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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常国 | 我的安居之路




我的安居之路




文/盛常国

从我4岁记事起,我就知道我家根本没有住人的房子,即使住着,也是向别人家租居的。最早租住的房子在村北,是一间木结构楼房,房子内没楼梯,但有公用楼梯,这样我家共有8口人住着,也说不上十分拥挤。


也是在这一年,村后的剡江发洪水,冲垮了江沙塘,洪水一下子进了村。好在村面积大,东南方向都是数万亩的平原田块,所以洪水进村后,并没有人员遇难的情况。最多是倒塌了几间年久失修的房子,大水只在小腿部那么高。可我伏在屋内的地板上,双手玩弄着即将进屋的洪水,很开心地叫:“发大水啦,快来看呀,发大水啦。”刚好有一个男的,高卷裤管涉水过来,一见我大吼起来:“你吵什么,这房子不是你家的,有什么开心的?”


我一听,有些生气说:“谁说不是我家的,难道是你家的?”那人说:“当然是我家的,信不信?我不给你们住了。”我一听呜呜呜哭了起来。这时父亲回家来,一听情况后,忙给那人递上一支烟,堆起来满脸微笑说:“老弟,别听小孩子的。”那人一边点燃烟卷一边说:“其实我来跟你商量的,因为我要结婚了,你自己想办法吧。”不论父亲怎样点头哈腰,那人还是叫我们几天内搬走。仅仅我的一个乳臭未干的童言,害得父亲又要到处租房子,一家人又要搬迁。父亲虽然没打我,可几次作出了抬手甩巴掌的威吓,聋哑的母亲拧了几下我的嘴唇,意思是怪我多嘴。我感觉到嘴巴撕裂般的疼。


终于在原住的后面租到了房子。那是一间朝东的与前面高木楼接吻一起,阴暗潮湿的低矮小木屋。到底得付一年几元房租,我已经不清楚了。但在4年之中,因为大弟满头生疮毒,到处流脓水而疼痛哭闹,搞得一家人和左右邻舍都六神不安。房东的儿子要结婚了,我们得搬家,又没房子住了。


几天之后,一家子就住进了不远的小木屋,但门口有大道地。从小爱玩又淘气的我,经常一天到晚爬屋柱子,把几根柱子爬得油光发亮。住在隔壁的房东,多次来好言相劝也不听。有一次,我用一根绳子,在屋梁上吊起一根木板凳,我又想方设法爬上凳子坐好,然后双手抓住两边的绳子,尽力向前几下荡起了秋千,把小屋子搅动得吱嘎嘣脆响,可把房东吓得不给我们住了,还是父亲好话说尽才没搬走。后来才知道有附加条件,那就是这里共有10几间旧木屋,都出现了自北向南倾斜严重的问题。凡属于自家房主的,联合起来叫了健房队,健房队员们通过钢索和滑轮链的工具,把房子挺直正常,而这应承担的份子费用理该由房东支付,身无分文的父亲,答应了对方要求居住者自付。


从那后,我不再去折腾那房子,一住就是8年。因为房东一直在外的儿子要回家住,父亲就是愿意再加2元房租费也没用。数10年来,患有严重睁眼瞎的父亲,已经被租房搞得焦头烂额,他不得不去恳求同村的外婆帮忙。


说到这里,有必要说说后竺村是竺姓大家族,偏偏是我家为何盛姓的缘故。父亲出生于萧王庙镇头上,一个贫困的教书匠家庭,共有7位同胞。我的奶奶双目失明,一家人只靠爷爷微薄的教书收入而生存。但当年在日本帝国主义占领萧王庙镇时,因为爷爷坚决不开设日语课,经常受到日本鬼子刺刀恐吓。有一次路过八角岭的村岗,那里有2个日本兵设卡,凡不带良民证或有些血气傲慢的人顶撞,日本兵就用巴掌胡乱掴,路过的人都遭遇到这样的屈辱。爷爷带了良民证,并以一个书生礼节的鞠躬也没有用了,一个日本兵再次举起刺刀,挑破了爷爷胸口的长衫,并指手划脚地像要挖出爷爷的心下酒吃,吓得爷爷再也支撑不住傲慢气势,一下子瘫软在地,从此卧床不起,最后是被惊吓而死的,年仅40岁左右。由于没了顶梁柱,从此一家更陷入了困境。


父亲自小视力一直很差,看书得鼻尖贴在书面上,为此他不爱读书,到了30岁时还是光棍一条,后来有人给他介绍了我的母亲。母亲住在离萧王庙镇东面方向,5里远的后竺村,出生于一个有很多兄妹的小富农家庭。在刚学会走路时,一场高烧大病,使她变成了聋哑人,从此走着与世界无声的人生之路。由于身残,一直受到家里人的关爱,从不让她参加任何劳动,特别是外婆一直呵护着她,直到与大她11岁的我的父亲结婚。非常节俭的外婆,还是送上体面的嫁妆。平时带上好吃的东西,隔三岔五去镇头上看望母亲。由于父亲虽视力差,可那时喜欢经常外出串门,村里的条条弄弄哪里有凹凸石头,哪里有拐角都摸索得比明亮人都清楚。就是喜欢到别人家聚会喝酒,所以夜晚常常不在家。于是母亲也经常跑到后竺村娘家住,外婆认为肯定是父亲对母亲不好。为了多多照顾母亲,外婆建议父亲到后竺村落户。父亲当初是不同意的,认为上门女婿的日子十有九个不好过。于是外婆就以给房子住,给丰衣足食为诱惑,无能力持家的父亲,离开了只楼上约10平方的木屋,来到后竺村了。


其实当时外婆全家人也过着艰苦的生活,外公因过去当过村保长,经常遭人唾弃,早早含恨去世,外婆也是苦命的女人。如今又要照看我的父母一家,只好给父母租了一间前面最早说到的木楼房子。尽管可日常相见,但因生活艰难,母亲经常哭闹,父亲低头抽烟,外婆也只能唉声叹气。但不论怎么样,日子总是要过的。


话说回来,外婆会帮助解决房子吗?外婆给父亲指了一条道,说村内有一间敞堂,无人居住,属于集体,叫大队干部帮助。因为我的堂舅正是大队书记,外婆叫父亲去上门商量。可这堂舅不但为人正直,为官也特别清廉,说是以权谋私,坚决不同意开绿灯。但实在挡不住父亲三番五次的求情,最后同意将我家住房困难情况,写成报告给县政府。说如果县政府同意,那么就可以,如果不同意再向村内想办法。最后县政府同意将这集体房,出租给我们,重要的是可让我们一家不用再搬迁。其实政府部门对我们一家也常常挂记,经常派医疗队免费医治大弟满头疮毒。冬季时,就送来御寒的被子和一些生活品。那个年代困难家庭较多,政府部门也有很大压力。所以对于我们一家的特困户,终于再次伸出援助之手。


历来都说人生大事是婚姻,但我认为人生大事应该是居为先。无居就像鸟儿无巢,兽只无窝,无安居何以去乐业。我想,凡经历过居无定所者都有切身体会。原因是我家祖辈无遗留下一所房子,哪怕是一所茅棚,而上苍也没赐予,为此一家长年累月过着租住生活,很像战争年代中漂流四方的难民。


那么这集体敞堂咋样呢?这敞堂座落于村中心,解放前,是由蒋介石下拨资金,绐村治安队长家造的。朝东,二层楼,墙体用打磨过的青色砖块实砌,凡屋内都用杉木。南边正房,北边共有三间,但都在解放初分配到户,唯这敞堂就在这些房子之间。所谓敞堂,顾名思义就是敞开了的,即左右邻居上楼都要从这敞堂过。刚住下时真的很不自在,那时家庭人员少了,因为成家的,出外打工的,楼上楼下共20几平方拥挤着过。再说我已经15岁了,而邻居的几位同龄的女孩子,也可看到我吃饭睡觉的样子。我向父亲提议,楼上楼下给邻居留出走廊,其余都砌墙体。可当时这么搞,最起码要花费数百元钱,父亲连抽一毛三分一包的烟钱,也经常拿不出,哪来这笔钱呢?最后趁我星期天不用去学校的机会,我和父亲翻山越岭,一次又一次砍来小竹子,将楼下楼上编织起竹墙。可竹间有缝隙,室内还是有透明性,我从田上挑来泥块,将切成烟长的稻草和在一起,用双脚践踏成糊状,我把内外竹墙都糊上,然后买了石灰涂装白色。当初有关部门下村收过一次20元一年的房租,一看我们家的模样,后来这房租也免了。


1987年,一无所有的我成家了。我们没有什么宴请和鞭炮,就在敞堂楼下约10平方的,用小竹编成的竹房里,成为我们结婚吃住之所。那时还没有煤气灶具,我搬来人家丢弃的碎砖块,在墙角边自己动手造了一口土灶。生活用具多了起来,加上一年两季稻谷收成,这10平方之地真的应了奉化人的话“蛳螺壳内做道场”。1989年,一家三口无法在10平方内住下去,再说,也有一些村民,总喜欢说上几句风凉话,说住着国家的房子算啥本事。我们不得不借了千元钱,在村里买了一间完全可以赛过比萨斜塔还要斜的,没人住的旧木楼。由于屋顶到处可以望见天,四壁都可以吹进风,根本无法住人,又借了千元钱,请人修理。为了节省成本,我向村干部们提起申请,能砍二棵大树给我修房用,价格上多些照顾。最后村委同意只要支付一半价钱。左右邻居也纷纷送来上好的板块和钉子,有好心人送来了一拖拉机砖头瓦片,说等我们今后有钱时再给钱就行。房子修好后,我为有生来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而兴奋不已,本来一直紧绷着一张忧愁的脸,从此后常常绽开了笑容。


但这间多年不住人的斜楼,不论怎么去修理,其实也是“牛粪堆里嵌黄糖”,好不了多少。仅仅2年后,房子更斜,屋顶多处漏水,我数次叫泥水工,但他们一看摇摇欲倒的楼顶,就不敢往上爬。就这样,到了1996年夏天,一场大暴雨后,曾经称为后宋时期建造的这间木楼,有两个部位轰然倒塌。那天早上7点多,我刚好挑着修鞋车到村菜市场,有村民急急忙忙来报,说房子倒了。不幸中的万幸啊,妻子早出门去上班,儿子早出门去上学。但如果我晚5分钟出家门,那么,我肯定会埋葬在废墟堆里,也就没有了我今后的甜酸苦辣的人生岁月。我想,也许是我命不该绝。也许是我还没有实现作家梦,所以,命运之神放了我一马。


但一家三口总不能无房安居的呀,好在我和妻子同甘共苦,凭着到处都可以打工赚钱的良好形势,省吃俭用积攒下4000元钱,又借了近万元,在村里买了一间二楼半成品的砖瓦房。虽然此楼顶只有空心板浇了一层水泥,根本无一张瓦片,可到处漏水,有好几次漏水把入睡中的我们淋醒。唯一的是不再为狂风暴雨而害怕,不再为无家可居而担忧。从此后,我们就是努力赚钱还债,向着有钱时再盖上瓦片的这一奋斗目标,而废寝忘食。到了2006年,终于积余了6000多元钱,为此楼盖上了瓦片,外墙粉刷一次,彻底改变了屋顶漏水,外墙砖头裸露的落后面貌,成为焕然一新的楼房。


有了稳定的居所,就有了平静的心态,就有了奋发向上的动力,就有了一个充满着幸福快乐的家庭。夫妻俩都趁着国家好政策到处打工。就拿我来说,干过五金泡光工,养殖业管理工,娱乐场所收银员,门卫工,实在没工可做时就出外修鞋。


时间到了2011年,我们将木质门窗,都换成了不锈钢铝合金材质,在楼梯下造了浴室和厕所,又将我早几年自己动手拉接的,如蛛丝网的裸露电线,请师傅换成了可以高负荷供电的暗线,楼上楼下四壁头顶又油漆成白色。第二年,又在屋旁边10平方的宅建地造了间小屋,作为我的书房之处。为此将积存下来的数万元钱都用上了,我真的很开心很幸福。


如今我家的这房子,按农村价值在15万元以上,也就是说,我从身无分文,毫无财产的居无定所的人,变成如今有这等财产安居无忧的人。


人们常说,好想有个家,有家真好。但其实这个家就是住房为先,但愿乡村振兴,先从安居开始,安居不再成为百姓的白日梦。因为安居才会乐业,乐业才会脱贫致富,富裕才会幸福。在国泰民安的和平年代里,国的命运就是家的命运。只有撸起衣袖子加油干,越干越有奔头。

作者简介

常国  

盛常国,男,1962年12月出生于浙江奉化一贫困农家。1979年初中毕业。19813月写作尝试,距今共被采用散文小说诗歌评论新闻等400余篇,共获一二三等奖文章10余项。其中《给我写作力量》获《宁波广播电视周报》征文一等奖,《乘轮船》获《文学港》杂志征文一等奖,《修鞋》获省第七届故事大赛一等奖,《慈孝是家之本国之魂》获宁波慈孝文化节十佳征文奖,《岳母大人,您的大爱如海》获全国十佳书信奖。2018年与阿里巴巴创始人马云等人一起,入选浙江文艺出版社改革开放四十年征文《四十年四十人》一书人物之一。现为宁波市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摄影:叶寒
题词:储吉旺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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