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生活给了我一地鸡毛
我也要把它扎成漂亮的鸡毛掸子
文｜李清浅 来源｜李清浅（wliqingqian）
平平无奇的一天， 我收拾衣柜，把夏季的衣服收起来，秋天的衣服拿出来，突然发现一条蓝色连衣裙整个夏天都没穿，考虑到怀孕生娃后，我日渐肥硕，我严重怀疑穿不上了，心血来潮地试穿了一下，谢谢仁慈的上帝，老娘我竟然把自己塞进去了，虽然小腹内好像还有个五个月的胎儿，胸前也被勒得难受，但是能塞进去就是胜利啊。
这时，我身后传来一个动听的男性声音：你穿这件衣服，真的好漂亮啊。
我诧异地回头，努力收腹、收臀、挺胸，娇羞地微笑着说：是吗？真的吗？
对面男人猛点头，继续说：鞋子也好看、手链也好看。
要不是我脚上的拖鞋已经穿了五年，面目模糊到已经不辨本色，我差点相信了这个男人的鬼话！
这个男人刚过完六岁的生日，姓张名小又。
我收起老母亲的娇羞，声音一沉：你说实话，真的好看吗？我无比警惕，不会是想让我准许他看两集西游记才给我上糖衣炮弹吧？
然而，我绝对是以小人之心度小孩儿之腹了，这个小孩真的以为被一条蓝色连衣裙紧紧勒着的我好看，因为下一秒，他就跑去客厅喊他爹：爸爸，你快来看，妈妈穿这条裙子真好看。
老秦很久之后才从手机游戏里抬起头，走进卧室扫了我一眼，用鼻子“嗯”一声，继续在他的游戏王国纵横驰骋，压根没发现我被裙子勒得呼吸困难，手心冒汗，这时只听“刺啦”一声，裙子被我撑开线了。
这次我终于引起了老秦的注意，他发出猪叫一般的笑声，小又不明所以，不知道裙子“不结实”爸爸为什么要笑。
考虑到一会儿老秦还要给娃辅导作业，我强摁住向张雨绮女士学习的冲动，咬牙继续收拾衣柜。
不过想想自己结婚后带了六年娃，又生了二胎，动辄衣衫不整、蓬头垢面，老秦再把我当仙女儿，估计是磕了药。
幸运的是，这六年来，虽然我体型增宽、脸色变黄、皱纹渐增，青丝中开始有白发，有一个人却始终爱我日渐老去的容颜下那颗苍白的灵魂，那就是张小又同学。
小又让我充分领悟到了什么叫无比真诚地睁眼说瞎话。
说我漂亮是最基础的瞎话，进阶版瞎话是妈妈一点儿也不胖，更高级的瞎话是，妈妈非常温柔。
如果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全靠荷尔蒙支撑，宝宝眼里出美妈，完全不需要任何真实的背景和依据。
小又的花式夸妈，能把老母亲甜个大跟头。
妈妈你眉毛真好看嘴巴也好看头发也好看，尤其是当老母亲擦了一点口红，在小又眼中范冰冰简直都要比下去了。
当然了，这些夸奖有时候也并非绝对单纯，偶尔他一副狐狸做派，无非因为我是叼着肉的乌鸦——“乌鸦太太，您的皮毛真漂亮”“您的嗓音真动听”夸来夸去，只是为了我这只乌鸦松口，给一点点好处，比方，一颗棒棒糖，看一集动画片……
虽然看透了他的伎俩，但只要不过分，我还是会喜滋滋地满足，毕竟，小东西为了要一点点好处，穷尽词汇、昧着良心可劲夸我，人家孩子容易吗？
除了各种花式夸妈，小又对他妈，绝对是真爱，主要表现在四个方面。
尊重我的意见，连去上厕所拉S都会郑重地问我：妈妈，我去拉个S可以吗？
在意我的情绪，我偶尔皱下眉头，他会说：妈妈，你是不是有点儿不开心？
总是送我礼物，虽然大多是他淳（chou）朴（chou）的手工作品，可是心意大过天。退一步说，我还能指望没有收入的他送什么呢？
许诺给我更好的未来：妈妈，我挣了钱，也给你买好吃的。小小年纪，不知道跟谁学的画大饼，小又一直想长大了建一座城市，在他建的城市里，妈妈住的房子最大最漂亮，妈妈还可以不买票去参观别人需要花十块钱才能参观的花果山。
一个男人把你放进他的人生计划里，可以说是真爱了。
此外，还时不时对我表白：妈妈，我爱你。
偶尔我在他上床后需要工作，他会突然从他的小床上跳下来，深情地对我说：妈妈，我想你了，你可以陪我睡吗？
我说妈妈还要忙，抱抱你好不。他马上说好的，我用胖胖的胳膊抱了抱他，他非常满足地说了一声，妈妈晚安。
他是如此容易满足，这个男人总是让我内心柔软，下定决心以后不要吼他。
……
是的，我确定这个六岁的小孩儿，对他相貌平平、脾气有点急躁，总嫌他磨蹭的妈妈是真爱。
他也经常希望确定我的心意，反复询问：妈妈，你也爱我吗？
我说当然啦，妈妈最爱你啦。
他会马上喜笑颜开，他的笑非常有感染力，从嘴角到眼睛全是笑意，没有半点掺假，那微笑，简直醉人。
我说爱他的时候他这样笑，我说会保护他的时候他这样笑，我买了他爱吃的零食时也是这样笑。
最让我感动的是，他对他妈我一点儿也不抠，偶尔他吃到好吃的，会大方地说，可好吃了，妈妈你尝尝吧。然后慷慨地给我掰指甲盖那么一块，我就特满足特幸福，明知道有他的口水，还是开心地吃下去……
请和我一起唱：这就是爱，说也说不清楚。
当然，老母亲不是没有担心，随着他日渐长大，他还会如此爱我吗？
他会不会觉得我絮叨，嫌我总是吼他，会不会发现我说吃了青菜会变聪明完全是鬼话？会不会发现，为了让他早点睡觉，我恨不能一掌打晕他……
迟早有一天，他会发现他美丽的妈妈，其实一点儿也不漂亮，也淡不上温柔，不用等多久，可能十岁，他就会一脸嫌弃地说，妈妈，你怎么这么笨，你怎么什么都不懂……再过几年，他可能为了他心爱的女孩儿和我吵架，甚至好几个月不来看我……
可是，我何必跟自己过不去，自寻烦恼呢？这一刻，他深爱着我，信赖着我，这就足够。
我也深爱着他，望着熟睡中的他，我忘记了他早上太磨蹭，也不想计较陪他写作业太费劲。
婚姻日渐乏味，那个曾经深爱你的男人，再也发现不了你的魅力，生活实苦，我们要混饭吃，要看人脸色，要仰人鼻息，可是，还好有一个孩子，深深地爱着你，信赖你，依靠你，TA既愿意当你的宝，也愿意把你当成宝。
孩子是中年女人的一道光，是我们脸上的笑，心里的暖，也是无数老母亲肯坚持奔跑的理由。
是的，生活实苦，还好娃可爱。中年老母亲这口仙气，全凭娃的糖衣炮弹吊着。老母亲们虽然疲惫不堪，却依然化身美少女战士，斗志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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