有人一哭，她的老师就告诉她，以后你再哭的话，我就再也不说你了，只有弱者才会哭。

 

孙千牢牢记住了这句话。每当她想家，或被老师骂到想哭，她都使劲憋着。她想告诉身边的人，她是一个坚强的人，女子有泪也不轻弹。

 

在舞蹈学院的那几年，她只哭过一次，是一次改变了她人生的事故。

 

快毕业的时候，为了能考进一个好一点的舞团，她和周围的同学都拼了命地练习。有一次转圈的时候，她摔倒了，膝盖在地上蹭出去了很远，肿的非常吓人。

 

对跳舞的人来说，这种伤是家常便饭，孙千并没在意。慢慢地，这个肿痛却越来越严重，严重到她连蹲都蹲不下去，上厕所都要让人扶。

 

她终于抽空去了趟医院。大夫告诉她，她得的是一种叫做“脂肪垫磨薄”的病。未来，她膝盖上的脂肪垫会越来越薄，导致骨头会和骨头摩擦，等于是在十几岁的年纪，就有了六十几岁的腿。

 

考舞团的时候，身体检查是必备的一项，伤者是会直接被淘汰的。医生的这番话等于给孙千判了个死刑，她再也考不进舞团了。

 

这对于踌躇满志的她来说，简直是个晴天霹雳。她崩溃过，绝望过，一个人趴在教室里失声痛哭过，也自己和自己赌气“考不上拉倒”。

 

她反复在想，如果不跳舞，我还能干点啥？

 

后来，她做了一个十分大胆的决定。她给妈妈打电话说，我要不然去试试考中戏？

图片来源：新浪微博@孙千

当时的她没有任何表演基础。十几岁的她，自己一个人去找表演老师，和老师说要考中戏，填报志愿也只报了中戏一个学校。幸运的是，最终还是考上了。

 

《我在未来等你》中，男主角郝回归穿越回了过去，遇到了17岁的自己，还莫名其妙地当上了“自己”的班主任。

 

我也把这个有些俗套的问题，扔给了孙千“如果你遇到17岁的自己，你想对自己说什么？”

 

她说，她不想给17岁的自己任何建议。现在的她，可能做不出当年那样疯狂的决定，但她很感谢自己当年的那份勇敢。

 

“如果没有你那个时候的冲动疯狂，认真努力，就没有我现在这任何的一步。”

 

她始终觉得，自己是个很幸运的人。从学舞蹈，到学表演，做演员，她始终都没有给自己设立过什么远大目标，也不会对自己有特别大的期待，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我问她，作为新人演员，你不会焦虑吗？她说，她其实是个很容易知足的人。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很好了，如果能更好一点，就会多一份开心。如果没有，也不会难过。

 

采访接近尾声时，她的助理正在催她跑去下一场观影会。她应和着，临走前还不忘乖乖地和我道了个别，像个要赶去上课的小学妹。

 

回去的路上，她的一句话让我一直反复回想。

 

“希望大家珍惜小时候所有的时光，包括上学、写作业、被老师骂，因为以后要当很久的大人。”

                鹿晗                   成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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