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风情录|香尘：金银花

金银花

香尘

以前，总认为金银花的名字有点俗气，换叫鸳鸯藤呢又过于喜庆缠绵，所以，我心里更喜欢它的另一个名字，忍冬。忍冬，多么坚韧的意境，静默薄影里，耐心地等待，等最后一片枯叶掉落，等最初一抹绿芽钻出，等来四月幽深，绿意纵横，然后渲染出一派金黄银白的活泼欢喜。

我种在北露台上的这架金银花，经历可谓坎坷。最初，是几年前的春天，姆妈不知从哪里折回来一根枝条，让我扦插，那会我都还不知晓这枝条是何植物，更不知道如何扦插，便死马当作活马医，效仿菊花的扦插法子吧。一次性杯子装满黄沙，用水湿润，枝条修剪后往里一插，往墙角避光处一扔，听天由命。过阵子，它倒是发根长新叶了，搬迁到一个小花盆里，没想到还开了一枝条的花。姆妈一看，是金银花啊，喜欢爬藤的，必须翻大盆种到栏杆旁边去。搞得我又一场兵荒马乱。

来年春天，这金银花藤终于郁郁葱葱开始往栏杆上恣意攀爬，看着挺朝气蓬勃。不料，某个大风雨的天气，我因为有点不放心露台的花草，便上露台去查看，正好看到隔壁男邻居拿把剪刀在拦腰剪断金银花。他大概没想到，大风大雨里我会出现，我也没想到，大风大雨里还有人出来使坏，于是四目相对，一时间都无语。随后，他用剪刀恶狠狠地指指我，说你种的金银花越界了。我明白了他的意思，那栏杆是我家和他家的分界。

好在，这种人我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以前村里有两户人家，关系不太好，一户爱种花草果树，隔壁人家划了条沟做两家分界，但凡过界的植物统统剃头，所以，长在边界附近的植物就有了奇观，都是半壁江山。低矮的植物还好，树的话往往经不起夏天的台风过境，轰然倒下，又引起一场口角。搞笑的是，为争一口气，一家还屡倒屡种，一家是屡种屡剪，直到拆迁了，这冤冤相报才被了结。

其实，我是想不出我和邻居有何纷争的，一年到头，面都见不了几次。后来知道，大概是迁怒。听说男邻居有了小三，那阵子正闹离婚，小吵天天有，大吵三六九。果然，过阵子就再没见过这个男的，倒是我每每在露台莳花时，常从隔壁飘过来一阵一阵的中药味，应当是女邻居在养病。

这株被拦腰剪断的金银花很是顽强，奄奄一息熬过了夏秋冬，在第二年的春天又成了新出炉的美少女战士，一路抽枝张叶爬藤开花。直至如今，年年四五月里为我营造出一架青青白白的素雅美景，自成小天地。而我时时流连于这藤绿和花香，享受着这个时节的一派繁华，于寂静之处，新鲜明亮。

又因为这金银花，女邻居也和我熟识起来。起先，是她特地候在露台上，等我上去莳花时，开口问我讨要金银花的嫩枝条，说是皮肤有红痒，听人推荐用这枝条煮了水擦拭能治好。我便让她随用随取。大概半个月后，她来跟我道谢，说偏方有用，皮肤病还真好了。后来，她又给我安利了好几个跟金银花有关的偏方，什么花苞泡茶能治咽喉肿痛，用老叶泡水能治肚疼腹泻，用嫩茎煮冰糖水能治感冒，用根泡澡能改善皮肤......

原本这些偏方，我也是听听罢了，金银花于我只是一道风景。直到前年夏初，阿爸的背上生了一个热疖头，痛得睡觉也不安生，我只得天天帮他消毒挤脓包。我阿哥小时候也得过热疖头，脓包整整挤了两个多月才好，真是太漫长遭罪了。这时候，我便想起了正在盛开的金银花，于是，花苞泡水让阿爸喝，藤蔓和叶子煮水让他擦身。终于，十多天后热疖头消退了。也从那年开始，在金银花含苞开花的时节里，家里有了每天摘一些花苞泡一壶水，大家分着喝一杯的习惯，清清热解解毒。这是吃一堑长一智，知道预防措施要做好。

就像姆妈经常得意地说，这金银花真是不错，当初随意折了一根枝条回来，种着种着，种进了我们的生活里。是的，它已经成了家常里的一员，在露台上，静静，淡淡，除了芬芳还是芬芳。

关  于  作  者

About the Author

香尘，上海嘉定人，文字爱好者。有散文、小说、诗歌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