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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一把蒲扇

一把蒲扇

文/祝向前

每到“三伏天”,我便不由自主的想起我家的那把蒲扇,一把常常握在母亲手中的蒲扇,一把陪伴了我少儿幸福时光的蒲扇。

曾记得,吃过晚饭,在院中央的枣树下,地上铺个草席或块儿油布,我们弟兄几个围拢在母亲身旁,听她讲不知讲了多少遍的故事,如《牛郎织女》《十八相送》《小二黑结婚》《王花买爹》《春草闯堂》《郭巨埋儿》等等。母亲一边娓娓道来,一边手持那把蒲扇给我们扇着风,给弟弟扇一会儿,给妹妹扇一会儿,很少面向她自己。有时母亲的故事刚开头,我们便嚷着“讲过了”,母亲马上换一个,大家不同意,母亲再换一个,直到几个小家伙儿侧耳细听,好像母亲装着讲不完的故事。有一回,我看母亲略显疲惫,便接过蒲扇,给大家扇风,风是吹起了大家的头发,凉快了,但我一会儿就出了汗。母亲笑着说,傻小子,要慢慢扇,心静自然凉。听着母亲讲有趣的故事,犹如享受吹过的凉爽之风,惬意,舒服。

曾记得,母亲头系印花毛巾,肩扛长柄锄头,去村北的责任田里锄玉米 ,我自告奋勇,身背军用水壶,手里拿着那把蒲扇,紧随其后。到了地头,母亲嘱咐我在一颗树下玩耍,不准乱跑。那时候,众所周知的原因,道边没剩几颗树了。母亲顶着烈日,一步步锄着杂草,并仔细地间苗,不知锄了几遭地,见母亲快步来到树荫下,放下锄头,坐在地上,她的脸彤红彤红的,一把抓下头上的毛巾,脸颊脖子擦着汗。我连忙递给那把蒲扇,母亲快速地扇着风,头发随风狂舞,我又递上水壶,母亲喝了一大口,长出了一口气,把我拉到她身边,母亲没说话,而是在我脸上亲了一下,用扇子给我们俩不紧不慢扇着风,目光却瞅向了玉米地。看着母亲,我心里暗暗背着那首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曾记得,那年我“出疹子”,母亲看着我高烧一天多,却不见疹子的影儿,急得团团转,听人说,“毛草根水”是“发物”,便提了竹篮,到村外的大坑边挖采,不“小心”还被瓦片划伤了腿。回来后,母亲一根根仔细地摘洗干净,用剪刀把它们剪成寸段儿,然后上锅煮。母亲哄着我喝下两大碗热“毛草根水”,让我躺下,她一手拿着毛巾给我轻轻地擦汗,一手拿着那把蒲扇轻轻地摇着。母亲脸上淌着汗珠,不知是热的还是急的,她偶尔用另一块儿毛巾擦下汗,但另一只手里的蒲扇始终未停止摆动,可我感觉不出有什么风。直到我塌了汗,欲昏昏睡去,好像那把蒲扇仍在轻轻地摆动。或许是“毛草根水”的作用,或许是母亲的蒲扇的灵验,第二天,我浑身出了密密的“疹子”,也不发烧了,再过几天“疹子”不见了,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曾记得,那年中午,吃过“饸饹面”,母亲觉得身体不适,先去东屋休息了。恰此时邻居小伙伴“白人”来我家,贴着我耳朵说,咱们去打扑腾。叫“白人”,其实他一点也不白。经不住他撺掇,于是我俩蹑手蹑脚出了家门。一溜儿邪风,来到村南的大坑边,那里早有大人孩子在玩水,在游泳。据说前几天村西头一个小孩儿淹死了,母亲曾告诉我不准自己来玩水,此时水的诱惑已胜过大人的警告,我们在水坑边玩得不亦乐乎。当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刚进家门,只见母亲手拿蒲扇,已快步走到院中央,可能母亲醒后见不到我,急欲出门寻找吧。母亲拽着我的胳膊进得东屋,先在我身上划了一下,然后抡起蒲扇打我屁股,边打边问:还去不去了?我不吭声。母亲竟停止打,坐在炕沿边,用裂了几道口的蒲扇给自己扇着风,眼睛直盯着我,不多时有了泪花,我扑到母亲怀里喃喃说,不去了。母亲抚摸着我,轻轻说道,你要有个意外,娘可怎么活呀!从此我再没有独自出去玩过水。

曾记得,那年九十岁的老奶奶热的睡不着觉,左右翻着身,口里不断呻吟。母亲听到后,放下手里的活计,赶忙拿块儿毛巾,在水里湿一下,拧干,拿上那把蒲扇,以特有的节奏,来到老奶奶的房间,我紧随其后。母亲跪在炕上,先给老奶奶擦脸和脖子,然后轻轻掀开盖在身上的薄单子,擦前胸后背,擦完,再盖上。母亲盘腿坐在老奶奶身旁,举着蒲扇,从头到脚,来回扇着。老奶奶随着蒲扇由快到慢再到轻,逐渐安静下来,直到有了鼾声。又过了一阵子,母亲向我使了个眼色,我俩轻轻退出房间。母亲见我脸上有汗,快速给我扇了几下说,自己来,递给我蒲扇,她便忙先前放下的活计了。说实话,母亲嫁过来,很大缘故是为了照顾老爷爷老奶奶,我爷爷早年参加革命,后来留在了城市,奶奶也跟去了,四个姑姑也生在城市,我父母亲则留在了老家。老爷爷老奶奶的生活起居全是母亲来照料,直到他们相继离去,我们没听到过母亲半句怨言。

曾记得,我们全家搬进县城后,特别是随着弟兄几个成家各过,父母亲的担子才稍稍减轻。到了夏天,在我们的催促下,她们才勉强装了空调(恕儿女不孝,那时没能凑个份子),还是单冷的。平常她们早晨打开门窗,让冷空气进屋,头热再把门窗关上,热了也舍不得开空调,还是摇着那把蒲扇。我们常说,热了就开空调呗,母亲总是说,不热不热,习惯扇扇子。可是当假日我们领着孩子回家时,她却早早开了空调,去厨房忙活,并说人多屋里热。是的,习惯了,几十年上有老下有小,生活捉襟见肘,能不习惯吗?夏天把闷热给了自己,冬天把温暖给了家人,唯独没有她自己。

母亲离开我们是阴历七月初六,那年的天气出奇的热,给人带来无数次清凉的母亲却倒在了热魔的淫威下,老天爷呀,你咋这样不公呢!原谅我吧,母亲,您常常握在手里的那把蒲扇,我没能保留下来。不知天堂里也热吗?我情愿跪在您的身旁,用我长久的思念,化作这把承载了幸福亲情的蒲扇,为您送去一丝清凉。母亲,放心吧,那把蒲扇虽不在世上,但它永远铭刻在了儿子的心房。

2019.7.10晚上完稿。三伏天已到,母亲的忌日也渐渐临近,她老人家的音容笑貌不时映在我的脑海,回忆与母亲共度夏天的时光,多么美好,多么温馨,多么幸福。提前写下这些文字,就作为老人家忌日那天的祭文吧!

作者简介:

祝向前,河北省饶阳县人,在某政府机关就职,喜欢写随笔,诗歌和回忆文字,部分文稿被杂志及网络采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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