姆妈的艰难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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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孝松

年好过，月好过，日子难过。这是家乡过去对穷人家的一种说词。穷困人家一日三餐，每餐的油盐酱醋，愁坏了当家人。姆妈就是这样的当家人。日子无论多艰熬，年月轮回不会停止。转眼间，姆妈去世已60周年，我也成了耄耋老翁。

我父亲是家中长子，下有四个弟弟，爷爷过世早，我姆妈一进家门就担当起整个大家庭的内部事务。她对几个叔叔关心体贴，按理叔叔们称我姆妈为大嫂，但他们却尊称“大姐”。家中大小事务，一旦意见不同，就由“大姐”定夺。

我父亲去世前，四位叔叔在我姆妈的操持下已分别结婚，待幺叔结婚后，我姆妈意识到该分家了，在父母主持下，兄弟五人自立门户。

天有不测风云，分家不到一年，我父亲就因病故去，我家的生活一下跌入谷底。当时我大哥才十二岁，生活十分困难。叔叔们不放心，就同我姆妈商议，把家再合起来。无论叔叔们如何劝说，明事理有远见的姆妈就是不同意。

既然已经和和气气分了家，各位弟妹已习惯目前的生活，没必要再聚在一起。由于姆妈的坚持，合家不成。但是几位叔叔达成了共识，每到农忙时节，几位叔叔都先到我家忙农活，做完后再回家忙自己的。

儿时的印象中，姆妈好像什么都会，无所不能。我们的衣服都是她亲手裁制，就连我们塆里人要做衣服，都来请姆妈裁剪。

我家有一把锃亮的竹片尺，她就是用这把尺帮人测量领口袖口，衣服长短，胸围大小，而后熟记在心，很利索地将一块布裁剪成一片片衣料。她帮邻里裁剪衣服从不收费，邻里也习以为常。她常讲：帮人等于帮己，与人方便于己方便。

姆妈是农村妇女，不识字，但识理，待人真诚，深受乡邻信任，无论是家族内部还是邻里间，只要有矛盾都会找姆妈倾诉，让她评判是非曲直，在她的斡旋劝解下，都会冰释前嫌。姆妈那宽阔的胸怀，热心助人的精神，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我的人生。

在我的记忆中，姆妈总是忙忙碌碌，我小时没有见过她歇息，深夜睡觉醒来，姆妈要么坐在床头纳鞋底或做其他针线活，要么在昏暗的油灯下纺线。

我家在那年代的穷困不堪回首，连两分钱一盒的火柴也买不起，常常是要做饭了，姆妈就给我一个纸卷，到左邻右舍引来火种。有时缺盐，就让我拿一个小酒盅到别人家借盐。这就是穷人家度日如年。

姆妈裹脚，称得上是三寸金莲。家里农活叔叔们帮衬着，而衣着鞋帽及家庭日常开支总得自己设法解决。记忆中，姆妈经常天未亮就起床，去镇上批油条麻花，然后提着竹篮子，迈着摇摇晃晃的碎步，走村串巷叫卖。

秋冬季节，姆妈顶着秋风走进山里，买回青色的柿子，然后在柿子底部插入三只小竹签，再用稻草捂起来，待柿子捂熟后，就到长轩岭镇上去卖。姆妈偶尔会将柿子去皮去核、捣碎，加入面粉和匀，烫成柿子饼。我那时觉得这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它是那么甜那么香，现在想起来都会流口水。

人老了，时有失眠，不眠之夜常会想起我那操劳一生、坚韧不拔地抚养我们姐弟六人的伟大母亲。清明将至，思念尤切，想到姆妈那不堪回首的困苦日子，一件件、一幕幕，历历呈现在脑海，我的眼泪就像无法控制的泉水侵湿枕头。

本文作者孝松授权印象黄陂发布

关于作者 孝松，1944年出生于长轩岭董家河。1964年黄陂三中高中毕业，考入南京农学院（现南京农业大学）。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扬州市工作，现已退休，定居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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