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的坎坷人生（二十）

    民国十八年的逃荒经历，给我的家庭带来了灭顶之灾，那种苦痛和残状让活着的人久久不能挥去，也无法释怀。

   民国十九年（1930年），老天爷顺时挤了点雨，庄户人家稍有收成；生活苦是苦，一日三餐吃野菜面糊糊是常有的事，但尚能填饱肚子，不至于饿着。活着是动物的本能，人也不例外。
    民国二十年（1931年），是个丰收年。缓过气了的四太爷兴城公，多次劝慰四爷去东滩领回四奶奶，心事重重的四爷既不吱声，又不表态，每当提起这件事，四爷总是皱着眉毛直摇头；我懂事时问过四爷：为什么不领回奶奶呢？他是不敢面对四奶，也无法给四奶交待呀！他怎能忘记那骨肉离散的凄惨？一双儿女是他的心头肉呀！找回四奶，意味着找回了辛酸呀……

    直到有一个亲戚，理解四爷的心思，又给四爷提及了一门亲事，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四爷说过，新奶奶成熟稳重，玉盘似的脸庞白晳漂亮，眼睛细眯但清澈干净，乌黑的头发扎着辫子，一根垂在前胸，一根抛在脑后，身板厚实丰满，仿佛能从中看到一汪荡漾的春水，给人带来厚重的感觉和力量。可好景不长，这个新奶奶来家不到半年，得了一种叫做“白喉”的病，很快又夺走了她年轻的生命。四爷既是钢铁汉子，也承受不了这一次又一次的重怆，生活的迷茫，浑浊不堪，上次的伤疤尚未愈合，又一把刀子捅到他的心上，成天搭拉着脑袋，一声不吭地劳作着，只有劳作才能麻痹他的心伤。

    民国二十一年（1932年）的春天，庄稼人照例种上了希望。四月的山地里，青青的禾苗绿油油的，使着劲儿生长着。连续几天阴雨连绵，云雾缭绕，天压得很低很低，淅沥淅沥的小雨下个不停，整个小山村笼罩在阴湿的薄雾里，仿佛让人透不过气似的。劳作惯了的人们，急的团团转。一天傍晚，四爷扑腾跪倒在父亲的面前，眼含热泪，秉告父亲：他要去中卫拾回母亲的尸骨！四太爷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不知说什么好，父子俩一句话不说，抱头痛哭，撕心裂肺，晶莹的泪珠像天空飘下的淅沥小雨，劝哭的六爷六奶也是稀里哗啦加入了痛哭的行例，那些刻骨铭心的痛苦回忆，像刀绞一样扎在心里，一家人直哭得天昏地暗。六奶后来告诉我们，从未见过流泪的四太爷，那天像是小孩子一样，痛哭流涕。唉！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呀！（待续，二十世孙魏振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