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南风情录|周友斌：故乡的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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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蒲剧

周友斌

十里风俗不同，剧腔各有爱好。北京人爱京剧，河南人爱豫剧，陕西人爱秦腔，我们晋南人专爱蒲剧。

蒲剧是晋南人的看家戏。出门在外，要是能听到一段蒲剧唱腔，便有如归的感觉。一位在边陲当兵的朋友给我的信中说：“偶尔在异地听到蒲剧的唱段，不知怎么眼泪就要往下掉。”难怪当年蒲剧在首都会演时，在京的晋南人大为捧场，连彭真也不例外。

在晋南，蒲剧迷比比皆是，他们可以不知道梅兰芳，但绝对不会不知道王秀兰。上了岁数的老人，可能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但却是欣赏蒲剧的高手。戏台上吹、拉、弹、奏，翻、打、念、唱，戏迷们都有谱，传统的剧目，剧本全装在他们心里。演员们哪句台词唱错了，哪个动作有失误，甚至后台哪个鼓点调皮乱了，哪阵子板儿跟不上趟，根本蒙不了他们。戏迷们因为懂戏，绝对不乱捧，他们看得细腻，从提袍、甩袖、亮靴底，到吹胡子、瞪眼、抖帽翅，注重你的每一个细小动作。王秀兰的《杀狗》路数真，他们服，换别人唱能挑出你上百个毛病来。所以，看了阎逢春的《跑城》，再看别人的《跑城》便没意思。听了武俊英的《送女》，再有人唱《送女》便不中听。“宁看存才《挂画》，不坐民国天下（意即不当民国总统）！”这句话在老一辈人那里十分流行。蒲剧迷的偏激，跟现在城里的歌迷、球迷们可是不相上下。

晋南人不但爱看蒲剧，唱蒲剧也是他们的爱好。有时候走在路上，你经常能碰到不修边幅的乡里人，骑了自行车，带着个大菜篓，一边骑一边旁若无人地拉嗓子：“……再莫要胡思乱想，来、来、来……”唱时摇头晃脑，悠然自得，很能感染人。

在先前，几乎村村都有家戏班子，每到农闲的时候，总会有人出头来组织排演，咚咚锵锵的锣鼓声便成天价响起来。一出戏排练好，正月十五演、三月三演、清明节演，直演到农忙方肯罢休。

晋南的乡村，戏台是全村子最好的建筑，村民宁肯少吃少穿，也要集资建个像样的戏台。每每村里办红白喜事，总要请戏班子唱几段蒲剧凑兴。结婚用蒲剧庆贺，送葬以蒲剧志哀，似乎离了蒲剧这婚便不能结，葬便送不成。真不敢想象，在晋南若是没有了蒲剧会冷落到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