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爱你
村子后面长着一片茂密的竹林
青青翠竹养育着一方生灵
细如丝线的竹片从父亲的篾刀中飞出
在灵巧的手里变成各种各样的竹制品
父亲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篾匠
认识的人都说他的脾气特别好
可在儿子眼里他像个残忍的暴君
他讨厌父亲，讨厌所有的篾匠
儿子从小喜欢读书
成绩在班里遥遥领先
通过知识走出山村是他的梦想
父亲不希望儿子读书
他想把他培养成篾匠接班人
因为读书，经常被父亲打得体无完肤
打完以后，他还是挑灯夜读
十五岁时，他考上县里的中学
父亲死活不让他上，原因是
村里的孩子都成了小篾匠
已经给家里挣了不少钱
他急了，哭着对父亲说
不让我读书，我就出走
他一跺脚，真的走了
带着深深的伤痛离开了家
一走就是多年
他先是在外面干过多种零活
后来找了一份固定的工作
再后来就是成家，有了自己的孩子
他很少去小山村里看父亲
父亲说给他打一床竹席
他冷冷地拒绝了
说现在人都用席梦思
关于父亲的消息大多来自亲戚的传闻
先是说父亲上山摔坏了腿
后又说父亲病危，时日不多
不得已，他回了一趟老家
看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父亲
他终于生出恻隐之心
迟疑地握住父亲伸过来的手
第一次感觉到他的手干瘦而冰冷
他拉着儿子的手断断续续地说
父亲无知，不知道文化的金贵
毁了你一生的前程，儿子啊
我好后悔，可我不知道怎么弥补
这是我一生的积蓄
你拿着，留给我的孙子上大学
话没说完，老泪已经纵横
他递过存单，里面有五万元钱
父亲去世了，他心里突然很空
大姐告诉他，父亲想给他打竹席
上山砍竹子时才把腿摔断的
而且竹席早已打好
可是父亲不敢给他，怕被拒绝
大姐还说出一个惊人的秘密
他的这份工作不是靠自己努力得来
而是父亲通过层层关系
花了不少钱才换来的
父亲怕他的自尊心受不了
要家里人死守这个秘密
他抚摸着那床父亲用心编制的竹席
光滑细腻，均匀而结实
这时，他终于明白了
父亲一直在为他当年的粗暴赎罪
而他却一直漠然不知
无情地践踏着这份亲情
他知道去天国的路很遥远
所有的恩怨都被距离隔成断肠
父亲已经在那里安祥地呼吸
如果父亲还能感知
他想对他说声，爸，我爱你
插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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