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 弟
阿宝和筛成是兄弟，阿宝是领养的，筛成是妈妈亲生的，这就派生出剪不断、理还乱的兄弟情结。
筛成出生前有两个哥哥半路夭亡，为了压子（保证再生孩子存活），就领养个儿子，取名阿宝，说来也巧，当年便生下筛成。筛成出生时，胎位不顺难产，接生婆费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孩子接出来，但小孩已奄奄一息，赶忙拿出打理粮食的米筛将婴儿一罩，筛除一切背孽之事，望儿平安，取名筛成，而她自己则昏迷不醒，又是蜜枣红糖茶，又是水煮鸡蛋，好一番折腾，才勉强睁开双眼。她紧紧地把儿子抱在怀里，感到历经磨难的生命比自己更重要，一定要精心呵护。说心里话，她爱筛成超过爱她自己，但考虑领养的阿宝感受，她只能把爱藏在心底。
自从有亲生儿子筛成后，她就后悔当初领养阿宝，不仅两个儿子的读书教育，取妻生子的负担加倍，而且领养和亲生的关系也忒难处理，弄的不好，就会被饶舌的人说三道四。为了不留下不公的口实，于是她对两个儿子采取的态度大相径庭，对阿宝刻意亲近，说话尽可能和风细雨；而对筛成的爱则是放在心里，深沉而浓重，这样做八九岁的筛成不理解，认为妈妈偏爱哥哥，而不喜欢自己，由此产生抵触情绪，后来因一件事情发生而被彻底激化。那是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调皮的哥哥和同学争吵，打起架来，平时－般小朋友见他块头大都远离他，可今天遇到的对手是个胖子，还练过跆拳道，争斗时派上用场，三拳两脚把阿宝打扒下，鼻子还渗出血来，阿宝还手无力，大声呼叫刚好在边的筛成助阵，筛成看阿宝被打正偷着乐呢，别人出手教训了哥哥，好像替自己出了口怨气，心里想，妈妈护着你，我找茬还沒找到机会呢，于是扬长而去。阿宝见状，愤愤然，于是手、脸不洗，留着血渍告状。阿宝心里有个小算盘，妈妈一直口称兄弟一心，其利断金，兄弟要相互关心，今天弟弟如此表现，看看妈妈作何处理，是否偏袒弟弟，应该是一个试金石。
妈妈原以为小孩子争宠，也不以为然，当看到阿宝脸上血渍，心里也很不舍，觉得弟弟你不动手帮忙也罢，动嘴劝解也行，怎么就视而不见溜之大吉呢，这不太无情无义了吗，想到此，应该给他点惩戒，此事不可重演。但重罚，于心不忍，不管怎么说，筛成还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嘛。
于是当着阿宝的面，拿出声色俱厉的样子训斥筛成，目的是安抚阿宝，避免产生厚此薄彼的负面心理：“自家兄弟你不帮他，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妈妈刻意口中爆粗，似乎告诉哥哥：我公正着呢。可弟弟不干了，失宠的心理失衡。听妈妈喊自家兄弟，好像一根敏感神经被激活，因为邻居张二奶昨天还拉着哥哥的手，悄声问他妈妈对他好不好，哥哥怎么答，没听清，后来张二奶声音大，听着说抱养的哪抵亲生的，你自己要当心哦，这对话偏偏被路过的筛成听见。
“他又不是我亲哥。”弟弟憋在心里的话终于说了出来。
妈妈听后，好像心底的伤疤被撕开，苦心经营的亲情堤坝彻底崩塌，“你胡说什么，你个不晓好歹的东西。”
啪，狠狠地举起右手，朝脸——犹豫一下，在屁股上轻轻落下，但就这一下拍打，似乎给哥哥一个交待，可就这装模作样的抬手，还是给弟弟重重一击，埋下对妈妈怨恨的种子。从小到大，妈妈从未打过我，现在为领养的哥哥竟动手打我了，看来我和哥相比，也太无足轻重了。
猜忌，争宠，使兄弟俩的矛盾愈演愈烈。客观讲，筛成要强且任性，加上自己是亲生子的优越感，遇事总想占上风，这无疑就给哥哥带来伤害。有一次妈妈煮了两鸡蛋，一人一个刚塞到手里，可筛成说一个鸡蛋不够吃，任性地又哭又闹，哥哥见状，一边很不情愿地将自己的一个鸡蛋往弟弟手里送，一边两眼紧盯妈妈什么表情，当弟弟狼吞虎咽吃下属于自已的那个鸡蛋时，妈妈不仅没有劝阻，反而看着呵呵发笑。这一刻哥哥崩溃了，心里想，表面上妈妈对我关心，其实心里根本没有我，一种被冷落被抛弃的感觉滋生出来，慢慢放大，膨胀，怨恨就像脱僵的野马肆意狂奔。他愤愤地离开了，妈妈看到他眼晴红红的，在后面大声叫他，他什么也不想听，急匆匆地走了，躲到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平复一下已伤透的心。心想，命运怎么如此作弄人，我要不被领养，何必寄人篱下！回过来一想，这些都是既成事实，你又改变不了，只有听天由命吧。再说，他也确实比我小，哥哥照顾弟弟也在情理之中，于是不再追究，此次风波表面上平息了，但失落感在心中暗流涌动，对阿宝留下了阴影，据此他认真反思，命运不能依赖别人恩赐，而靠自已努力去改变，只有强大了，才能赢得别人尊重。
妈妈也当过单位领导，对处理人际关系协调矛盾还是很擅长的，但对兄弟两的矛盾处理感到很棘手，甚至有点力不从心。她千方百计创造和谐的人际关系，让祥和的阳光照遍家庭的每一个角落，可弟弟小肚鸡肠，总是制造事端，逼着妈妈做出取舍。哥哥经岁月的打磨，也学会隐忍。
日子就是在尴尬中向前演进，直到初中毕业，哥哥决定外出打工，下决心干出个人样来。
哥哥很快在上海某外资企业找到一份工作，他刻苦钻研，努力学习，很快掌握生产流程和加工技术，成为同批进厂的凤毛麟角，加上特殊的成长背景造就的韧性、包容性，使他成为领导赏识、同伴喜欢的好员工。
领导发现阿宝是个好苗子，就培养历练，一步一步成为领导的好帮手，经过几年操练，事业上风生水起，他成为外资企业的生产部经理。
弟弟在妈妈呵护下，一直读书，直到高中毕业，后经妈妈同事帮忙，谋得一份工作，终因眼高手低，自以为是，混不下去了。于是，外出打工成了最好选择。
来到上海，看到外资企业招工广告，听说企业效益不错，于是投递简历、面试，报到上班，一切顺利。
三天后，正当他在机台学习操作的时候，生产部经理到车间检查工作，在一个个仰望的神态和敬佩的眼神中，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几年未和家里联系的哥哥阿宝出现了，尴尬、惊奇，心中打翻了五味瓶，原来传说哥哥在外混的不错，妈妈也提议投靠哥哥，可颜面总拉不下来，谁知天就这么大，我们又相逢了。他正在犹疑间，哥哥主动走到面前，一把握住弟弟的手，继而热情拥抱，亲切地叫着弟弟，他早已把过去的罅隙抛到九霄云外，用哥哥的胸怀包容弟弟，忌妒，争斗，只能无谓地消磨锐气，和外面大千世界相比是多么渺小。当看到弟弟投递的简历，就知道弟弟来了，我要消弭隔阂，不计前嫌，并作了相应安排。
筛成也检讨自已太小家子气，用最大的力气喊了一声“哥”，一份愧疚，一份自责，一份深情，一份期待，随着泪水涕泗，流在脸上，流进心里……
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李兵，笔名，木子文武，江苏滨海人，1949年出生，大专文化，部队转业干部，爱好诗词、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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