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读路遥《早晨从中午开始》
张达富||江苏
读路遥的《平凡的世界》，百万巨著一口气读完，直觉告诉我，作家为此付出了多么艰辛的劳动。当我读完《早晨从中午开始》才真切地理解了作家创作的艰辛。路遥着手准备材料，加上六年时间创作，整整用了十年的时间。人们开始进入梦乡的时候，正是他开始创作的时候，每天早晨才能入睡，到中午醒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玩命地投入写作，终于消耗了他的体力，积劳成疾，当《平凡的世界》获得茅盾文学奖的第二年，路遥与世长辞，年仅42岁。文坛一颗巨星陨落，不能不说是中国文坛的一大损失。
文学创作需要艰苦付出，读完路遥的《早晨从中午开始》，感觉他的创作就是艰辛与苦难，他对自己的要求近乎残酷，牛一样地劳动，大地一样的贡献。用路遥的话说：当生命进入正午的时候，工作却要求他像早晨的太阳一般充满青春的朝气投身于其间。在路遥的创作生活中几乎没有真正的早晨，他的早晨都是从中午开始的，通常情况下他都是在凌晨两点到三点左右入睡，有时甚至延伸到四点到五点，中午时分，简单洗漱过后，胡乱地吃些馒头、咸菜，有时一天只吃中午一顿饭，身体都飘起来了，写完第一部，瘦了一大圈，写完第二部大病一场，差点死去，写完第三部，手像“鸡爪子”。试想，这比常人要付出多少艰辛，不由得想起曹雪芹创作《红楼梦》的情景，“十年辛苦不寻常”。一旦进入创作，完全把自己融入书中，与书中人物共命运，同呼吸。第三部写到田晓霞死了，他痛哭流涕，打电话给他弟弟，说田晓霞死了。这在许多作家的创作过程都会有的现象，但路遥表现的更为突出，整个身心都在作品的创作中了，简直到了走火入魔的境地。
伟大的作品总是凝聚作家的心血，因为作家的艰苦奉献，而不同凡响。路遥不愿躺在《人生》成功的平台上，享受鲜花和掌声，他要突破自己，向更高的山峰攀登。他要求自己不仅要战胜失败，还要战胜胜利。这比那些一炮走红而后劲不足的作家，高出很多。为了文学创作，真的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文学需要积累，路遥在创作《平凡的世界》之前，已经有深厚的文学积累，《人生》的发表，为路遥赢得了空前的声誉，轰动文坛。他出身农村，对农村生活非常熟悉，生于斯长于斯的陕北高原的生活，刻骨铭心。从小饱受生活的苦难，长大后仍然摆脱不了贫困，即使工作以后，成为作家以后，他的生活仍然是困难。这为他创作《平凡的世界》奠定了深厚的生活基础。
作家的作品其实就是作家的自叙传，《人生》中的高家林，《平凡的世界》里的孙少平，都有作者本人的影子。路遥的生活积累已经很丰厚了，但是他仍然不满足于现有生活的经验。他广泛收集近十年《人民日报》等报刊，研究近十年的风俗人情以及国内发生的重大事件，为的是反映特定年代的社会背景，把作品中的人物置于广阔的社会背景中去表现、去发展。每个人的成长与那个时代密切相连，每个人的奋斗史都反映了那个时代的社会面貌，因此书中的人物都是鲜活的，打上那个时代的烙印，所以作品具有了教育人，鼓舞人的力量。
生活经验的积累，是创作的基础，但仅有生活经验还是不够的，还需要向名家学习。路遥最敬佩的作家是柳青，当他一度想放弃的时候，特别是第一部写完，并未得到评论家们的认可，在他苦闷彷徨的时候，他想到自己崇敬的前辈柳青，他曾到柳青的坟前祭拜，诉说自己的委屈和心声。这位给他带来深刻影响的文学前辈，曾嘱托他要写出陕西人民生活的长篇巨著，他坚定了信心，决定再难的路也要走下去。正是文学前辈的影响，让他能够下定决心，克服困难，无惧无畏，继续创作。柳青的《创业史》路遥读了七遍，这为他的创作积累了丰厚的文学经验。
路遥为了塑造书中的人物形象，他下矿井，体验矿工的生活，还悄悄地到省委领导家里去暗访，趁领导外出，由保姆领着一间一间屋子参观，最终塑造出了官至省委副书记的田福军的形象。这说明文学创作离不开生活，又要高于生活。
文学创作需要突破。用路遥的话说不仅要战胜失败，还要战胜胜利。一般作家，有了成名作，往往一炮走红，后劲不足，再难出现精品力作。原因大概是仅凭经验写作，很难有突破。生活经验丰富的人多了去了，但不是有生活经验的人就能成为作家。悲惨世界的故事几乎每个时代都有，但是很难产生《悲惨世界》那样的巨著。
这说明写作仅凭经验是不够的，光有作家的禀赋也是不够的。为什么陕西三大作家，路遥、贾平凹、陈忠实能够三驾马车似的独步文坛，无一不是作家们不断地突破自己，突破创作的瓶颈，由“高原”达到高峰。路遥为了突破自己，创作出长篇作品，他不仅积累许多素材，还阅读大量的中外名著，加上他本身就是文学专业毕业，有深厚的写作功底。路遥也从曹雪芹只完成《红楼梦》前八十回的教训中，得到启发，他残酷地对待自己，决心四十岁之前完成《平凡的世界》长篇巨著，最终实现了他的夙愿，但也耗尽了生命。
由此看来，作家尤其是著名作家真不是常人能够达到的境界。路遥创作《平凡的世界》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以致人们认为他精神不正常。曹雪芹为了《红楼梦》的创作，自认为“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其中创作的艰辛可以想见。路遥创作《平凡的世界》前后也花了十年时间，投入创作花了整整六年的时间，个中滋味，局外人很难体味。作家的劳动不同于一般的劳动，正如路遥说的那样:“最重要的就是要咬着牙，一步一步向前跋涉，要想有所收获，达到目标，就应当对自己残酷一点！”除了坚强的意志以外，还需勇气与毅力支撑自己艰难跋涉，一步一步登上高山之巅。
歌德说，对于一个从不断的追求中体验到欢乐的人，创造本身就是一种幸福，他所创造的财富却没有意义。路遥虽然为了写作积劳成疾，牺牲了健康与生命，却为世人留下了不朽的文学巨著，虽死犹生，他用他的作品诠释了人生的意义。据说马云读了路遥的作品，发奋创业，终获成功。相信《平凡的世界》必然会影响一代又一代人艰苦创业，实现平凡世界中不平凡的人生，这应该是文学作品的永远的生命力！
插图/网络
作家简介
张达富，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江苏省高中语文特级教师。在《中国教师报》《教师报》《江苏教育报》等报刊发表散文二百多篇。作品大多抒写亲情、人生感悟，为学生示范作文，形成了亲和、平实的文风。散文《教书的日子》（团结出版社出版）《不是为了告别的追忆》（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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