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年多我去医院相对较少,以至于那天从门诊大楼交完费回住院部的时候,我居然在二楼找通道,其实通道在三楼。我有些欣喜,我居然不再熟悉医院了。
那天是外甥的小孩出生,我是奶奶辈的人了。像年末的老人,喜忧参半。
在医院,像迎接新的生命这样的美好时光真的很少。所以我清楚地记得我儿子出生的那个春天,医院花圃里怒放的杏花那一树的红艳,清新得像点亮了后面苍黄的远山。连空气都是有些甜腻。
但是这个夏天,我还是需要在这个来过无数次的肿瘤医院看护我的亲人。
医院楼顶上大大的红字在我眼睛里都是消散不了的肿瘤。每每看见,心口发堵。好像看见杀不死的癌症细胞。
因为,我的亲人,只要是住进这个医院的,就没有一个再回到我们身边,医院,是人间和天国的关口。我含着眼泪在这儿,看日出日落,光线匆匆变化。小心地读懂白大褂医护人员的表情,揣摩他们修饰过的每一句话。我不知道爱恨,也模糊了聚散,更看淡了生死。
在这个病房里,我必须度过这些光阴。
癌症这个词从语言里消失了。那些与各脏器相连的可怕的病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这样的话:到哪儿了?肝上?肺上?还是肾脏?可恶的癌细胞像入侵的铁骑,首当其冲的当然是身体里最脆弱的器官 ,那靠近病灶的部位就是殃及的池鱼。唉,癌细胞蹂躏着的器官勉强支撑着一个个衰弱的身子,慢慢行走。
在病房里的时光,开始读懂人生。
医院的意义是治病,根本就救不了命。
医生在束手无策的境地里,承受的挫败感
让这个职业那么暗淡。
而最让人沉重的话题,应该是,垂死时刻的寂寞。
一个人的一生,或长或短,走过之后,没有一个人不留恋。看淡生死,是多么难心,磨掉最后一段时间,又是多么艰难。在无望里寻找一点点希望,在这希望里夸张快乐,挨过最后的一天天。
医院还是好,集中起来的病人的不幸,减掉了和健康的人之间的比较,卸下伪装,更多理解之后的安慰,倒也真诚。
每一个孤独的灵魂都有悲伤的故事,将要远行的灵魂万分不甘。
在高额的治疗费用、漫长的治疗时间、繁复的治疗手段和因此而变的琐屑的病中生活之间,许多故事上演。
有年轻的病人被亲生父母抛弃不管的,有年轻夫妻劳燕分飞的,有在病痛面前选择自杀的,也有闭口不提默默无语的,有得臆想症期盼奇迹降临的,有躲入宗教默默祈祷的。似乎所有人都把自己变成赌徒,但谁能躲过命运呢?
在病房里,摸摸自己还没有生病的身体。命运似乎在这个地方打了一个结,走出去,看见朝阳升起,就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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