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新春的鞭炮刚刚响过,正是春暖花开、阳光明媚的好时光。父亲带着他的儿女,全家上阵,在门前的老场园,开始了“打土坯”的艰辛劳作。当时,除了上学,每天的事,似乎就是和“土”打交道,把土挖起来,往土上撒水,再翻腾几遍,堆好;帮父亲把“阴”好的土一掀掀的铲起来,放到土坯的“母子”里供父亲“打”,在父亲打好土坯搬起去码的同时,赶紧收拾“母子”再填土,父亲再打……一块块的土坯就这样打了出来,一排排的土坯就这样码了起来。这期间,曾有好多乡邻被父亲请来帮忙。不长时间,我家满场园就立起了一排排的土坯“墙”。
这一排排的土坯啊,在别人看来不过是一坨坨的泥土,可这泥土里却散发着滴滴汗水的浓浓咸香,寄托着全家人的希望愿景。在父亲的胸中啊,这些虽然不起眼的土坯,早已变成了一座坚固而美丽的新房!
仅仅过去了一、两个月,等那些不知洒下父母和乡邻多少汗水的土坯全都干透时,父母盖大西房的工程就正式开了工!
我父亲是大师傅,我叔叔也是大师傅,还有另外帮忙的大师傅,和泥、运坯、上料等干小工活的,全是村里的叔叔伯伯甚至还有爷爷辈的人;帮助母亲做饭的,则是村里的奶奶、大妈、婶婶们。想我父亲,不仅在盖房时慷慨给乡亲们热心帮忙,不惜力气。更有父亲在一位患病住院动手术的乡邻需要输血时,啥话不说,第一个跑到医院,就为他输几百CC血救其一命,人说人夸的操行。父亲的忠厚为人,尤其是那时的纯朴民风,在我家有事时得到了最好回报。全生产队能干能做的人,几乎没有不来帮忙的。
原来,穷则思变的父亲,参照窑洞的结构,用无数个土坯,在乡亲们的帮助下,只十数天时间,就在院子里盖起了一座酷似传统住房,实则没有“四梁八柱”,也无需“立木”“搭挂”,但“入深”“间口”等却堪比我家北房的独特的大西房。我家这大西房说是房不是房,却有着与房几乎一样的壮观外形;说是窑不是窑,却有着与窑功能相近的冬暖夏凉。我记得非常清楚,当我家西房封顶和坐好瓦合龙口时,父母请帮忙的乡亲分别喝了酒。父亲、叔叔和乡亲们喝的都非常痛快……
我家大西房盖好后,县委驻村工作队的干部住过,我们兄弟六个也都住过,哥嫂是在那里结的婚,我和爱人的新婚洞房还是它……
后来,我们兄妹先后走出了那座老院子,我的父母也住到儿女家离开了那座老院子。快二十年了,那座老院子就那样孤零地静静待着,北房上那几块“光荣军属”牌子也还是那样醒目地静静挂着。我家的老院子,夏天时浓荫清爽,冬天却满目荒凉,再没有了当年的炊烟袅袅,书声朗朗,戏耍打闹,欢声笑语。可我家的老院子,特别是那座大西房,凝聚了我父母太多太多的心血,承载了我一家人太多太多的记忆,它永远矗立在我的心中……
2017.4.7于津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