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宁贵 | 潜伏的悄声无息的危机

潜伏的悄声无息的危机

——浅谈目前农村经济发展中潜在的土地、

粮食生产及农民的危机

文/葛宁贵

我生长在农村，至今不乏一身泥土气息，也有机会目睹当今农村的一些现状。经济的腾飞着实令我振奋，但随之而来的一些现在还属于潜伏的危机，也确使我忧心重重。

 
“三中全会”以来，农村实行了家庭承包责任制，结束了长期以来的、划一的“大锅饭”生产、分配方式。大部分农民以从广袤的土地中走出来，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变成了经商、做工、办企业的创业者。有的成了腰缠万贯的专业户，使自给自足的农村经济发生了质的变化：第一、我国农村从农产品长期短缺发展到了已能自给有余，广大农民也已从满足温饱的需求向小康型转化；第二、我国农村已由封闭的、半自给的自然经济向开放的商品经济转化；第三、农村产业结构发生了重大变化，已由单一的农业经济转向农林牧副渔、工商运建服蓬勃发展；第四、我国农村已由单一的集体所有制形式和单一的集体经营管理形式向多种经济成分和多种经营方式同时发展的队段。

 
这种社会潮流冲击我国农村的角角落落，就是象我们宁海岔路这样落后、贫穷的地区（全区七个乡，六个乡是贫困乡，其中一个所谓的“富乡”也是相对于土地收入而言的），也发生了巨大变化。乡镇、家庭企业林立，别墅式的独落小农院比比皆是。可见农村经济是超常规高速度的增长。

 
众所周知，我国农村农业基础至今仍然是薄弱的，按理说现在这种形势下，更应加强农业生产，提高粮食产量，使它们与其它各行来的发展一至。从表面现象看好象也在重视，但实际却不这样。象岔路区的农业投资不但没有随经济的发展而相应增加，反而呈下降趋势。致使农业出现显著的停顿效应。这表明了我们农业面临严峻的考验、潜伏着危机。可以这样譬喻说：八十年代初中国农村爆发了一场“静悄悄的革命”，那么，目前的中国农村潜伏着一场“悄声无息的危机”。这确实是急需引起人们关注，并且加以弥补的问题。

首先，我觉察到的是农业生产劳动者农民的危机。随着人们经济观念的增强，农民纷纷离土，使目前农村农民脱节，梯队难成。象我们岔路区，目前在田野耕耘的是怎样一些人呢？是正宗的老农民、退休的工人以妇女、儿童。农业生产者明显呈老齡化趋势。如小汀村有近五百户人家，土地也较多，便在家务农的绝大多数是40岁以上年齡的，全村30至40岁在家务农的只有十几人。20至30岁的男子几乎没有。民意之中不有一个家庭想把自己的孩子培养成将来的农民。做农民已成人们忌讳的事。因为大家有这样的一个概念：身强力壮的的男子在家做农民是没有出息的。当然主要考虑的是经济收入问题。你看一年到头种田产粮，能得多少钱呢？日晒风吹，也实在辛苦，出去做木工，一个月能赚上个五百，六百的，名气也好听。“兰州工人”、“东北工人”。即使进厂做个临时工，反正正与临时也相差无几，也要比做农活好得多，现在这样的政策，在外赚钱更是容易。我这个小小厂的副厂长，求情上门的人亦是如同云集，要我帮他们找个临时工或搞一点什么业务。出门做手工也好，入工厂也好，他们都想能脱离农业生产劳动。即使工资收入比农业收入高不了多少，也乐意、也心甘。他们就是回家空闲时，也不愿意下地干活。手工业者多云：“干什么，还不如在外多劈向斧头”，此话的确不假。现在年青人的土地概念、农民概念是不大有。有真担心，十年、二十年后，农民的梯队会成为空白，农民会“断种”。尽管以后科技发达，农民数量不需要这么多，但总得要有农民，工厂里的机器不可以有生产出大米来。虽然有些地方，也不断涌现现新型的农民—粮食生产大户，但为数确是太少，象我们宁海岔路以承包农业粮食生产为目标的现在还没有。

其次，是土地的危机。多年来习惯于靠种、养维持生计的农民，一步踏入商品经济的新天地后，特别是近年一部分弃农从商、弃农从工等农民爆发户的成功后，心血来潮了，竟不顾土地对于本身的联系，任意建房（有些甚至没有审批过）任意建工厂、场，任意搁滩荒废。如前童XX村，本来全村耕地就不足，人均仅1.6亩。可近年来私人建房26亩，建厂、场120亩，目前人耕地只有1亩左右。目前农村建房热是经经不息的，不得不引起我们的关注和思考。农村建房已超越了农民实际承受能务。当前农村流行一种说：“盖勿起房子，讨勿着媳妇”。因此，建房在农村也就自然而然地成娶媳妇的起码条件。致使大多数农民不顾自身能力建房子。导致了土地的大量减少。另外，各个专业户，一些先富起来的的有本事的能人，他们总想到的是要建造一套比别人高级，比别人漂亮的房子。以此出风头，杨名气。至致互相攀比。造房的标准越来越高。有的甚至不顾国家法令，超范围建房。他们认为，超出了，无多罚些钱，钱是暂时的，问题不大，土地、房屋是世世代代的事。明明是良田，上报审批却说成贫脊之地。

 

盲目大量地办厂、场，占用大量的土地资源。在农村，过去那种农民根深蒂固的养牛耕地、刨食糊口，两眼盯着土地过日子的小农经济思想观念，已经完全改变。现今一些地方的农民不顾自身的优势，把眼睛只盯在商业、工业上。“无商不活、无工不富”嘛。当然农民离土不离乡办一些力所能及的企业，是发展农村经济的好途径，但许多地方却走极端了，一些党政干部为了赶时髦，不顾地方特点，不顾自身的力量，不了解经济规律和工商业行情，吹、捧起来一些只投资而尚未获得实际经济效益的所谓“能人”，使没有经济头脑、缺乏管理、经营经验的农民，争相效应，盲目办起厂、场。不惜损害土地，任意占用，而大多都是占地较大，而无建设，四面围墙一围，几乎象个跑马场。有些工厂还未开工就夭折了，可土地却难重新复原。

 
土地的任意荒废，以家庭承包制为契机的农村经济体制改革，引起了农业投资机制的变革。亿万农户家庭在作单独的经济实体的同时，也成了一个个细小分散的投资主体，具有独立的自主权。目前农户不愿在小块、零碎的土地上投资（实际上这种投资也必然是低效益的）在强大的利益动力驱动下，农户的投资在于谋求尽可能大的投资效益。由于非农业大大高于农业实际报酬，土地投资机会成本提高。加上农业较非农业有着悲观的投资预期，使得大量的投资向赢利高的非农业转移。因此，农民想抛弃土地或短期脱离土地的念头比较强。有些农民的责任田，不想自己云劳动生产，而转让于人，自已去经营收入的行业。起初原承受别人责任田的人较多，承受都还需给转让者以报酬，便到了后来，就是转让者倒贴报酬，也很少有人承担。有的，因无人接受或不愿转承给别人，就让田地自然荒废。年老的农民看到这样情况很心痛，便年轻的觉得很自然。

再次是粮食生产的危机。农村个体工商业的发展，解决了农村剩余劳动力的出路。但也出现了忽视粮食生产，产量下降的情况。从目前情况看，政府经济行为的转变滞后于农村经济改革的进程，二者之间不同步。如对农村形势估计的过分乐观，自觉不自觉地放松了对农业的领导，减少了对农业的支持，放松了对农业的重视。导致农民对粮食生产的积极性下降。农业是基础，粮食是基础的基础，越是发展商品生产，越是需要粮食的保障。

 
“谷贱伤农”。近几年来由于乡镇企业、多种经营迅速崛起，使从事农田作业所获得利益相形见拙。如柑桔、枇杷、西瓜、茶叶、棉花等经济作物的收入大大高于粮食作物的收入。另外，种粮食成本很高，收入少。而生产资料价格持续看涨，提价幅度较大，价格关系紊乱，比价失调。造成了分配上的不平衡，这无疑挫伤了农民务农的积极性，从而减少粮食生产。

 
原有的水利基础长年失修，土地肥和遂年下降。近几年国家对农业的投资在遂年减少，使农田基本建设，区域性土壤改良、生态环境等工作无法进行。使农业缺少后劲，产量大大下降。如一些水利目前大多数均遭到破坏。从而形成了这样的现象：即使在一些除了种田很少再有其它经营门路的地方，多数农民也不太指望从几亩粮田上致富。种粮食仅仅为保住自家口粮以及完成向国家的交售任务。

 
占世界人口四分之一的大国，如果粮食发生问题，后果将是怎样呢？不言而喻：“大命将泛，莫之拯救”（摘自贾谊《论积贮疏》以下同）。西汉的政治家贾谊，针对当时社会很多农民弃农业而从事工商，早已经作过阐述，说明农业生产对治国安邦的重要性。要求文帝鼓励人民从事农业，积贮粮食，以防意外。虽然经过两千多年，社会迅猛发展，今昔难以论比，但这种社会意识，却还是可借鉴的。“仓廪实而知礼节”这还是哲理。“生之者甚少，而䯢之者甚多，天下财产，何得不蹶？”确是这样。虽然主观上对前几年闻风而风动的高消费意识，进行了抑制，但客观上这个决口还未愈合，反而越来越大，越来越烈。这个要发展趋势，会使“仓廪”发生如何的变化呢？当然“天下财产”是要“蹶”了的。但缺粮对十多亿人口的我国来说意味着什么呢？这怎能不使我们深感 “廪廪”呢？！

 
赵XX同志在党的十三大报告中强调了农业在国民经济建设和改革中的战略地位。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农业兴，百业旺。农业的情况如何，对于国民经济的发展关系甚大。邓小平在1984后接见外宾时说：“中国有80%的人口住在农村，中国稳定不稳定首先要看这80%稳定不稳定。”目前我国正处于社会主义的初级阶段，生产力水平还不高，不少地区还是刚刚解决温饱问题。发展农业生产是一项长期任务。而在十亿人口的大国里解决吃粮问题是一个大问题。因此我认为当务之急是要拿出切实可行的措施来保护和进一步促进农民的积极性。

第一、要缩少工农业产品价格剪刀差，同时要理顺粮食与经济作物的价格关系。农用工业品，农药及农机价格应降低。粮食收购价应提高，从而鼓励粮食生产；

第二、制止对土地的掠夺式经营；

第三、土地要适当集中。目前农村推行的承包经营方式仍然徘徊于小农经济范围，解决它种粮食致富却不行，解决温饱有余。建议尽快促成“种粮大户”的产生。使土地充分集中到种田能手手中去，以发挥土地经营的规模效益，从而加快粮食生产专业化，机械化和现代化的进程；

第四、对于粮食生产，要从思想上引起足够重视。尤其是要理顺家庭工业和粮食生产之间的关系。家庭工业作为农村经济的一个组成部分，应当和农业生产相辅相成，如果不处理好两者关系，那么家庭工业必定会脱离农业发展这一基础而畸形发展。因此，建议各部门要克服重工轻农、重商轻农思想，综观全局，合理安排；

第五、要进行热爱农村教育，造就大批既有科学文化知识，又有农业经营能力的新型农民，形成比较牢固的梯队结构，并促使一些不应当离土的农民归于田，调动其粮食生产积极性；

第六、农村的任何建设工程都必须有规划、有秩序。地方政府在加强建房审批管理的同时，要做好规划设计，做到不占或少占耕地，并要以盖楼房为宜。

 
目前我国经济在腾飞，发展社会经济的道路已经走准。但我们一定要吸取历史教训，千万不要走极端。要冷冷静静地全面地分析我国目前的实际情况。在发展商品经济的同时，要十分重视粮食生产这个根本问题。赶紧消除这种潜在的危机，使我的社会主义建设得以顺利进行。

此文为三十五年前88电大毕业论文

1988年3月12日 

作者简介

葛宁贵 

葛宁贵，1963年出生，大专文化，80~90年代在机关，企业工作，闲时撰点民间故事，偶尔在报上刊些小文，后辞职经商。

□编辑：白色花
□图片：葛宁贵

□题词：储吉旺先生
□LOGO\题图\尾签设计：野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