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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吴小街:女儿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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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zhongwaiwenyi

重名家,力扶新人


女儿的婚礼

作者丨吴小街(江西)

——声明:本小说为吴小街先生原创作品,未经作者同意和平台授权,任何人不得复制、转载、改编、摘编或利用其它方式使用本作品。若有任何侵权行为,我们将依法追究其相关的法律责任。

今天是周五,郑直做好了饭菜,把李玉琴没来得及晾晒的衣服晾到阳台上,认真地检查了郑洁的作业,但看了一会就放下了,高三的作业都看不懂了。他叹了一口气,女儿最近表现不太好,这次月考比上次下降了。班主任打了几个电话催他过去,郑直这几天下乡检查工作,整天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只好通知李玉琴到学校去一趟。李玉琴自己也是老师,知道其中一定有不好的消息,不是有情况哪个老师愿意通知家长来呢?放学后,她把学校要做的工作通知办公室主任落实到各部门,自己急急忙忙来到实一中,这是县城最好的中学。郑洁今年读高三,明年上半年就要参加高考,一中是省重点高中,这些年来,学校每年高考都有学生考上清华北大,一本上线率在全省都名列前茅,有了这样的成绩,家长使出吃奶的劲都要培养孩子。
郑洁的成绩一直让李琴玉提心吊胆:倒并不是说成绩差,而是一直很稳定,只不过只在一本录取线上稳定,为了提高女儿的成绩,她利用周末郑洁半天休息的时间请来市里最好的老师来辅导女儿,也许是天分不够,一个学期下来,郑洁的成绩依然原地踏步。花了大笔钱不见成果,让李玉琴大伤脑筋,而郑直事后诸葛亮样数落她的不是,她都懒得跟他吵。
班主任跟李玉琴认识很久了,见到她很客气地带她到校长办公室,一阵寒暄后跟她谈起女儿的情况。班主任先说了郑洁的一大堆优点,比如性格活跃、爱好广泛、生活习惯比较好,李琴玉知道,这些都是老师的客套话,接下来的才是干货。
果然,在经过一阵兜兜转转后,班主任告诉李琴玉,郑洁最近成绩下降,据老师了解,她最近跟班上一个男孩走得近,而那个男孩成绩特别好,郑洁上课经常走神,作业有时也是马虎了事,好在不是特别严重,班主任希望李玉琴有个思想准备,找个时间好好跟孩子交流一下。
李玉琴只感到两只脚像踩在棉花上,怎样推开家门的都不知道。能说什么呢,女儿处在青春期,对异性有种朦胧的好感纯属正常,她是老师,是校长,也碰到过前来倾诉的家长,她苦口婆心地做过他们的工作。但这种情况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无异于晴空一阵霹雳,把她震懵了!有什么办法呢?只有认真反思自己,积极配合学校做女儿的工作。
喝了一口茶,李玉琴渐渐冷静下来,女儿只有18岁,人生的道路还很漫长,趁现在郑洁还没深陷其中,一定要将这苗头扑灭下去。心情不好,什么东西在她眼里都像长了刺,拖地时动作不免重了点,桌椅拖动时发出刺耳的声音。看到郑直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气就不打一处来:“就知道整天在家没出息抱着手机玩,你看别人天天围着盘子转,就你守着手机。”
郑直像被蜜蜂蜇了一下蹦得老高,脸涨得通红:“没人挡着你投入有出息人的怀抱!”说完哼哼冷笑两声。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嘴里的机关枪对准他疯狂地射来:“一个副科长当了十多年还屁颠屁颠地瞎忙,爬不上去还自命清高看不上,我看你就是没那个本事。比你晚好多年的小李都当副局长了。官不大,还忙得要死,女儿从不见你过问,我整天上班累得要死,回家还要侍候你们吃喝拉撒,我容易嘛我!今天我在学校丢尽了脸,站在办公室里,老师就差没有把我给吃了。你总是忙、忙,又没见你忙出名堂!”李琴玉越说越激动,连说带比划,喷出的唾沫都快把郑直给淹没了……
“可笑哈,当了一个破校长就在家里耀武扬威,如果当了局长那还不飞上天?我就不知道教育局领导啥眼神?也不知道老师背后怎样议论你!”郑直气得把门狠狠一关,“砰”的一声,整栋楼都在震动。
“哼,有种就不要躲起来,一个大男人王八一样缩起来说出去就是笑话。”李玉琴在门口啪啪敲打着。
每次夫妻俩吵架,李玉琴总是围着这点来攻击郑直。说心里话,郑直对当官根本就不感兴趣。见了领导,他脸上挤不出谄媚的笑容,腰也弯不下来,和领导说话舌头就不听使唤,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是不会说,在办公室和同事说起来上至天文地理,下至才子佳人,总把别人逗得揉肚子。但不知为什么见到领导脑子就短路了,因为平时不和领导来往,逢年过节又不会到领导家去串门,他的副科长就只能稳稳地当下去。李玉琴提到的小李曾和他是一个办公室,他脑子活络,能说会道,经常围着领导转,加上上面有关系,这么多年从一个办事员一路攀升,前不久当上了副局长。李玉琴恨铁不成钢,只要嘴巴一张,就死揪住这点不放,弄得两人很不愉快。
吵归吵,郑洁的早恋问题必须要解决。夫妻俩尽管平时像乌贼似的恨不得你吃我,我吃你,但在女儿教育这件事上两人还是很谨慎的,为了能让郑洁安心读书,两人会创造一切条件满足,只要郑洁在家,两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切围绕着女儿的教育转。李玉琴是县城郊区一所小学校长,这段时间学校忙于迎接义务教育均衡发展验收,她几乎天天在学校忙,自然花在女儿身上的时间就少。她请教了省里的专家,每天抽出时间跟郑洁交流,周末,一家人到周围古镇上走走看看;郑洁下了晚自习回来,夫妻两个轮流着上阵问寒问暖,李玉琴干脆就在郑洁房间里睡觉。郑直工作相对轻松,每天下班回家就钻进厨房,为郑洁做上可口的饭菜,除了出差外,他坚持每天送郑洁上晚自习。到晚上十点,他站在校园门口看着郑洁和同学说说笑笑地走出来,他在远处向郑洁招手示意。然后父女俩一起回家,风雨不断。
这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流,一家人似乎找到了从前的感觉。郑洁天天晚上缠着李玉琴睡在身边,看着女儿在梦乡甜睡的模样,她忍不住轻轻抚摸着满满胶原蛋白的脸庞,青春的身子一天天丰满迷人。女儿的外貌继承了夫妻两人的优点:李玉琴婀娜多姿的身材、精致的五官;郑直白皙的皮肤……
郑洁很快就发现李玉琴和郑直的“阴谋”,那个周末的晚上,娘俩躺在床上海阔天空聊了好晚,郑洁搂着李玉琴的脖子,脸涨得绯红:“妈妈,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有话就直说嘛!”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李玉琴就不再隐瞒,她把那天班主任说的话告诉了郑洁。
“哎呀!老师真是大惊小怪,我最近因为班上要准备毕业典礼跟人家走得近,就硬说我跟人家谈恋爱,还让人活吗?”柔和的灯光下,郑洁微微凸起的胸脯起伏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天花板,似乎那里有着什么。
李玉琴是过来人,从女儿说话的语气和眼神中看出了内容。她拉过郑洁的手,轻轻地说:“没有那回事最好,妈妈相信你!未来的路很长,只有好好读书有个稳定的工作,才会有大好的前景,找到高富帅的老公概率非常高。如果现在就早恋,两个人都耽误学习,即使能走到一起,为了生活只能干最重最低下的工作。就我知道的那些早恋的女孩子,最后围在身边都是为生计而奔波的男孩子!”
那一夜,母女俩聊到很晚,李玉琴仿佛回到女儿小时候依恋自己的日子,感觉久违的母性情怀重新被激发。
郑洁很快就走出了青春的迷茫,高考发挥出色,顺利考上了南方某所政法大学。
学校工作千头万绪,上级检查名目繁多,她经常要开会落实。县城学校师资力量强大,办学条件好。这些年随着社会发展,大量民工涌入县城,李琴玉所在的学校在新城区,刚刚投入使用时学校只有300多人,此后每个学期呈几何级增长,到了去年秋季开学,学校人数达到2200多人,很多人削尖脑袋要把孩子送进来。每年开学初李琴玉都接到好多电话,除了正常工作需要外,大部分的电话就是邀请她吃个饭或者晚上来她家坐一会,李玉琴当然听得出来里面的意思,她一一拒绝了,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一旦吃了饭,后面的工作就难做了。
何况李玉琴本来性格刚毅,不怕得罪人。
一天上午,李玉琴布置完当天的工作,躺在办公室闭目养神。手机就是这个时候响起来的。她看了看,是陌生电话,一般对这种电话,她都不接。谁知手机一次又一次响,看来不接不行了,信息社会,谁都得罪不起。
“听出我是谁吗?这么多年来你过得好吗?”手机那头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声音是那样的亲切,带有浑厚的男中音,好像有点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李玉琴只好礼貌回了一句:“对不起,听声音熟悉,很抱歉,实在回忆不起来。”
手机那头的人笑了起来,听得出来,语气微微有点紧张:“贵人多忘事呀,当了校长就忘了我,我是朱林呀!”
朱林?她愣了一下,放下手机,窗外的天空明净而又高远,墨绿的远山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校园里的樟树依然碧绿,叶子在风中飒飒作响,有时一两片叶子打着旋儿从空中飘落下来。李玉琴呆呆地跌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眼前晃过一个少年的影子,遥远的岁月仿佛就在眼前。
上世纪八十年代,李玉琴和朱林住在一条街上,她们的父亲都是六十年代末下放到这里的上海知青,并且双双在这里定居。小时候两家走得很近,李琴玉从小野丫头,天不怕地不怕的,每天跟着街上的男孩子四处闯荡,今天不是偷了人家的黄瓜就是明天把人家的小鸡追得无处可逃,因此到了晚上前来告状的人把李玉琴家门都堵住了。李玉琴的爸爸在中学教书,从小受过良好的家教,是那种典型的上海男人性格。看到这么多人来到家里数落女儿的不是,感觉没有面子,一看到小玉琴浑身脏兮兮的,哪里有女孩子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但他先天性的懦软性格发作不出来,只是当面训斥:“一个女孩子成天疯疯癫癫,成何体统!”说完背着双手摇头往屋里去了,剩下的全部交给李琴玉妈妈圆场。
李玉琴是三天两头闯祸,朱林却是女孩子的性格。两家大人在一起聊到两个孩子就感叹:男孩子不像男孩子,女孩子不像女孩子。
后来,他们同时上学,奇怪的是,两个性格迥异的孩子学习特别好,从小学到初中,两人一直稳居前两名。到了中考填报志愿时,朱林填的是本市重点高中,而李玉琴的爸爸坚持认为当老师有寒暑假,职业比较稳定,一个女孩子当老师以后教育孩子也有先天性优势。他大手一挥,帮李玉琴填报了中师。
李玉琴读师范三年级时,厄运降临到朱林家头上:朱林的父母在街上遭遇一场车祸,两人双双去世。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朱林沉沦了一段时间,学习也多少受到影响。本来按照他的成绩考个重庆大学甚至厦大问题都不大,但最后高考时,他只填了本省的医科大学,而且毕业后一直失去了联系方式。
从师范毕业后,李玉琴通过多种渠道寻找朱林的下落,但都没有找到。她和朱林从小在一起长大、上学,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尽管她成天疯疯癫癫上房揭瓦,但在朱林面前文静得像个大家闺秀,有些感情真是无法用言语解释。他们两家平时走得近,彼此都有结为亲家的意思,只是一场飞来的横祸夺走了朱林父母的生命,李玉琴的爸爸痛苦万分。后来,朱林考上大学一直杳无音信,李玉琴跟郑直相识相恋结婚,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过了二十年。
李玉琴在办公室里简单补了一下妆,在学校门口搭乘的士赶到海联酒店,海联酒店位于县城新区,这座县城地标性建筑于前年建成,里面装修豪华,除了客房外,还有电影院、足浴、健身房、商场等配套设施。李玉琴赶到酒店时,酒店已经灯火辉煌,各色霓虹灯把周围照耀地如同白昼。一个漂亮的女服务员微笑着将她引到三楼包厢门口,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莫名其妙地跳了起来,脸上隐隐约约有点发烧,这是什么了,正大光明来跟二十多年没见面的发小吃顿饭竟然会紧张?她在心里暗暗骂着自己。
二十多年的时光会把人变成怎样?李玉琴在车上幻想着一会出现在眼前的朱林会是怎样的模样,等到她服务员推开包厢的门,甜甜向里面说了一句:“先生,你的客人到了!”就在一刹那,里面的人同时看到了对方。几秒中的惊愕后,两人哈哈大笑,李玉琴说:“这么多年你究竟跑哪里去了?这么多年都找不到你!”眼前的朱林好像混得不错,他身上笔挺的西服一看就是私人订制,乌黑的头发用发胶固定,已到中年的他看不出一点油腻的痕迹,雪白的衬衫里隐隐能看出结实的胸大肌块状,没有多年的健身是达不到的。
李玉琴今天穿的是一件米黄色的风衣,里面套了一件白色毛衣,圆领的设计,脖子上围着一条以绿叶红花为底色的白色丝巾作为装饰,搭配一双浅灰色尖头粗跟鞋,给人时尚大气的感觉,一头垂下的齐肩长发显得优雅有气质。朱林上下打量着李玉琴,连连称赞:“冻龄了哈,多年不见还是和少女一样,依然是那样漂亮,更有女人味了!”
两人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二十多年前的时光在你一言我一语中慢慢呈现出来。朱林向李玉琴说了这么多年的经历:自从高三那年父母不幸去世后,他得到上海的两个姑妈的资助得以读完高中和大学,从省医科大学毕业后,姑父通过熟人介绍他去了上海一家医药公司工作,这几年他通过不懈努力,从办公室一名普通的职员干起,一直坐上公司副总经理的位置。这几年,公司生产的药品成功打入国际市场,在国内外很有名气。这次是到市里参加全省医学的交流会,他趁着会议的空隙来到县城见见老朋友。
两个在一起长大的发小见了面就有说不完的话题,每一个话题都衍生出无数的小话题,每一个话题都鲜活如初。李玉琴和朱林一会儿笑,一会儿感慨,桌子上的一瓶红酒不知不觉就没了。两人都觉得意犹未尽,出门时,李玉琴被迎面吹来的晚风撞了一下,脚步略略踉跄了一下,后面的朱林立刻揽过她的纤腰,两人已经靠得很紧了。李玉琴一愣,身子下意识挣扎了一下,直到保持一定的距离为止。
朱林看到李玉琴在夜风中有点摇晃,不顾她的再三拒绝,坚持要把她送回家。
李玉琴家在县一中附近的华苑小区,女儿还在读小学五年级时,她和郑直就在这里买了一套130平米的商品房,当年买这套房子时,新一中还刚刚建成,现在房价已经涨了近乎一倍了。不吵架的日子,她和郑直都为自己当年借债买房而庆幸。
二十分钟后,车子到了华苑小区。朦胧的街灯下,晚风习习,两人站在行道树下,有说有笑聊了一会,夜晚的霓虹灯下,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李玉琴不知道,楼上有一双眼睛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郑直今天很早就下班了,不会喝酒的男人几乎没有饭局,他简单收拾了一下书房。郑洁已经放寒假了,不知道跟同学到哪里去玩了。他煮了一碗面条应付一下肚子。黄昏时分,一轮硕大的夕阳衔着远山慢慢下坠,瑰丽的晚霞史诗般映红了半边天,小区里的花花草草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书房里也是瑰丽无比。郑直拿了一本书坐在窗前一页一页翻着,年轻时,郑直爱好文学,对中外诗歌尤其着迷,在学校是校园文学社秘书长,写过几首诗歌在市级报刊发表过,曾野心勃勃做一个作家梦。跟李玉琴谈恋爱时,他充分发挥特长,把情书当做诗歌刊物,热辣辣的语言轰炸后总要创作一两首诗歌才肯罢休。结婚后柴米油盐的烟火日子慢慢磨平了棱角,家里的文学读物成了打入冷宫的美人,长时间没有动它。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郑直只觉得脖子发酸,腰椎隐隐疼痛,他站起来揉揉酸疼的眼睛,轻轻扭扭脖子和腰,端起一杯茶走到客厅,夜幕降临了,小区门口是一条宽阔的马路,来来往往的车辆尾部散发出的红光汇成了灯光的海洋。马路都有供非机动车和行人散步的通道,两边树木参天,花团锦簇,附近的居民都喜欢在这里散步。郑直经常站在窗边看着来往的车辆和行人,他把这当做生活的乐趣。
今晚,郑直又一次站在窗边,一辆黑色车子进入他的视野,一个衣冠楚楚的男子下了车,他一阵小跑把另外一边的车门打开了,一个女人的马尾辫从车子里出来,车子走了,两人在樟树底下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听到笑声不时传过来。起初郑直还没在意,只觉得那个女人的身影很熟悉,等听到声音时才发现竟然是李玉琴!郑直揉揉眼睛仔细看看,没错,是李玉琴!那个穿着高档西服的男子是谁呢?
李玉琴进门的时候,脸上的红晕还没有完全消失,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是愉快的。郑直觉得心里堵了块石头,冷冷地问了一句:“跟哪个多情的帅哥回忆逝去的青春啊?”
李玉琴刚想回答,郑洁咚咚一阵敲门,进来看到李玉琴红扑扑的脸,歪着头问她:“我的校长妈妈,你今天喝酒了?腐败了吧?”
李玉琴瞪了她一眼,用手轻轻推了郑洁一下:“小孩子没大没小,我只是跟朋友在一起聚餐,到房间看书去!”
郑洁拉着李玉琴的手,俏皮地问:“是不是跟从前的帅哥喝酒,告诉我,比爸爸帅吗?”说完冲着郑直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进房间里去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李玉琴气得满脸通红,却又无可奈何,迎面撞上郑直冷冷的目光,她感觉到目光里射出的子弹要将自己摧毁。
夫妻二人一场大战因为女儿回来给冲淡了。李玉琴知道,依据郑直的性格,这事绝不会罢休,说不定哪天会重新提起。
第二天下午,李玉琴正在主持召开校行政班子会,快结束时感觉衣兜里的手机在震动,低头看了一下,见是一条信息,打开一看,是朱林发来的:晚上七点在万家灯火酒楼吃火锅,不见不散!
后面的感叹号大有不容推却之意,李玉琴心里觉得一阵好笑。去还是不去?她一想到郑直带刀的眼神就不舒服,但转念一想不做亏心事就不怕鬼敲门,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朱林是自己的发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好像自己的小哥哥一样,何况过几天他就要回上海了,再见面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万家灯火酒楼是本县最大的一家餐饮店,生意一直很好,是县里指定公务接待的地方。因为工作原因,李玉琴接待上级领导也是在这里,火锅是酒楼不久前推出的特色品牌,听说厨师是花重金从成都聘请过来的,火锅的原材料也是从那里调过来,因此生意非常火爆,不提前订还没有位置。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酒楼金碧辉煌,广场门口停满了车辆,穿着暗红色旗袍的女服务员聘聘袅袅走过来,很有礼貌地问了她包厢号,风摆杨柳般在前面带路,李玉琴看到服务员丰腴的屁股在旗袍里左右扭动,别有一番风情。
“年轻真好!”李玉琴心里想。
火锅店在万家灯火二楼,大厅里摆满了火锅桌子,热气腾腾地冒着热气,大部分人吃得满头大汗,身着光鲜亮丽衣服的服务员穿梭于其中,整个大厅里飘荡着赵雷深情款款的《成都》。这是郑洁喜欢的歌曲,每天都能听到她在屋里哼哼唧唧地唱。开始李玉群嫌这歌曲有点低迷,后来听多了,听出了歌曲里面的深情。
朱林站在包厢门口,不时看着大厅门口,见服务员领着李玉群过来,连忙一阵小跑过来,李玉群连连抱歉:“对不起,刚处理完学校一些事情,来晚了!”
朱林一个劲地摆手;“好饭不怕晚,现在学校事情多,当校长挺不容易的。”说完把李玉群让进包厢,轻轻拉开椅子,李玉群将黑色羽绒大衣搭在旁边的椅子上,微笑说声:“谢谢!”
李玉琴里面穿了一件暗红色的高领羊毛衫。一条白金缠绕在羊毛衫高领下面,在柔和的灯光下闪烁着光芒。羊毛衫弹性十足,将她玲珑剔透的身材衬托得淋漓尽致。朱林都看呆了,脱口而出:“唐僧肉好像被你吃了哈。”
李玉群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半晌脸微微一红:“真会说笑,老了,岁月不饶人,繁重的工作压力让我成了老太婆了!”说完抿了一口红酒。
两人就在舒缓的音乐声中边吃边聊,朱林告诉李玉琴,明天下午就要回上海了,他猛然喝了一大口酒,火锅的辣味往头顶冲,他的脸红通通的,舒缓的音乐在四周萦绕。
这样的环境很适合倾诉。
朱林端着盛满红酒的高脚杯子,眼睛却在看着低头吃火锅的李玉琴,一绺头发俏皮地伏在前额上,无形中增添了一股魅力。
朱林喝了几口酒,话匣子不知不觉打开了。
“大学三年级时,父母不幸去世,我感觉天都要塌了。幸好远在上海的两个姑妈得知这个消息,哭着来到大学,最后一年的学费是两个姑妈资助完成的。毕业后,也是小姑父通过关系把我安排到今天的公司上班。我从普通的员工干起,因为一无所有,只有埋头苦干,主动加班加点完成公司领导交给的任务。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有一天,小姑妈把我叫到她家里,到了那里见大姑妈也在。她们问了我的工作后,说公司总经理对我很满意,他有意把女儿嫁给我。坐在旁边的小姑父补充一句,说总经理的女儿性格好,样子也不错,美中不足的是小时候得了小儿麻痹症,走路有点瘸。姑父说,总经理家产丰厚,如果做了他的女婿,就能混得一笔可观的陪嫁。房子和车肯定是有的,这对于在上海奋斗的年轻人来说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总经理的女儿我们看了,除了那个毛病,其他都不错。姑妈和姑父考虑到我个人的情况,建议让我考虑一下。
“我能考虑什么呢?姑妈和姑父肯定商量好了,他们是我的再生父母,他们认为,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能攀上总经理这门亲家,简直就是祖坟冒了青烟。娶了他的女儿就等于一脚步入了上流社会圈子,以后的人生道路无限广阔!”
“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婚后果然有房有车,妻子温柔贤惠,没有大户小姐的刁蛮任性,对我是百般关心爱护。一年后,儿子出生了,四年后我一路攀升,坐上了副经理的位置,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年,岳父一退位,总经理的位置自然落到我头上。用大姑妈的话说是祖坟烧高香了,前途无量啊!但有时候我常想,我的人生是不是太顺了?我还有没有另外的活法?每当这样想着,不知怎的我的脑海里就会出现你的影子。这么多年来,你的样子一直在记忆里抹不掉,如果父母那年不出车祸的话,或许我们就能走到一起。这可是我爸生前亲口告诉我的,可是世事难料,人生无常。父母走了,一切都不存在!”
李玉琴静静地听着,对于今晚朱林的大段倾诉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好像他不说反而显得不正常。自从朱林突然出现在眼前,这话迟早要从他嘴里说出。两人从小在一个院子里长大,双方家庭好的一家人一样。两家大人都有结为亲家的意愿,只不过突如其来的变故改变了一切。对于今晚的话题,李玉琴开始也情不自禁受到感染,但她毕竟是做行政工作的,理智让她慢慢沉静下来。眼前的朱林不再是从前在一起呵护她的朱林了,他在上海有广阔天地。现在的社会有谁会抛弃个人前途来投入爱情的怀抱呢?所谓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浪漫只会出现在小说里,现实中的柴米油盐足以摧毁一切浪漫的梦想。
李玉琴抿了一大口红酒,一抹红云悄然间飞上了她好看的脸庞,看着满脸通红的朱林,她说:“你有大好的前程,有爱你的妻子和孩子,这就够了,一个人没有后方稳固的家庭,其他一切都是浮云,珍惜眼前人吧?一切都过去了,或许今天的我们是上帝安排好了的。”
朱林擦了擦鼻尖上沁出的汗珠,拿起漏勺给李玉琴舀了大块藕片。一边舀一边说:“这么多年来,身边不乏美丽的女人,如果我要是犯错的话,往我怀抱里钻的女人多的是,但我没敢那么做。因为在我心里,除了你,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让我心动。我总觉得命运对我太不公平,少年失去了父母,人生中不能和所爱的人在一起,人生有什么意思?”
李玉琴连忙制止了从他嘴里倾泻的水龙头:“不要埋怨生活,我刚刚说过,站在你身后的人是那样的贤惠,这是你的幸运!人要看到积极的一面,生活中最大的麦穗在自己手中!奋斗的人生最美丽,你的家庭和事业都让人羡慕。哲人说,人的痛苦来源于欲望的不满足,渔夫的妻子因为贪得无厌,最后回到从前的苦日子,我相信这个道理你懂得!”
不知不觉已经九点了,两个人喝了不少酒,脸都通红的,话说来说去也就那意思。走出酒店,冬夜的寒风凛冽,吹在脸上刀割一样痛苦。李玉琴下意识裹紧了羽绒服。朱林望着来往的车辆,无限感慨说:“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说完突然一把抱住李玉琴,嘴巴凑近李玉琴的耳朵,喃喃地说:“玉琴,我会永远想念你的!”
李玉琴被朱林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惊慌失措,她狼狈极了,拼命挣脱她的怀抱,无奈朱林的臂膀太有力了,李玉琴几番挣扎都没用,只好央求朱林:“朱林,请放开我 ,你喝多了,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看见了影响不好!”谁知朱林根本不听,他有力的臂膀抱得更紧了,“我真想就这样抱着你,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李玉琴都要窒息了,她拼命挣扎,心想这里熟人多了,万一被人看到了添油加醋一说,自己搞得跳进黄河洗不清。
墨菲定律说,事情往往会朝着你所想到的最坏方向发展。也是巧了,郑直平时应酬特别少,今天晚上办公室同事的女儿满月,大家在万家灯火火锅店庆祝一下,同事一场,大家免不了举杯畅饮纵酒高歌,朱林走出酒店门口,不经意眼睛一瞟,看到不远处朱林紧紧抱着李玉琴,一开始郑直还没看出来是李玉琴,他还感慨大厅广众之下男女搂搂抱抱成何体统。等到他再看一眼,见到女子身影如此熟悉,定睛一看,竟然是李玉琴!那一刻,郑直火冲脑梁门,真想冲过去质问李玉琴。但看到李玉琴很快挣脱了男子的怀抱,加上同事拉着他朝另外一边走,上了车很快就离开了酒店。
那天,两人爆发了自结婚以来最为激烈的争吵。双方将沉寂已久的怒火集中在这一刻爆发!两人历数对方的不是,掀起了语言的狂风暴雨,都想把对方淹死。不知谁说起:“明天到民政局离婚!”
“不去的出门撞死!”
他们的声音太大,如果不是邻居敲门严正交涉的话,他们不知道要吵到什么时候。
这一夜,两人都没睡着。
拂晓时分,李玉琴接到母亲的电话:“玉琴,你们快来吧?爸爸在卫生间摔倒了,现在昏迷不醒……”话没说完就痛哭起来。
李玉琴放下电话,忘记了昨晚的诅咒,赶紧对郑直说:“我爸在卫生间摔倒了,妈妈叫我们赶紧过去!”说完竟然呆呆站在那里不知道接下来干什么。
还是郑直比较清醒,他吩咐李玉琴赶紧打120;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拿出银行卡和身份证,夫妻俩匆匆捡了几件衣服上车,直奔人民医院。
到了二楼急救室门口,李玉琴看到妈妈坐在椅子上一个劲地流泪,老人见到她们哭着告诉早晨发生的事情:老头子好好的,上卫生间时听到咚地一声响,等她进去一看,老头子摔倒在地,说不出话,两手只会在胸前乱抓。现在在抢救,也不知道结果怎样,老人一想到后果,忍不住大哭起来。
李玉琴见妈妈哭成这样,眼泪也是直往下淌。她哭着劝妈妈不要担心,现在医疗技术发达,相信爸爸一定会挺过这段难关。
手术一直做了5个小时,老人推出来时,身上插满了管子,李玉琴看到一向身体棒棒的爸爸戴着呼吸罩,脸色蜡黄蜡黄的,眼泪再一次淌了出来。
郑直连忙追到医生办公室,询问岳父的病情。主治医师告诉他:情况很严重,老人得了严重的心脑血管病,拉到医院时已经很严重了。希望家属做好最坏的打算。
晚上,岳母坐在老人头边,轻轻拉着他的手,盼望老人能立即醒来。李玉琴站在妈妈后面,昨晚一夜没睡,今天突如其来的打击对她太大了,眼睛都哭肿了。
郑直看着沉浸在悲痛中的母女俩,再看看昏迷中的岳父,心里也是一阵难过。
李玉琴的爸爸是上海下放知青,在乡里中学教书,老人年轻时性格温和,说话带有明显的上海味,他为人诚恳,海派文化滋养了他宏大的视野和良好的文明修养。他教书从来不会批评和打骂学生,生活中和周围的同事、邻居处得特别好。
郑直和李玉琴谈恋爱的时候,老人对郑直很满意,他看上郑直的善良和刻苦钻研的进取精神,郑直和李玉琴结婚后,翁婿二人相处融洽,周末两人常在一起读书下棋,玉琴常常笑话爸爸捡了一个儿子,倒把亲闺女给忘记了。郑洁小时候,郑直夫妻平时工作忙,老人主动伸出手来照顾郑洁,可以说郑洁从幼儿园到初中几乎是在姥姥家过的。
李玉琴工作能力强,当了校长后多多少少有女强人的架子,有时对郑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老头子看不惯,当着郑直的面批评李玉琴。从内心上来讲,郑直一直敬重岳父,他觉得岳父是一个真正的知识分子:不卑不亢,遇事从容镇定,一辈子忠于自己的职业。他对郑直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干一行爱一行,在平凡的工作中坚守初心。
没想到这样好的老人一下子就进了病重房,能不能醒过来还真是未知数。人生无常,真的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情。
第二天中午,老人还是没能醒过来,医生遗憾对李玉琴和郑直宣布,病人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
李玉琴母女俩哭成一团。
那段时间,夫妻俩放下了一切,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葬礼中来,守灵、接待吊唁的亲朋好友,买各种祭祀品,联系火化事宜。郑洁得知外公突然去世后,几乎是从学校哭着回来的,见到外公躺在冰棺里,阴阳两隔,这才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她几乎哭昏过去。
安葬了岳父,李玉琴陪着妈妈住了一段时间,懂事的郑洁跟着李玉琴在外婆家住了两个晚上就回学校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夫妻俩忘记了离婚的事情,日子就是这样不紧不慢一天天过去,郑直和李玉琴恢复了原来的工作状态,夫妻二人不再谈离婚的事情,李玉琴每天都会到妈妈家坐一会,有时出差或者开会太晚了,她会打个电话给郑直,叫他一定要过去看看老人。
无言的日子里,两人似乎有种冥冥之中的默契。
就这样过了几年,郑洁大学毕业了,正好本市要招聘公务员,郑洁报了名,她每天都关在房间里看书,郑直和李玉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在女儿面前装得若无其事。
离婚的事情终于不再提起。
郑洁考上公务员的那天晚上,特意打电话回来,说晚上在家庆祝一下。
 确实值得庆贺。
 郑直早早到菜市场买菜,买了牛肉、排骨、鲶鱼和一些青菜。黄昏时,他提前下班,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煎炒烹炸,厨房里香味扑鼻。
半小时后,李玉琴也回来了,看到郑直在厨房里忙碌,一句话都没说,系上围裙,洗碗、拖地、擦桌子……至始至终两人都没说话,只听到锅里噼噼啪啪的煮菜声,偶尔听到李玉琴拉桌椅的声音。
清蒸排骨、荷包蛋煮鲶鱼、西红柿炒蛋、清炒苦瓜……几个菜刚刚上桌,外面传来郑洁的欢笑声:“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刚说完,郑洁一阵风冲进来,顾不上换拖鞋,站在中间一手一个搂住他们:“爸妈,我今天面试第一名,怎么样,我没辜负你们的期望吧?”说完在他们脸上一边亲了一下。
“哎呀呀,多大的人呀,还像小时候一样顽皮,低调点!”李玉琴一边享受着女儿的亲密,一边佯装生气,把她推到一边。
 郑洁冲她做了个鬼脸,嬉皮笑脸地撒娇:“人家今天高兴嘛!”
郑洁的情绪感染了他们,两人似乎忘记了眼前的苟且,回到了从前一家人温馨的日子。郑洁小的时候也是这样,郑直做完了饭菜,在餐桌上一摆开,她放学回家,看到餐桌上都是自己喜欢的菜,开心地大喊大笑。而李玉琴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看到父女俩为她准备的碗筷,家庭的温馨一下子涌上心头。灯光下,三个人说不完的话题,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欢乐的笑声。
那时,刚刚搬进新家,每月要还房贷,家里还要添置一些东西,日子过得捉襟见肘。但丝毫不影响一家人的快乐生活。他们看到了远方和诗意,眼下的紧巴巴的日子算什么呢?只要两人齐心协力,努力工作,女儿乖巧懂事,学习一点都不需要担心,美好的生活就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生活似乎总是有悖常理。困难的时候,夫妻二人互相支持,共同承担家庭的重担,艰苦的岁月,两人一路走来。后来,房贷还清了,车也买了,女儿读大学了,李玉琴从一个普通老师升上校长,生活好了,两人不知怎的,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两人应酬多,日子久了,互相间有了嫌隙,先是小声提醒,后来发展到吵架、打斗。
最后是长时间的冷漠。
“老爸,葡萄酒呢?今晚我们一家人好好庆祝!”郑洁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哦,在酒柜第二层,拿最好的张裕干红葡萄酒,今晚我们为你庆祝庆祝。”郑洁风也似的往酒柜里走。
郑直第一次认真看女儿的背影,一头乌发随意扎成马尾,随着腰肢的扭动左右摇摆。女儿今天穿了一件米黄色的连衣裙,上身是漂亮的蕾丝镂空花纹,下身的裙摆呈莲花形,中间是细小的小蛮腰,女儿的脖子细长白嫩,皮肤雪白雪白的,从背后一看,简直就是她年轻时的翻版!
郑洁给他们倒上满满一大杯红酒,自己也是满满一大杯。她站起来双手举杯:“爸爸妈妈,今天是幸福的日子,我有工作了,以后就是大人了!谢谢爸妈这些年来的辛苦培养,今天我敬你们一杯,你们辛苦了!”说完一饮而尽。
郑直和李玉琴互相看了一眼,听出了女儿话里的深情,三人眼里似乎都含着泪花,他们还能说什么呢?尽管两人各怀心事,但女儿有出息,多少融化了冻结在他们心灵中的寒冰地带。
郑直给李玉琴添了一杯酒,她脱口而出:“谢谢!”
郑洁喝了一杯红酒,脸上早已是红霞满天,听到李玉琴说谢谢,咯咯笑个不停:“哎呀!老妈你们真是相敬如宾哦!”
 他们自觉失态,为了不让女儿看出什么,他赶紧出来打圆场:“哈哈哈,我们平时在外应酬说惯了,改不了了!”说完举杯跟她碰了一下:“辛苦了,为了这家,以后好好享受享受哈!”
这话说的太双关了,他们眼神很快对视了一会,里面的内容彼此清楚。
那一晚,一家人喝得高兴,毕竟解决了女儿的工作,他们没理由不高兴。人一高兴,就会忘却当下的苦恼,就好比现在,他们频频举杯向女儿祝贺,你一言我一语回忆女儿小时候的故事,说到有趣的地方,把个宝贝女儿笑得抬不起头来,张大嘴巴问:“真的吗?我是那样的人吗?”接着又是一阵大笑。
晚上,为了不让女儿看出情况,他们在一个房间里睡,不过互相盖一张被子,还没过几分钟,郑直就鼾声如雷。
七天的公示真是漫长!郑洁在家也是如坐针毡,郑直开玩笑说:“趁还没正式上班安心玩,不然一上班就没这么自由了,加班是年轻人的常态。”
郑洁哪里听得进去他的话,天天扳着指头过日子,好早一点到单位去。李玉琴呢,只要没上班就拉着女儿到商场里逛,她要给女儿挑几件高档衣服,李玉琴认为;上班就要有个上班的样子,衣着端庄高档是对他人的尊重。母女俩天天晚上去逛商场,她给女儿买了一套西装,另外两件也是高档服装,郑洁试了一件浅绿色旗袍,等她从试衣间出来时,店里的人都惊呆了:哇,这是谁家的公主呀,真漂亮!
郑洁穿着新装在试衣镜前左看右看,前前后后看了半天,脸若桃花。尽管没有说一句话,但脸上的微笑没有瞒过店长阅人无数的眼睛。她围着郑洁转了一圈,最后站在郑洁身后看着镜子说:“美女,这件衣服仿佛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你看看这款式、面料、做工多符合你的气质,颜色也配得上你的皮肤,很多美女都试穿过这件衣服,只有你是最漂亮的!”
母女俩相视一笑,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店长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但女人总是听不厌。
郑洁在家待了一个星期,接到上班通知后欢天喜地上班去了,看着女儿鸟一样飞出屋子,郑直和李玉琴一阵感慨,女儿开始了新的生活,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而他们又要开始漫长的分居生活。
有人说,人自从成家后就没有闲停的时候。从怀孕那天起就开始往操心大道上狂奔:出生操心长大,操心上幼儿园、小学、中学和大学。等大学毕业又操心工作,有了稳定的工作就要操心儿女的终身大事。
这是中国式父母的操心。
郑洁在前方工作,李玉琴就在后方蠢蠢欲动。别看李玉琴在学校一副女强人的样子,在女儿终身大事上就跟平常的邻家大妈一样絮絮叨叨。她好几次主动跟郑直商量,让郑直留心单位的男孩子,如果有合适的对象就留意一下。郑直倒不在意,他总觉得女儿的事情让她自己解决,缘分没到,就是把男孩子捆起来也没有用,强扭的瓜不甜,大人何必干涉?
李玉琴见郑直这种不合作的态度,冷嘲热讽又来了,她跟在郑直后面就是一梭子:“人生大事岂能马虎?这不是我那个年代,随随便便找个男人就把自己嫁了,也不管对方的家庭经济条件和背景。凭我女儿的条件一定要好好挑选!”
郑直一听就来气,话说来说去又绕到自己身上了。他看着李玉琴,一字一句地说:“是的,我家是经济条件差,没有背景、没有实力,但我为人坦荡,忠于家庭,没有在外沾花惹草!”
李玉琴冷冷一笑:“就你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花花草草岂是你能沾惹的?”
郑直被李玉琴的冷嘲热讽激怒了:“你是美丽的花草,所以所谓的发小会千里赶来诉衷情。”
李玉琴鼻子哼了一声:“无聊,鸡肠小肚的人,哪里像个男人!”
吵归吵,女儿的事情还得用心,在这件事情上,李玉琴充分发扬母性强大的本能,她不怕麻烦,天天发动亲朋好友找男孩子,大有广发英雄帖的趋势。
   有了合适的对象,李玉琴就会屁颠屁颠打电话给郑洁,让郑洁回家一趟。开始郑洁不知道李玉琴是让她相亲,接到电话马上从市里赶回来。等到李玉琴带她到茶楼美其名曰喝茶,雅座里有几个阿姨热情迎了上来,旁边还有一个男孩子彬彬有礼跟她们打个招呼。郑洁马上明白是什么回事,碍于情面不好冲李玉琴发脾气。一脸不高兴地坐在那里说着天气晴朗的话题,好容易等到分别时,郑洁一下楼就删除了男孩子的联系方式。并且埋怨李玉琴不经过她同意就自作主张带她相亲。
“妈妈,亏你还是校长呢!我的婚姻我做主,我会处理好个人问题,拜托你以后不要管我的事情。”回家的路上,郑洁开始了数落。
李玉琴本来挺满意那个男孩子的,她心里也堵着气呢。见宝贝女儿一个劲地埋怨自己,便不高兴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今年都24了,女人的黄金时期就是这个时候,抓住这个机遇找个人嫁了,不要挑挑选选,我看今晚的男孩子条件不错,家里就一个独苗,在银行工作,家里有房有车,你这个死丫头竟然看都不看一眼,让我多没面子。”
“妈,我就想不通你这么快把我嫁出去为了什么?我的青春都浪费在读书上,好不容易找了工作可以挥霍一下,你们就见不得我舒服,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下不为例!”郑洁说完,紧走几步跟朋友逛商场去了,李玉琴看着女儿头一扬甩着马尾巴扭着饱满的臀部走了。
李玉琴站在霓虹灯下,长长叹了一口气。心想儿大不由娘哟,女儿长大了,再也不是从前跟在自己身后的乖乖女了。
好了伤疤忘了疼,李玉琴人脉广,过了一段时间,有人向她推荐了县政府机关的公务员,李玉琴偷偷观察了一下,见小伙子模样不错,一打听人品也不错,便喜欢上了。晚上主动跟郑直商量,她知道女儿从小就听郑直的话,现在让郑直出面,不怕郑洁不回来。
谁知道郑直听完她的话,坚决不同意女儿回来相亲。还理直气壮:“你好歹也是一个小领导,在女儿私事上少操心好不好?我们做大人的最好尊重孩子的选择好不好?”
李玉琴气得一拍桌子:“我为自己的女儿规划犯了什么罪?我可不希望女儿像我一样懵懂懵懂随便找人嫁了,年轻人容易感情用事,我得把把关。”
郑直冷笑一声:“李玉琴,如果你是真心为了女儿幸福的话就不要干涉她的自由,女儿这么大了,我相信通过这么多年的教育,她不是那种随便的人,何况我们的女儿这么优秀!也请你不要一说到女儿的感情问题就攻击我!”
郑直从没有在领导面前低头哈腰过,说话总是那么直来直去,以前李玉琴总是骂他“廉价的清高”,今天第一次觉得他说话那么顺耳。
从此,李玉琴不再催着郑洁去相亲。她和郑直还是维持那种聋哑式婚姻,两人平时不闻不问,明明在一个屋檐下却形同路人。只有郑洁回家,冷冰冰的家才有一点点生机。
一年半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又是周五晚上,郑直在客厅看电视,郑直打电话回来,说明天回家吃午饭。郑直乐了,心想明天早上买几个你喜欢吃得吃的菜就行。没想到郑洁后面一句话让他震惊地说不出话来:“爸,我谈了男朋友了,明天他也会来。”
郑直把这个消息告诉李玉琴,两人都吃惊不小:“这个丫头城府够深哈,这么大的事情都隐瞒!”
李玉琴说:“明天好好帮她把把关,都说人在谈恋爱的时候智商是零,尤其是女孩子……”
郑直生怕她又会扯出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赶紧打断李玉琴的话:“好了好了,别说那些没用的东西,我相信闺女的眼光,没有一定的把握她是不会随随便便把男孩子带回来的,你看她这么多年带过哪个男孩子回家呢?我看八九不离十要成了。我们做父母的就尊重孩子的选择,你呢,就不要摆出校长的架子,赶紧说说明天的事情,通知你妈妈也来吧,让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果然如郑直所料,第二天当郑洁的男朋友吴涵出现在家人面前时,一向挑剔的李玉琴都感觉眼睛一亮,在武装部工作的吴涵身姿挺拔,英俊潇洒,小伙子彬彬有礼,第一天来就下厨房给郑直打下手,猪腰花打的花刀简直就是艺术品一样。李玉琴对郑洁说:“小伙子是不错,就是不知道家庭怎样?不会是从山沟里走出来的兵哥哥吧?”
郑洁一听就拉下脸来:“妈,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翻着旧黄历?只要人好就行,假如嫁进豪门成怨妇你喜欢女儿整天流泪到天明呀!”
“那也要考虑,嫁人不仅仅是一个人过去,而是一个家庭的总和,你不知道呀?等你结婚后,他那边的穷亲戚三天两头来找你,看你受得了啵?”李玉琴苦口婆心劝着郑洁。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人家也是城里人,家庭光景不会比你家差!再说就是他家住在穷山沟,我也嫁过去!”郑洁满不在乎。
郑洁的事情就基本定下来了。
再过两个月,郑洁的婚礼就要在本市最大的酒店——豪森金色一号大厅举行。
时光真快呀!从前郑直一直盼着女儿早点嫁出去,等到那一天真的来临,却又希望时间能慢一点。
郑洁是他一手培养大的,从幼儿园到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一路顺风走来,在南方一所政法大学刚刚毕业就考取了本市公务员。女儿越来越漂亮,现在终于要结婚了。
而他,两鬓已经有了雪丝。
郑洁一路顺风顺水走来,就要离开他了。郑直和李玉琴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女儿有了好工作,有了好的人生归宿;难过的是,27年了,女儿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视线,现在,不需要他的关照了,另外一个男人就要和她过一辈子了。
郑直和李玉琴还是过着聋哑式的夫妻生活,没有吵架,也没有从前的和睦,两人的生活如同平行的轨道:明明近在咫尺,却永远没有交集。
婚礼的日子越来越近,为了筹办女儿的婚礼,还在一年前郑直到豪森金色酒店订了单,找了本市最好的婚庆公司来策划,据说这家婚庆公司是电视台一姐创办的。本市最好的酒店,最好的婚庆公司,他要把女儿的婚礼办成本市最风光的盛宴,给她留下一生最美好的回忆。
女儿成家了,意味着他的人生有了新的开始。
他是政府机关一个小职员,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平时没有不良嗜好,就是喜欢在周末到效外水库里钓鱼。政府机关上升的机会多,很多跟他一起进机关的同事高升的高升,办企业的办企业,就是年轻人也干得风生水起,只有他这么多年来还是守着那个办公桌和一台电脑,乐呵呵听从曾经是同事的领导调遣。     
有人说,夫妻两人是相互擎肘的,一方扶摇直上,就意味着另一方在低谷中孤芳自赏。
人是在环境中成长的,环境是土壤,人好比一棵果树,有什么样的环境就有什么样的果实。经常在行政公务中走动的的人不可避免在生活中强势起来,在家里对郑直和郑洁颇为指使,他常感慨:权力让一个女人日渐打磨了温柔贤惠的棱角,一旦女人披上了强势的外衣,就再也不可爱了,换句话说,这样的女人只能是适合当领导,根本不适合做妻子和母亲了。
事实上,郑洁敏锐地觉察了,有年国庆节的头天晚上,郑洁放假了,父女俩有说有笑。也不知道在学校里发上了什么事情,李玉琴一回家就阴沉着脸看着郑直系着围裙手里锅铲,手指着他就是一阵语言的轰炸:一个男人不知道在事业上有追求,天天就知道围着家里的灶台转,我就不明白了,这是人人追求功利的时代,一个大老爷们哪个不是在饭局上潇洒,而你不是在家做饭哄着女儿就是守着一根钓鱼竿傻傻坐一整天提着几只小鱼回来,我都为你脸红!
李玉琴的嘴巴是大炮,每一个字都是一颗颗炮弹轰炸他的阵地,稳、准、狠,他的心头刹那间成为一片废墟。所有作为一个男人和父亲的尊严全部炸得一干二净。
郑直照顾到郑洁在家,不想跟李玉琴吵,只是闷头喝酒。英雄最怕没有对手,还想说下去,郑洁站起来拉着李玉琴:“妈,我好不容易回家,你们就不让我安心吃顿饭?”说完转身走进了房间。
这顿饭一家人吃得一点气氛都没有。
这样的情况时有发生。
有时李玉琴心情好,有需要家属出席的宴会,郑直满面春风去陪。开始他认为吃个饭很简单,就是一桌人随便拿个碗吃个饭,慢慢地就发觉不是这么一回事,那哪叫吃饭?里面的玄机是无法描述。这样的场合,他突然觉得自己不会说话了,也不会吃饭了。一切都要以头面人物为中心,他说一句,满桌的人都要随之调动脸上所有的笑觉神经拼命逢迎。
郑直从小在农村长大,过惯了穷苦的日子。面对一桌丰盛的天上飞的地上爬的好东西,他忍不住夹起筷子大口大口吃起来。那天晚上,他正在夹鸡腿,谁知道三两下扯不下来,那个转动的圆盘快转到领导身边了,他站起来还在扯那只鸡腿,奶奶个熊就怪那鸡烧得太好吃了!就在他手忙脚乱扯鸡腿时,领导笑呵呵伸出筷子,很有风度地帮他夹了一块大大的鸡腿,还笑眯眯伸到他的碗里……
郑直连忙道谢,一桌的人哈哈大笑,而她狠狠剜了他一眼……
回到家,她脸都青了:你上辈子是不是乞丐转世?我都被你羞死了!还让领导给你夹菜,那个桌子为你一个人转是吧?
从此郑直不再跟她赴宴。
……
日子一天天过去,郑直的婚礼如期举行。
场面盛况空前,本市电视台一姐亲自担任司仪,男女双方的亲戚朋友五十多桌共同见证了女儿的婚礼。那祝福的话语,豪华的场面,美酒佳肴、帅哥美女、动人的音乐……
新娘娇艳如花在美妙的音乐声中缓缓入场,帅气的新郎官吴涵今天身穿军服,要多帅就有多帅,看到美丽的郑直走过来,吴涵单膝跪地,手捧鲜花,在众人羡慕眼光里向郑直献花。郑直将郑洁的手交给新郎吴涵,新郎给新娘戴上豪华的钻石,双方父母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全体举杯祝福一对新人……
按照惯例,过了发红包的时间,美丽的司仪就要宣布婚礼结束了,所有的亲朋好友开始品尝美食……
就在这时,郑洁突然向司仪示意,表示自己有话说。郑洁的专业是法律,自然表达能力不错。
只是还未曾说一个字,眼泪顺着脸颊滚下来,画过妆的脸可以清楚的看到两条小河……
“各位亲爱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大伯大婶、哥哥姐姐以及朋友们!非常感谢你们能出席我今天的婚礼,对你们的到来我表示衷心的感谢!
“在今天幸福的时刻,我要感谢我亲爱的爸爸妈妈,27年前是你们孕育了我,让我长大,让我一路读完了幼儿园,上完了小学,念完了初中和高中,考上了好的大学,找到了好的工作,今天我成家了,相信我身边的男人会一辈子疼我爱我!
“我尤其要感谢我的爸爸,这么多年来,他为这个家为了我付出了一切,牺牲了自己最宝贵的年华,爸爸平时不善于交际,活动的圈子就那么小,妈妈经常指责他是世界上最无用的男人。可是,我觉得爸爸是天下最好的男人,他那么善良,对楼下瘫痪在床的婆婆是那样的关心,有好吃的就让我送下去。为了让我好好学习,他经常守在家里,不看电视,不玩手机,他安安静静地在家不是看书就是到外面去钓鱼,我知道他是以身作则,不让我沾染一点坏习惯。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爸爸每天送我上学,下班时先做好饭菜再匆匆忙忙跑来接我,无论多忙多累,爸爸一见到我,笑容总是那样的阳光……
“妈妈因为工作忙,自从当了领导后,喜欢把情绪带到家里来,她慢慢变了,说话不再是以前那样温柔了,对我和爸爸三言两语交代一下就没了下文,家里不再像从前那样温馨了。只不过爸爸为了不让我受到委屈,在我面前极力装作没事的样子,有时我看到爸爸一个人偷偷在阳台上望着天上的星星在发呆,我好奇地问他在干什么,他总是微笑着说没事没事,可是我看得出来那笑容背后似乎藏着什么,我好一阵难过,我真想对他说,既然和妈妈过不下去了,就分开吧!可是我说不出口……”
郑洁已经泣不成声,郑直和李玉琴惊呆了,全场的宾客被这个意外的插曲震惊了。郑洁接过司仪递过来的手巾,抽泣了一会,接着说下去:
“最近半年来,我惊讶地发现,他们竟然和好了,他们在我面前是那样的恩爱,妈妈难得会给爸爸倒水,爸爸也会主动和妈妈说话了。开始我很高兴,一个家庭和睦相处比什么都重要。可是过了一段时间,我觉得不对劲:他们看起来好像很恩爱,不过并不是我看到的夫妻间那种恩爱的感觉,我看妈妈给爸爸倒水时没有任何表情的,爸爸也是客客气气说着谢谢的话;在我面前,他们是相敬如宾,虽然我还小,但我知道真正的夫妻俩哪里会是这个样子?我怀疑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有一年国庆节,我忘了带手机出去,等我中午回家打开一听,传来两人激烈的争吵声,大部分是妈妈的声音,他们在讨论离婚的事情,房子、爷爷奶奶的照顾,最主要的是我的事情,爸爸低声下气求着妈妈,一定在我结婚前不要让我知道他们已经离婚了,还央求妈妈一定要配合他在我面前装作恩爱的样子……怪不得爸爸每次都那么不自然,他的内心是多么痛苦!”
郑洁已经哭得梨花带雨,肩膀一耸一耸的。全场的鸦雀无声,只有屏幕上一对新人在幸福地相拥而笑,美妙的音乐还在大厅里飘荡。
郑直和李玉琴木偶一样站在下面,没想到辛辛苦苦的表演瞒不住女儿,两人都流下了泪水……
郑洁突然一仰头,轻轻擦去了泪水,接着说:“亲爱的爸爸妈妈,为了我的今天,你们一路走来,现在我成家了,我不希望看到我们一个家就这样拆散了,为了我,为了我们这个家,请你们好好考虑一下,能否放下一切重头再来?在家庭面前,其他的功名地位算什么呢?女儿的婚礼需要你们的祝福!爸爸妈妈,请答应女儿的请求吧?”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郑直和李玉琴身上,他和她百感交集,看到郑洁哭成泪人,他们深感惭愧,情不自禁靠在一起……
全场掌声响起…… 

——声明:本小说为吴小街先生原创作品,未经作者同意和平台授权,任何人不得复制、转载、改编、摘编或利用其它方式使用本作品。若有任何侵权行为,我们将依法追究其相关的法律责任。

2021年8月8日
原 创 · 首 发

❀作者风采简介❀

☆☆吴小街,男,1973年出生,1992年参加工作,江西省余江人,教师博览签约作者,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从事教育工作,醉心读书写作,在读书写作中寻找到一片美丽的桃花源,多篇文章在《中国教育报》《中国教师报》《每周文摘》《时代邮刊》《教师博览》上发表,《中外文艺》《当代文摘》等国家级纯文学平台特约作者。目前供职于鹰潭市余江区教育体育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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