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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鲁加亮
新年伊始，长我一岁的某哥装束中突加红元素，昭示其进入本命年。 就想到了我曾经的本命年。老婆买来红短裤，叫穿上。我说且慢，待我做些功课，弄清楚本命年着红色是怎么回事再做道理。 资料显示:本命年“值太岁″。太岁是天上的木星，也称太岁星君，此星君12个月运行一次，带凶气，“值太岁″相当于走夜路遇着鬼了，而着红色相当于“太岁符″，可以避凶趋吉。 我会心一笑，说道:鲁某降世，既不贵也不贱，这个无中生有的所谓“太岁″，我与它无冤无仇，它为何要跟我过不去？再说了，天下值本命年者何其多，一一示凶，“太岁″他忙得过来吗？正如同财神有叹“颇有一点钱，你也求，他也求，给谁是好？″一样。 红短裤收起来了。 “太岁″不可怕，鬼也不可怕，可怕的是迷信盛行，无厘头，不自信，精神萎靡，思想散发着一股腐尸味。 我爹大字不识几个，但他认定的理，比一些文化人更显得有文化。他说:恶鬼也怕强人。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践行的。某年从上虞夜行回家，肩上扛着木板，身上流着热汗，山路崎岖十八弯，于一传说常闹鬼的破落凉亭处，不经意间回了一下头，见明晃晃的月光下，有一白衣白裤的影子尾随。我爹力大胆也大，停下，放开喉咙吼道:你是人是鬼，说一声。对方无回应；我爹走，他也走，我爹停，他也停住。我爹颇有些自信，昂然亮明身份:我是XX公社xX大队一年里挑断两根扁担的XX，我站得直行得正，方圆三十里地内还没有我怕的人，更何况你这死人变的鬼。影子沉默。我爹进一步确认其是鬼，还是个听不懂人话、不知礼节的孤魂野鬼，念其可怜，放低了些声度:这些年来，我时不时在这条路上夜行，可能惊扰到你了，可能有些对不起。 接下来，我爹情绪激动，几乎进入了倾诉状态:自己不怕任何鬼，怕的是三个儿子一天天长大，再不把新楼房建起来，以后儿子们恐难找对象，要打光棍。五年来，一有钱、一有机会，自己就在买木料、砖头、瓦片、石灰……无奈本村山上可用的树早伐光了，只有姐姐家所在的上虞某地尚有些，偏偏政策又禁止木材交易，只好私下里买卖，夜深人睡时搬运……说到这里，我爹还不忘幽默一下:都说你们鬼有法力，那好啊，你帮我弄些竖柱、横条来，我向你买，你要人民币就给人民币，你要冥币就给冥币。影子继续沉默。这就惹恼了我爹，放下木板，冲那影子过去，要看个究竟。那影子见我爹那阵势，颇有鲁达拳打镇关西的强劲，吓得立马逃之夭夭。 多年以后，说起旧事，我的分析是:是人非鬼，你遇着“夜游神″的人了。老爹还是那个理，说道:凡人自强，自带毫光，恶鬼见了也要怕。 我无本命年概念，不理“太岁”，并不意味着我反对在本命年有些讲究的人们。乡下村老，遵民俗有所张罗，我表示理解。我不解的是，打一开始就接受科学、文明现代新文化的文化人，依然热衷于此，总显得怪诞，与其身份不符，那感觉是:留长辫，穿西装。不仅如此，君不见，颇有些文化人，手上戴着佛珠，家里供着佛像，不朝书店朝寺庙，不拜祖宗拜菩萨？一些国人，头上有形的辩子早已剪去，但思想中那条无形的辩子，一直留着，时不时会晃之荡之，还美其名曰:国学。 要我说啊，“太岁″是存在的，这个“太岁″不是别的，正是一些人头脑里根深蒂固时或出来兴风作浪的封建迷信痼疾。我注意到近年来的一个现象，就是由众多文化人参与其中的中医造神活动，他们违反常识，罔顾事实，贬西医如何急功近利、治标不治本、副作用显著，神化中医如何深得正统、天人合一、百病皆治。有人甚至把神化中医上升到爱国主义的高度。而常识告诉我们，1949年，中国人的平均预期寿命是35岁，大量人口早夭的主因，一是感染天花病毒，一是患肺结核。中医存在了几千年，历史上在治病救人、保障人民生活健康上确是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但客观地看，中医也有其自身的局限性，它对天花病毒和肺结核就毫无办法。正是西医的天花疫苗和青霉素的横空出世，天花病毒和肺结核这两大元凶，才乖乖退出了历史舞台。解放后，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逐步提高，随着中、西医相结合的医疗保障条件的不断优化，至2020年，国人平均预期寿命已超73岁。数字最能说明问题，数字面前，神话不攻自破。而迷信神话，独尊中医，废弃西医，当真是“犯太岁"，不可救药。 我以为，中华民族似有必要再来一次“五四″新文化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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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加亮，男，1963年出生，当过农民当过兵，现在中国建设银行宁波市分行工作。有小说、散文散见于《萌芽》《雨花》等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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