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回老家,一进村口,正遇一群妇女儿童在那里闲坐。见到我,人们纷纷表现出意外的惊喜。其中,一位老妪有些吃力地缓慢站起来,满是老年斑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待我走近时,她一下子紧紧攥住我的手,亲热地喊叫起来:“俺娘哟,这是马家老三哪?在别处俺可不敢认了……”
她认不出我,可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论辈份,我该叫她银栋奶奶。我在小村生活那会儿,倘若评选村上的“骂街大王”,肯定非她莫属。她通常是站在自家的房顶上,骂上半天街听着不带喘气儿的,前十分钟骂人的话不带重样儿的,多是些裤腰带以下的话,嘛难听骂嘛。那骂街的由头无非是鸡走丢了,狗被打了,谁家的羊啃了她家的菜了……
那会儿,银栋奶奶若是像今天这样攥住我的手,还不把我吓个半死啊。
银栋奶奶还有一个突出的特点就是“护犊子”。她一连气为银栋爷爷生了仨儿子。银栋爷爷是在大跃进年代到包头钢铁厂上班的,虽然常年不在家,但隔上两三个月就给银栋奶奶打来工资。每当邮递员隔着墙头喊银栋奶奶拿戳来取钱时,小村的人们都羡慕死了。
有了钱,气就粗。银栋奶奶穿得是比村里妇女们都阔气,经常穿着一身枣红条绒衣服。那个年代穿条绒看着可时髦儿了。在全民衣服都是黑篮白颜色的时代,那枣红颜色可谓扎眼得很。仨儿子也跟着享福,看着好像没穿过粗布衣服。儿子们不仅穿的好,那玩具也很上档次,那个年代就装备了卡宾枪、载重汽车,甚至还有履带式坦克……整个一个特种部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