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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当哭忆慈父》
作者 | 侯专芬（河南渑池）
幼年丧父是人生的一大悲哀，面对这种悲哀，我只能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霍桑曾经说过，在我们人类的本性中，原有一个既绝妙又慈悲的先天准备：遭受苦难的人在承受痛楚的当时并不能觉察到其剧烈的程度，反倒是过后延绵的折磨最能使其撕心裂肺........
清晰的记得那么一天早上，下早自习回家吃饭的时候，村头的阿姨却意外地提醒我赶快回家，正纳闷之际，我已走到家门口，却被邻居意外地揽到她的家里，说她家有好饭，非让我在她家吃，吃完之后让我直接去学，她百般阻拦我回家，我执意要回，终于从她的胯下逃走，可到了家门口，那么多的人围着，却又迅速地给我让路，我始终是晚了一步，没能见到你最后一面，原来刚才医生正在给你急救......姑姑的哭叫声时时在我耳畔响起，当时真的感觉到房顶的瓦片在微微颤动，我有一种感觉房子随时会在大家的哭叫声中坍塌。我站在家门口，死死地抓住木门边，惊恐地望着地上前后爬着的姐姐和妈妈，姐姐哭笑着边向我爬边哭道：“小芬，咱爸不要咱们了，他自己走了......”
清楚地记得你走的那几天，我受不了家里无休止震耳欲聋的嘶喊声，总是一个人偷偷溜到门外面去东张西望，邻居阿姨就低声对我说：“小芬，赶快回去。在外面别人会笑话你。”我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执意不回去，最终被家人抓回去守灵。远远地站在你面前，好想扯去你脸上的床单，好想从你那微启的嘴唇中再听到你的任何一句声音。但你终于永远的沉默了......
后来，我习惯了失去你的生活，失去了父亲的生活等于同时摆脱了一种约束，一种引导，一种由于时时提醒于耳际的叮咛之下的自我行为修正，一种来自于父亲温暖的柔性氤氲。于是，刚好到了需要无拘无束成长的年龄的我就更加恣情任性的疯长了。我享受着这种自由带给我的快乐，同时也在日后承受了自己必须交付的代价。这是很久以后当我屡屡碰壁痛不欲生，不禁回首往事的时候才得出的结论，但在当时我并不察觉。
关于你的记忆时常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尽管这记忆是不连贯不清晰甚至是无声的，就如那些已经模糊不清的早期黑白无声电影似的，未经修缮，所以也是最原始最真实的。孤独无助的时候时常会在心里默默地对你说话，你可否听到：“爸，你还好吗？我想你，真的。不是经常想。不过每次想你的时候，我就把自己还当成孩子，受了委屈受了罪，想起你，就想想小时侯那样在外面惹是生非吃了亏，跑回家一头扎到你的怀里连哭带喊，等着你拍着我的背哄我高兴，你总能让我破涕为笑。可是，自从渐渐接受了你永远也不能再抚慰我，爱护我，再不能用你的怀抱为我遮风挡雨，没有你的那个家，也不再是能够让我寻求慰藉的港湾，而我必须学会自己承受，自己忍耐人生的苦辣辛酸的现实以后，我就不敢经常想起你了。”
人生的道路崎岖漫长，每一次在我感到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不知所措的时候，就会抬起头面向苍天，在心里绝望地嘶叫‘爸，帮我！快帮帮我吧！’。那时候我只觉得，除了向你呼救，这世间再也没有人能够帮我了。
在我两岁的时候你就被查出来患了癌症，直到我快要八岁时你去世，你苦挣苦熬了整整六年时间。在这六年里，你究竟忍受着怎样的痛苦，经历着怎样的煎熬，是我的想象力至今也无法企及的。一个人如果是处在身体健康的盛年，是不会经常能想到自己死的那一天，那总是一个遥远的日子，走过去还有很长的一段历程。然而，你却不同，当你手里拿着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的病情诊断报告时，无疑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生命的尽头。那时候仅仅三十多岁的你承受的痛苦该是怎样的巨大？
几次大的手术和以后更多次数的放化疗，夺走了你的健康和曾经非常英俊的风采，却在以后的日子里磨砺出你顽强乐观的意志和精神。我知道你不得不顽强，不得不乐观，因为，你还有我，你那刚满两岁，话说不明白，路走不稳当的女儿.......
曾经有一段时间无尽的疼痛令你天天撕心裂肺地哭喊，家人被你驱逐的支离破碎，东屋窗上的玻璃被你打碎了好几片，妈妈身上总是被你随手扔出的不明飞行物打的黑一片，紫一片，她还曾在下着大雪的夜晚被你逼的去拿针而无奈地在墙外蹲着哭了大半夜，我躲在被窝里屏住呼吸，吓得浑身发抖，却依然被你用拐杖捣着训我起来给你拿针，看着你自己给自己注射的狰狞样子，我简直要发疯。后来，你突然间不再大哭大叫了，全家都紧张得要命，大家都谅解你的疼痛总需要找个方式去发泄，结果你开始天天欢歌笑语了，白天唱《南泥湾》，晚上唱《王二小》，我喜欢听你唱歌，我开始越来越靠近你了，我一放学就爬你床边的桌子上写作业，还一边陶醉于你的音乐。你唱我拍手，有时候你还教我唱。全然没有了之前我给你倒药片，偶尔多倒出一片你就对我破口大骂的恐惧，我喜欢这个时候的你，你像个正常人一样的给我讲故事。
可我怎么都没想到这是你回光返照，给我留的最后一点的温暖，你就那么狠心地选择以那种方式离开我们，如果是病魔最后的胜利我无话可说，可你自己却选择了生命的加速，我可以理解却一直无法接受，直至现在......当我一次次的面对难以抉择的人生选择时，不奢求你的建议，哪怕你无声的陪伴都让我满足，可是你又在何方？
离开你的日子越久，人生里因为你的缺失而出现的裂隙就越大，我就更加地想念你。爸，你在天堂还好吗？
作 者 风 采 简 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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