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和小马
小马大学毕业到机关报到时，别人都以为他是老马的人。
其实，老马是河北人，小马是海南人，两人素不相识，更无交集。至于八百年前是不是一家，还真难以考证。
老马在局里在些名气，人称“不倒翁”。这个外号有两层含义：一是酒桌上不倒，二是官场不倒。
碰巧，后来老马和小马还真是走到了同一屋檐下，老马是办公室主任，小马是科员。
起初，小马被分配在档案室，但不知什么原因被老马相中了，成了老马的部下。
小马虽年轻，但小伙子工作能力强，笔杆子过硬，领导们交给老马的活，一大半都由老马转手交给了小马。
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小马写的工作汇报和经验材料，两次被上级转发。新闻媒体隔三差五的有一些局里的报道，也大多出自小马之手，这给马主任的脸上添了不少的光彩。有人说强将手下无弱兵，有人说严师出高徒。每每听到这些真真假假的溢美之辞，老马的心里比喝了蜜还甜。
小马的出色表现，让老马觉得自己是个当之无愧的伯乐。但得意之余，还是觉得有点美中不足。小马起草的文稿每次送到老马手上时，老马总要逐字逐句审核把关。作为领导，他总想在原稿上动点手脚，加点什么或删去点什么，以显示自己是强将，是严师，是比部下技高一筹的领导。但任凭老马绞尽脑汁，却是老虎咬刺猬——无从下口，想减一字或增一字都难。
有一次，他终于找到了机会。在小马给局长起草的新年致辞中老马果断地划掉了“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句话。迎接新年，顺水顺风之类的吉利话多说点无妨，说什么“逆水”啊，这不是煞风景么？没想到，局长在审稿时，居然就加上了老马删除的这八个字。这让老马吓出了一身冷汗。天哪，这小马太神了，简直就是局长肚子里的蛔虫啊！他怎么知道局长想说这句话呢？幸亏这个细节小马不知道，要不这小子又该翘尾巴且看轻了自己。只是经此一回，老马不敢轻易在小马的稿子上打主意了，但他心里总是有一个结挥之不去。
老马几次鼓起勇气想放下架子向小马请教一二，但总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后来，他终于有了一个两全其美不失体面的主意：“小马啊，你好好准备一下，给咱们办公室的全体同志讲一课，主要谈谈给领导写讲话稿的诀窍。到时，我要亲自到场为你助阵。”原本以为小马会感动加激动，谁知小马年轻气盛不知高低深浅，居然不客气地对老马说：“我看还是别费这个劲了，这就跟您喝酒一样，一时半会的练不出来”。
一句话，差点让老马背过气去。但因为老马少不了小马，也就只好原谅了他的放肆。
老马心有不甘，一直寻找着机会，想让小马见识一下自己也不是粗人。
终于，机会来了。局长退休，主持工作的李副局长让老马组织一个座谈会，要求几个主要部门的领导必须发言，当然，马主任的发言是少不了的。本来，这种场合最好是即兴讲话，不一定需要照稿宣读的。但老马觉得这是自己展露才华的一次机会，局长的位置空缺了，估计有一个副局长会顶上。副局长位置空缺一个，自己也不是没希望的。想到这里，老马竟有些兴奋。看来，这发言稿是必须有，而且一定要下足功夫。
给老马写发言稿的任务自然是必须由小马完成的。
很快，小马便将发言稿交到了老马手上。
与以往不同，这回审核的是自己的发言稿，说什么不说什么，老马有充分的自主权。因此，便少了些小心翼翼。小马的稿子写得还行，既有对老局长工作成就的回顾和赞扬，也有对老局长的祝福。但老马总觉得还是缺点什么。
于是，他加了一段自认为富有诗情画意且激情澎湃的结尾。
座谈会如期召开，但就因为马主任自作主张的那段富有诗情画意且激情澎湃的结尾，让老局长黑了脸。
马主任永远忘不了自己的那段讲话：“'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请老局长放心，我们前进的脚步不会停止，我们的明天将更加美好！”
热烈的场面如同浇了一瓢冷水，老局长有些坐不住了，若不是顾及影响，他简直想拂袖而去。
老马觉察到气氛有些异常，也感觉到了主持工作的李副局长投来的冷冷的目光。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
会后，李副局长把马主任叫到办公室一顿训斥：“谁是沉舟？谁是病树？乱弹琴！”
老马一阵眩晕差点摔倒，他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唉！要是让小马把把关就好了。
图片/网络
作家简介
王树宾，江苏海门市人，曾在海军某部服役，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现居海南，海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在《解放军文艺》《青年文学》《海南日报》《新华日报》等杂志、报刊发表小说、散文作品约30余万字，并数次获奖。著有小说、散文集《寻找儿时的月亮》等三部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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