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原创】那些年，我们挂过的门帘/扈俊红

文/扈俊红

天气变暖了，各种小虫子也活跃起来了。这时候，如果住平房，那门帘儿就该上场啦。细想想住平房那些年，我们挂过很多的门帘儿。今天有空儿了，咱们就在一块聊聊那些帘子吧！

记得小时候，挂的门帘儿是竹帘子。在帘子左右两个边上，用蓝色粗布包上两寸宽的边儿，帘子下边也包上蓝粗布，包了有半尺宽，为的是保护帘子，让帘子用的时间久一点儿，再久一点儿！又在帘子左右两边各缀上个布条，拽着掀帘子进出，挺方便的。我记得这是用的最久的帘子了，串竹帘子的棉线绳子，都换过好几回了。我有一次出门，着急忙慌的，忘记迈门槛儿，被门槛儿绊得身子往前一趴，整个帘子被拽了下来，好几根绳子都被拽断了，才让这个帘子下岗了。这个帘子虽然挡蚊蝇的效果很好，可是挡光效果也很强，放下帘子后，外间屋里就变得特别的暗了，从外边进来，眼睛且得适应会儿呢，好在不挂它了，心里有点儿小窃喜呢！

第二个帘子是蓝色的粗布帘子。这种帘子光线可以透进去，屋里光线不那么暗，但是这种帘子太轻，一刮风，那帘子就会随着晃动，对于挡苍蝇蚊子，起不了多大作用。后来，又用过纱窗当帘子，钉上木条，也没用了多久。还曾经挂过一种细细长长的塑料丝儿的帘子。那种丝就像我们小时候扎辫子用的玻璃丝。这种帘子，也不太好。大太阳一晒，这种帘子就会变软，变长了。很容易让人踩到，要么把帘子拽下来，要么人就会摔个大跤。

后来呢，跟着家里人动手穿过好多种帘子。穿过草珠子的。这种草珠子，是野生薏苡的籽，有紫色的、黑色的，泛着亮亮的光泽，非常漂亮。草珠子外皮硬硬的，像贝壳，风一吹，帘子发出呱啦呱啦的音儿，非常好听。这是我那时最喜欢的帘子了，那时我还用这个草珠子串过手链呢。              

我们还挂过方便面袋儿、包冰袋串成的门帘呢。把方便面口袋裁成长一寸半、宽一寸的长条，从一边儿起，来回折叠，就像小时候折纸扇子一样。将叠好的两个呈十字交叉着，用针将线从中间穿过去，这时叠着的塑料片，就会慢慢伸展开来，还带着一些折褶纹路，就像蝴蝶舒展开的翅膀一样。两个交叉着就像一朵盛开的球形小花，玲珑小巧，非常的好看。不光形状好看，色彩也五彩缤纷的。手巧的人又把输液管截成半厘米来长的小管，隔在两个小花之间，让这些小花可以有更大的绽放舒展的空间。远远看去，就像五彩缤纷的花簇拥在家门口，又像把一道彩色瀑布挂在了门上，还有花蝴蝶上下翻飞呢！      

过了不久，又发现了一种串帘子的好材料——包冰袋。那时候，夏天时兴吃一种冰块，桔子味的，好像是深县生产的，后来咱县金泉冷食厂也生产了。这种包装袋非常厚实，非常适合串帘子。串一个帘子要用好多，光靠自己是攒不够的，于是就托家人朋友也帮着攒。说的多了，我两周岁的儿子在外边玩，见到包冰袋，也会捡起来，宝贝似的带回家。

这些帘子中用的时间最长、最可心的是父亲带我们串的纸管帘子。

一天呀，我父亲带回来一个一米来长、十厘米宽的木板，木板一面距边儿一厘米的地方开有一个小槽，一厘米来宽，小槽下边等距离打了一溜小孔儿。父亲说这是帘子板，串门帘儿用。

于是，我们搬出旧课本，找出比较平整的备用。打好了浆糊，找了几根毛衣针，弟兄各自找个平整地儿，躺柜上，小柜盖儿上，吃饭桌子上，就开工了。

把纸横着铺开，把毛衣针压在里边儿上，卷起，裹在毛衣针上，然后左手按住毛衣针，右手快速的搓动，把纸卷一个纸筒。搓的时间越长，那纸筒裹得就越紧实。差不多了，就在外边儿快速的抹上浆糊儿，再搓几下，这样一个细巧的纸管儿就成了。那时候，我父亲交待:一定要记住，在搓的时候，手不能松劲，一松劲，要么纸管就卷得非常松，做出来的花型特别粗糙;要不就得重新去搓，所以说必须得用力摁住。我们听话地搓了一会儿，手指头磨得生疼，手心发痒，膀子也发酸了，不愿干了。父亲有的是法儿。他让我们比赛，看谁先搓完30根，先搓完的会有小奖品。那奖品是在就旧区集上买回来的空心豆。一毛钱一大袋子。我们家很少给我们买零食，这空心豆让我们兴奋不已，再也不喊累了，快速地搓了起来。

搓好纸管儿后。把它们一排排摆放在南墙根儿底下阴干。这时候就去做其他准备了。在串帘子的时候，一截截儿的纸管之间会用一个圆形的小塑料垫儿隔开。这圆形的塑料垫儿是用日记本儿的塑料封皮儿制成的。把塑料皮儿对折几下，把一个空心的小铁管，放在塑料皮儿上，用锤子使劲去砸，那一个个小圆片儿就制成了。

这时候，父亲从五金店里买来各色的散装油漆，开始漆纸管。那几天，我家就像开了染坊，啊，不，是油漆房。一个个盛着漆的小瓶子、小盆子，或是一块放上油漆的玻璃，摆满了屋子。哥哥和父亲就成了油漆匠，把纸筒很小心的刷上漆。再斜着放到墙根儿下、窗台上。那一溜的纸管儿，五颜六色的，装点着我家的两间老房子，那老房子也变得美丽起来了。

要截纸管儿啦，父亲先剪下一截纸管儿，当做制儿，让我们比照着去剪。每种颜色的纸管是有数的，不能乱剪，浪费了东西;同时纸管截得一般长，组成的图案才齐整，清晰，漂亮。剩下的那一小段儿、一小段儿的，也不能扔了，留着不够的时候用。各色裁好的纸管儿用塑料袋子装好。

这时差一步就可以串帘子了。把两根两米来长的尼龙绳分别穿过帘子板儿上相邻的两个孔儿，拉出绳子头儿，在上面打一个结实的死结，这样就避免了单根绳子打结，挂时间长了会被纸管向下的重量给拽下来。

当时帘子的样式有水波纹的(又叫来回水儿的)，有四方块儿的，这些样式都比较简单，人们串的也比较多。我父亲就说咱们串个跟别人家不一样的。咱们串大菱形块儿的，最外边儿是红色，挨着的是黄色，绿色，黑色，中间是白色。父亲那时既是设计师，又是指挥官呀。他先数好帘子板有多少个眼儿。然后他蹲下来，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自己卷的旱烟(父亲不抽烟卷，一方面是烟卷儿贵，另一方面是烟卷不如旱烟劲儿大)，还时不时地用食指往上推一下那个大眼镜，沉思了起来。娘、我、妹妹等每个人手里拿着五根绳子，穿好针，每一个人的面前，放着盛各色纸筒儿的小盆儿，还有塑料垫儿，等待着父亲下令。

不一会儿父亲就说“我算好了。咱们先串第一趟儿啊，你们按照我说的颜色去串啊”。父亲指着我说，“你穿的颜色是红、黄、绿、黑、白”。于是我嘴里念叨着“红、黄、绿、黑、白”，手底下赶紧按照颜色顺序去串，生怕串错了，又得返工，一个个再拆下来，那是非常麻烦的，一点儿也马虎不得。所以再也顾不上父亲让别人串什么颜色、什么顺序了。

刚开始串的时候，什么形状也看不出来，但我们相信父亲，一一按照他念叨的颜色顺序去串。等一个花型出来之后，一看，简直太漂亮啦。那纸管用的是色彩鲜艳的正色，红色、黄色、绿色、黑色、白色，通过换纸管颜色的变化形成菱形状，有一种立体感，真是漂亮。这个别致的造型吸引了邻居们前来观看，更激起了我们的自豪感，激发了我们干活的热情，劲头儿更足了。

前边儿已经串成了成型的图案了，后边儿就可以按照上面的顺序串就行了。可父亲仍旧不放心，一会儿就检查一遍，看看我们串的对不对，看看每个人拉的松紧是不是一致。说如果有的松，有的紧，那花型就乱了。

在父亲的指导下，用两天的时间就串成了这个帘子。串到够长度了，还不算完呢。为了防止那纸管儿挂的时间长，重量下沉了，纸管下滑，就在下边儿紧紧地串上几个草珠子，最后还杷彩色塑料皮儿剪成细长的穗条，缀在帘子下边。

帘子终于串成了。一挂出来，就吸引了大伙儿的目光。风一吹动，那帘子也随着动了起来，那菱形图案立体感就显出来了，真是大气呀！那时我们家的欢快笑声也比往日多了许多。就连下边儿缀的草珠子也发出了欢快的哗啦声。

长大以后才知道，没有成图，没用笔算，父亲凭借想象，就能想象出一个图案的每一行需要用哪种颜色的纸筒，要用多少个，下一行还要换，这得需要多么丰富的想象力与多么强大的立体感呀！我真是从心里边佩服我的父亲啦。

再后来呀，就没有自己动手串过帘子了。市场上有现成的帘子，什么材料的都有，什么竹筒的，塑料管的，水晶的。样式也繁多:喜鹊登梅，竹报平安，花开富贵等等。可我觉得都没有父亲指导下串的那个门帘漂亮。那是我们一家人一起动手、利用废旧的东西串起来的。那是我们一家人温暖快乐时光的见证。这种家庭的温馨永久的印在我的脑海里，温暖着我的人生岁月。

又到挂门帘儿的季节了，恍惚间，似乎又看到那菱形图案的门帘儿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微风中还飘荡着欢快的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