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被子

我们家乡是产棉区，棉花好，做出来的被子也好。

讲究的人家将被子分两种，垫被和盖被。大多数人家没那么讲究，一般都是把新被子作为盖被，旧被子当成垫被。

在我读大学之前，我都不知道什么叫褥子。

尽管我们从初中开始就在学校住宿，可我们出门时一般都是背着一床盖被出门。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一个人的被子垫在下面，一个人的被子盖在上面。假如只有一个人，那就自己把被子窝一下，钻进去后，用被子把身体包裹起来。

无论是外出打工，还是外出上学，我们都是一床被子。印象中，当兵的出门也只背一床被子。

做垫被的，直接铺在床下，被子不用被罩，只在被子上面放一张床单，而做盖被的，就比较复杂，不仅要一个被里子，还得有一个被面子。

在改革开放之前，被里与被面都是棉布做的，不同的是，被面那块布上有花，而被里就是最简单的床单棉布。改革开放后，生活条件好了，开始有绸缎被面出现。尤其是结婚时，直系亲属都会送绸缎被面。

我们家乡做被子的工艺也好，有专门做被子的匠人。老辈子人，结婚时的被子可以盖一辈子，只有他们才真正体会到，一床被子就是一生的道理。

后来，做被子的开始偷工减料，一床被子不可能盖一辈子了，当然，也没有人愿意把一床被子盖一辈子，毕竟，时间长了的被子死硬的，也不暖和。年头长的被子就放在垫被的最下面，也许不暖和，但是垫在下面比较软和。

去大学的时候，姐姐怕我在外面冷，特意用12斤新棉花给我打了一床新被子，那床被子真够大的，以至于我在床上都没法将其合规地叠起来。

记得军训的时候，教官第一项任务就是教我们把被子叠的四方八面。开始在两个同学的被子上演示了一遍，教官很自豪，可到了我的被子面前，他彻底地傻眼了，怎么也叠不出八个面，最后，一脸大汗地对我说，你这被子只要给窝顺溜了，就算是合格的。

军训期间，看见同学们一早起来叠被子，我心里那个爽啊，被子叠不起来看来还是有实惠的。

不过，很快就轮到我着急了，因为别人的被子都是用被套，被套脏了，直接拆下来洗被套，干了后，将被套往上一套就完事了。而我的被子是有被面和被里的，一旦拆下来洗，回头还要将被面和被里子缝起来，对于从没有做过针线活的我，简直难于登天。好在班上还有几个会缝被子的女同学。

当我洗完被子，就能厚着脸皮去求他们帮忙，好在她们也比较好说话，我一叫，她们也就到了，一直到我大学毕业。这几年，对女同学自然也是一路维护着缝被子的友谊。

有人给我提议，如此笨手笨脚的我，就该买个被套。我也想用被套，可惜，家里的被子尺寸，根本配不到合适的被罩，于是，我就只好忍着。

终于快要大学毕业之前，我找了一个做棉被的人，我让他把我的被子一改两半，那一半无偿赠送给他，前提条件是，我不给他加工费了。那个做被子的人开始有点犹豫，当他看见我的棉被时，他笑了。

我拿到被子的时候，一直觉得那个做被子的人留了多一半，或者是，他以非常差的棉花给我做了这床被子，因为，被子的感觉跟以前真的是天差地别。好在我当时要是南方，那边据说一年四季都用不上被子。

我记得，南边一年四季还是要用一段时间被子的，我还清楚地记得，那边确实不用褥子，冬天的时候，在硬板床的凉席上铺上一张床单，天气不冷的时候，立即将床单撤掉。

到北京后，我们都开始买鸭绒被或者羊毛被，这些毛织品的被子，明显比棉被要轻，也许因为没有棉被的质感，以至于，我一直错误地觉得，鸭绒被子没有棉被暖和，即便事实证明我感觉是错误的。

在床外寒风呼啸的日子里，我躺在有暖气的房子里，只有抱住厚厚的棉被，才感觉到彻头彻尾的暖和，假如我身上盖着的是一床轻薄的鸭绒被，我就一直诚惶诚恐。

后来，跟几个同乡交流，大家的感受是一样的。由此看来，被子暖和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一个恋乡的心。心不暖和了，盖什么都不踏实。

可惜，我身边的棉被年头都不短了，盖着，真的没鸭绒被舒服。

朱晔（古磨盘州人）

安徽望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理事；2008年开始文学创作，已出版著作6部，累计出版200万字。

已出版作品

历史散文（3部）：《理说明朝》《理说宋朝（北宋篇）》《理说宋朝（南宋篇）》

旅行随笔（1部）：《一车一世界》

长篇小说（2部）：《最后一个磨盘州人》《银圈子》

期刊发表作品若干：散见于《文艺报》《厦门文学》《中外文摘》《金融时报》《安庆日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