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灵公不君

“赵盾弑晋灵公”，权力无法战胜礼法的最终结果

(2017-03-06 21:4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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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盾担任晋国的正卿期间，以一个诸侯国大夫的身份，连续两次代表晋灵公召集诸侯会盟，使晋国的霸业得到维持，可说是名扬天下，威震诸侯。

然而，这种局面并没有维持太久。因为，晋灵公渐渐长大了，他也有了他自己的想法。

晋灵公确实是在福窝里长大的，从小不愁吃不愁穿，处处有人侍候着，要多优越有多优越。但是，这仅仅是物质上的。在精神上，他少年的自尊已经使他意识到，他不过是个傀儡，一个木偶，因为他说话没有人会听，虽然他是个国君。

在上朝议政的时候，赵盾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大臣们都在看赵盾的脸色，赵盾不高兴，大臣们大气都不敢出，而他不高兴，谁都不会当一回事。

晋灵公没有任何社会阅历，也从未带过兵出过征，没有积累任何的威望和经验，所以面对赵盾的专权，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的母亲或许会为他出一些主意，但一个见识有限的妇道人家，她的主意在足以将诸侯玩于掌股之间的赵盾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既然无法正常行使国君的权力，那么晋灵公也就退而求其次，追求物质上的享受，再加上少年顽劣的天性，他做出了一些出格的事情。

晋灵公十分宠信屠岸击的儿子屠岸贾，命屠岸贾为他修建了一座花园，花园里种植奇花异草，每到春天，桃花开得十分艳丽，因此这个花园又被称之为桃园。晋灵公又让屠岸贾在桃园里修建了三层高台，只要登上高台，晋国都城的大街小巷便尽收目中。晋灵公拿着弹弓，站在高台上用石子射击路边的行人，看到路人被石子击破脑袋击伤面部狼狈逃窜的样子，晋灵公感觉非常快乐。

晋灵公又养了一条大狗，每次出行都让人牵着，看谁不顺眼，就让狗上前去咬，狗通人性，知道晋灵公想干什么，于是上前就咬断无辜之人的脖子，看见的人无不战栗。在朝堂上没有发言权，于是就拿身边的下人出气，有一天他让厨师给他烹制熊掌，但熊掌那东西需要慢慢烹煮，一时三刻根本做不熟，晋灵公大发脾气，竟然将厨师杀了大卸八块，然后叫宫女们盛在筐里抬了出去。赵盾和士会看见，感觉实在过分，于是就跑去劝谏，但晋灵公充耳不闻。

劝谏的次数一多，晋灵公立即就对赵盾心生恨意，于是派了一个杀手去刺杀赵盾，结果刺客趁着凌晨无人时潜入赵盾家里一看，赵盾早已穿好朝服准备上朝，因为时间还早，所以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并且赵盾贵为正卿，家里的陈设却丝毫不显得奢华。刺客见赵盾如此勤政俭朴，觉得不杀赵盾有违君命，杀了赵盾为国害贤，只好自杀而死。晋灵公无可奈何，只好又借宴请赵盾之名，预先在周围埋伏甲士，准备在席间杀死赵盾。

却说早先的时候，赵盾有一次在首山打猎，看见桑树下有个人饿得奄奄一息，于是就送给他食物。这个饥饿之人名叫灵辄，他把食物吃了一半就留了起来。赵盾非常奇怪，就问他原因，灵辄说：“我到外地学当小吏已经三年，现在刚刚赶回来，路上断了粮。我不知母亲是否健在，想把剩下的一半留给母亲吃。”赵盾非常感动，认为他非常孝顺仁义，于是又给他添了些饭和肉。后来灵辄到晋国宫中做了一名卫兵，而这之后的情况赵盾却不知道。

这个时候晋灵公请赵盾前来饮酒，并准备借机杀死他，这件事情被灵辄知道了。酒宴开始之后，灵辄知道晋灵公的甲士还没有齐备，担心赵盾醉酒之后无法逃走，于是就上前禀报说：“国君赐臣子酒，酒过三巡就可以结束了。”他想以此提醒赵盾，让赵盾赶在晋灵公下诛杀令之前离开，以免遭到杀身之祸。

其时的赵盾，早已无法认出多年以前救助过的那位饿汉，不过却立即会意并起身离开。晋灵公见阴谋败露，由于埋伏的武士还没有会齐，于是就命人先放出一只凶猛的大狗去追咬赵盾。赵盾的车右提弥明上前替赵盾拦住大狗，然后将大狗杀死。赵盾说：“放着人不用而用狗，虽然凶猛，又有什么用呢？”

此时晋灵公的武士追了出来，车右提弥明被武士所杀，灵辄挺身而出，持戟反击其他的那些卫兵，奋勇保护赵盾，赵盾最终得以安全脱身。赵盾询问灵辄保护他的原因，灵辄回答说：“我就是当年桑树下的那个饿汉。”赵盾非常感慨，就问他的名字，但灵辄却并没有告诉赵盾，之后就逃亡了。

赵盾被灵辄所救之后，准备与儿子赵朔一齐逃亡翟国或者是秦国。但尚未逃出国境，就从国内传出消息，他的堂弟赵穿已经杀了晋灵公，并派人前来迎接他回去。

赵盾于是返回晋国，继续当他的执政大夫兼中军元帅。

因国不可一日无君，赵盾派赵穿将晋文公的另一个儿子黑臀从周都洛邑迎回来立为国君，是为晋成公。这一年是公元前607年。

对于国君晋灵公被杀这一重大事件，晋国的史官董狐在史书上写道：“赵盾弑晋灵公。”然后遍示朝中的大夫们。

赵盾感到非常委屈，就问董狐说：“国君死的时候我不在国内，怎么能说是我杀了国君呢？”董狐回敬说：“你是晋国的正卿，你逃亡的时候并没有离开晋国国境（按当时的普遍惯例，只要大臣出了国境，就标志着已经与国君恩断义绝，再没有义务去追查弑君者），回来后又不追究弑君者的罪行，你说你不是主谋，说出去谁会相信呢？”赵盾又问：“还能不能改？”董狐回答说：“头可断，史不可改。”

赵盾叹息说：“史官的权力比我这个正卿的权力大多了，后悔我没有跑出国境，以致背上了万世骂名。”

后来孔子读史读到这一段，称赞董狐和赵盾说：“董狐是个好史官，写史不替人隐瞒过失，赵盾也是个好大夫，因为礼法规则背了恶名。”

董狐的这种做法在后世被称之为“董狐笔”，与后来齐国崔杼弑杀齐庄公后齐国太史的做法非常相似，有“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的说法，比喻直书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