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义 母

 

义  母

施泽茂||安徽  

我小时候比较顽皮，每当不听话时，母亲就吓唬说:”你是城里妈妈的儿子，要把你送回去“。那时，不懂事，半信半疑。大约五六岁时，母亲带我到城里妈妈家，依稀记得她把我搂进怀里，在我脸上亲了又亲，嘴巴贴在我耳朵上说:”宝贝，你真是我的儿子，妈妈好想你。“我也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我能感受到，她非常和蔼可亲，好像她就是我的亲妈妈。

我初中毕业那年，母亲得了子宫瘤，生命垂危，那时家里穷，付不起昂贵医院费用，准备放弃治疗。城里妈妈知道后，主动拿出她多年积蓄70块钱，给母亲做手术。母亲在死亡线上捡回了一条命(后来我母亲活到90岁才离世)。母亲出院那天告诉我，城里妈妈是我义母，是她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我出生两个月大，患了肺炎，十分严重，乡下土郎中说没救，不给治疗。母亲不忍心，抱着一线希望，怀揣着我，一口气步走二十多里路，跑到县医院求医。正好与城里妈妈住在一个病房。她的女儿比我大一个多月，也是患了肺炎，不幸的是她的女儿医治无效夭折，我侥幸地躲过一劫，活了下来。但是，我的身体十分虚弱，奄奄一息。那个年代，粮食紧缺，食不果腹，母亲没有奶水。如果，把我带回家养一定是死路一条。城里妈妈看出我母亲的窘境，强忍着失去女儿的巨大悲痛，出于一个伟大的母爱，毅然决然地提出将我寄养在她家，她有丰富的奶水给我吃。并且，她与我母亲结拜为姐妹(我母亲长她一岁)，这样好让我母亲放心把孩子留在她家养，她跟我母亲说:”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从此，我便有了两个母亲。

我在城里妈妈家生活两年多，直至断奶，母亲才把我接回家。是城里妈妈用她的乳汁把我喂养长大，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她是我再生之母，她的大恩大德永远铭刻在我心里。

城里妈妈名叫郭秀英，一米六不到的个头，齐耳短发，方正脸庞，显得很清秀、端庄。讲话声音洪亮，干活麻利。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市民，没有工作。家住城墙根越城街道，街坊邻居都叫她张妈。她十几岁就给家道中落的大户张家做童养媳，她丈夫张爸，是张家唯一大小姐的私生子，他的母亲很早就抑郁而死，可怜的他是和奶奶(其实是外婆)，相依为命，他随母姓，是张家唯一一条根，从小就到县学读书，受到良好的教育，文化造诣较深，是一个非常有修养的人。一米七多的大高个，相貌堂堂，俊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善言辞，为人忠厚本分。对我这个飞来的儿子，非常认可，情同父子。如果，当时我不是农业户口，他的职准备让我去顶。张妈张爸青梅竹马，相濡以沫，可谓是恩爱夫妻的典范，家里大小事都由张妈打理。张爸在区镇粮站做主办会计，每月有稳定几十块钱工资，足够夫妻二人生活。张妈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不想成为一个坐吃山空的人。由于，张爸在粮站工作，职工有米糠票，她就在家里养起猪。整天忙忙碌碌，到饭店倒下脚料，在菜场捡烂菜叶，给猪当饲料，每年都能养一头二百多斤的大肥猪。她辛辛苦苦，用劳动挣来的钱，不是用来自已享受，而是把大多数钱都用到接济生活比较困难的人。

张妈为人非常厚道、大方，自己省吃俭用，无论是认识的或不认识的，谁要是遇到天灾人祸，她都慷慨解囊，不计回报。她家院落较大，厢房很多，常年无偿供乡下做生意买卖人放东西，为此，也结识了许多交情，她家成了这些人的”老饭店“，每天中午都要煮一大锅饭菜。张妈常说:”一碗饭吃不穷人，人意好，井水甜“。她就是这样一个有菩萨心肠的人，专门做好事，积德行善，凡是受过她相助的人，无比感激涕零，啧啧称赞。

张妈自没了自已孩子之后，就没再生育过。后来，她在家门口露天菜场捡回一个丢弃女婴，取名小莲。张妈对小莲如同已出。以至小莲长大成人，她的亲生父亲找到张妈说，当初之所以丢弃亲生骨肉，是生活所迫，当时，他在暗处观望，等了很长时间，看到有人把孩子抱回家才放心离去。他想要张妈跟女儿解释一下，他只想认认而已。非常善良的张妈，没有推辞，并做女儿思想工作。可是，小莲坚决拒绝了亲生父亲的要求，说什么这辈子都不会认亲，要用一生来报答养父母养育之恩。

我母亲那场大病，在张妈经济援助和精心照料之下，身体逐渐得到康复。但是，家里无力供我继续上学读高中。张妈了解情况之后，第二次把我接到她家，在县城念高中，当亲儿子养。她每天起早贪黑，不辞辛苦为我和小莲上学操劳。总是把最好吃的东西让给我们吃，她自已吃剩饭剩菜，有时遇到客人多，她就饿着肚子。她自已一分钱舍不得花，为我们用钱一点不心疼。一年四季我们都有新衣服穿，她自已老蓝布褂子，洗得发白，打了补丁，仍然穿在身上。两年高中(当时高中是两年制)不知不觉就要过去了，我却发现，张妈的脸上爬满了皱纹，头上添了许多白发，背没有从前那么直，一双手更加粗糙。我就暗地里流泪，非常心疼她为我们默默无私付出，在心里发誓等她老了，一定要像孝敬自己母亲一样孝敬她老人家。可是，万万没想到，没有等到那一天，2003年冬至日，我在外地打工，突然接到小莲打来电话说:”妈妈在家跌倒，送医院抢救无效人走了“。我悲痛万分，连夜赶回来，看见小莲哭成泪人，昏过去好几次，我心里如刀绞，痛不欲生，与她抱头嚎啕大哭。守灵五天，我的脑子里全是浮现她老人家为我们操劳的身影，我和小莲像小孩子一样，日夜呼喊着睡在冰棺里的妈妈，希望她能够醒过来，让我们做儿女的尽一点点孝心，可是，”子欲养亲不待“，这突如其来噩耗，成了我们兄妹终身遗憾。出殡那天街坊四邻二百多人怀着崇敬、悲痛的心情在雨中为张妈送行。

今年是我义母郭秀英老妈妈离世十五年，写此文，纪念这位平凡而又伟大的母亲。

插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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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施泽茂，安徽庐江人，文学爱好者，曾在省报上发表作品，平时喜欢在网络平台上发些文字和摄影，自娱自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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