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用手抹把脸,长叹口气转向我们说,两年前夏天,一群小孩儿在玩捉迷藏,天东边黑云动地,不一会儿狂风暴雨急骤而来,那一次有一个小男孩儿就不见了。过了几天,在土崖处避雨的小洞窟里找到,他的身体已被下雨时冲坍的墟土掩埋着。奶奶闭着眼睛不再说话,我们几个小孩不再吭气,双手托腮,眼睛瞪着滴溜圆。
海棠树下,奶奶讲的故事,比老师的训斥体罚和父母亲手提扫帚撵着打灵验得多。她讲的河神抓小孩的故事,遏制了我们正午时分偷跑河里戏水的行为。就连伸到墙外的海棠树枝和爬到窑顶的枝丫偷听后都老实了许多。
海棠奶奶去世已近十年,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在一个春天的上午。
那年清明节我回老家,专门去看海棠奶奶,她年岁已近九旬,步履蹒跚,生活基本能自理。我见到她时她正坐在海棠树下的竹椅上,半依着,已不能再像当年盘腿坐海棠树下的青石板上。平和宁静的外表之下,淡然温和的神态,一份饱含深深爱意的眼神渗透着她对我一直以来的惦念,问长问短,从工作到孩子到吃喝穿等在外地的一切,我一一回答着、解释着。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那双瘦干的手把我的手紧紧地攥在她的手中,一直就没有松开。
一股暖流热变我的全身,眼眶里似乎有东西涌出。受一种气氛的感染,一切客套话似乎都是多嘴多舌。我扭过头去,看到在旁边的石磨盘上,放着她还没有吃完的饭,那一只粗瓷旧碗还在,只是边缘的彩印花纹淡了许多,有的地方已经被她那双皴裂的双手摩挲的光滑润泽,失去了原有的色彩。碗里盛的不再是灰黄色的虹豆粥,而是鸡蛋面条。她不失当年的热情,执意让我吃一碗。
头顶的海棠树闪烁着一种明朗的翠绿的光彩,第一批微绽的花蕾在注视着我们。
好想回到听奶奶讲故事的年代,还有那棵海棠树,永远充满着一种不会枯竭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