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黄的路灯，散出清冷的光辉。路旁树影绰绰，随风收缩，弯曲，放大……摇曳着些许寒意。
去年，这条路还是逼仄拥挤的菜市场。是个斤斤计较的地方，是个争执喧哗的地方，是充满烟火味的地方，还是个让城市不再浮躁的地方。而今，只有路灯延续夜的梦。
我加快脚步，匆匆一瞥，那老地方，空荡无人，物是人非。那晃悠的背影，在何处……
去年伏天，酷暑难耐。我和女儿去楼下乘凉，出大门来到菜市场。凉风习习，悠闲自如。白天的燥热已荡然无存。路旁的摊点几乎打烊了，只有水果摊贩，在昏暗中守望。一辆轿车飞驰驶来，是夜色太浓，或是司机大意，无鸣笛声，车已在眼前。忽然，一个晃悠的背影。
“阿姨，有车，小心”那黑影缓慢晃动。汽车猛刹车。而后，窒息的沉默，怦怦心跳……车才缓缓驶向远方。
“谢谢，你是个好娃”久违的暖语。驻足四顾:忽明忽暗的光下，老人缓慢收拾摊点，茄子，豆荚，白菜……有序地摆在摊位上。
纳闷，九点多了，难道还有人买菜？摊上还摆着一床被子，一个枕头。
奶奶吃饭没？这么晚了，该休息了。女儿急切地说。
犹豫片刻，淡淡地说:家中只我一人，一声出自肺腑的长叹。她前夫因病去世，自己忍受世俗偏见，选择了大二十岁的后夫，重翻生活新篇。天有不测，两年后，后夫脑溢血瘫痪在床。从此，她床前床后端屎接尿，后夫的儿女对她相敬如宾，孝敬万分。虽苦且累但家庭和睦。日子悄然流逝，十年后夫撒手人寰。而后，她被“请”出家门。唉！世态炎凉，人心难测。她点燃了支烟，在明暗的烟头里，有泪珠滚落！
生活就沟沟坎坎，好在有农村低保，足以维持生计。她拭拭泪，平静地说，买菜可以让日子热闹些。她像叙说别人的故事。
你亲生儿女呢？我不禁问。
我无儿无女。后来，抱养了女孩，岂料这娃天生不爱读书，逃课，上网，打架，谈恋爱……初中就辍学了。我的泪为她流干了，我的背因她弯曲了。19岁去新疆闯荡，失联整整四年，泣不成声……去年，女儿忽然来电话，说生了孩子，等二岁了回家。她灰色的脸上泛起亮光。
女儿早已泪如泉涌。
那您咋吃？她指指摊位后的面铺，是两个年轻娃送饭。我付钱，他们不要，只有送菜，等他们结婚了，我送份厚礼。有浅浅的笑绽放开来。
顺着她手指方向，我知道是卫生院楼下的“重庆面条”店，我常去.买面，只知他们是四川创业大学生，都戴着眼镜，满脸书卷气，热情大方，面条货真价实。女大学生负责卖面:宽的、细的、大宽、毛细、面条……应有尽有。小伙在里间加工面条，生意红红火火。
他们人特好，好人有好报……
夜已很深……
忽悟那段文字：“如果你去菜市场买菜，看见老人的摊位剩下菜不多，麻烦全部买下来，让他早点回家歇歇。”觉得很正能量，我不懂得如何合理表达自己的善良，于是遵照这些格式去行动。
从此，我家菜预约在那。零钱不用找，也不问价钱，她只是感激地望着，但并不知道我曾听她倾诉过。去她那买菜的人很多，或许菜新鲜，或许都有善念……
岁月静好，日子在菜市场的喧哗中消失。后来，文明城市改造，菜市场整体搬迁。在新菜市场，极目寻觅那位沧桑的老人，依然不见她的菜摊……
或许，那晃悠的身影，不再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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