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和大姐一家拍的合影照,禁不住又泪如雨下。
那年大姐刚有小中风,恢复得很好,腿脚稍有一点不灵便。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话变得不大多;外甥大鉴和他媳妇小徐倒是亲亲热热的围着。
有个活泼、可爱的小孙子。
这是我和大姐最后一次的合影了。
就好像是昨天。
我很后悔那天没有把他们一家拉出来吃顿饭,匆匆就赶着回淮北来了。
这几天半夜醒,起来写这些文字,就是想把窝在心里的悲伤,一点一点的凝结成力气,刻在文字上,拭去老泪纵横,让它成为一种注视和观照。
你不能任由悲伤肆虐。
你要清楚,悲伤可以转化为思想,也可以化身为深切的痛、失望和沮丧。后者你得用时间打磨,直到漠然和麻木那一刻来到。
心里总要过去,一道道门槛都是你自己的纠结、痛切、自责铸就的;心里平坦了,路就开阔、顺畅。
把悲伤写完,就好像在认认真真的和大姐道别。
文字成为尘封的日记,严严实实的裹好;你知道它在哪里。
八年前参加老三女儿婚礼的时候,我到那一刻才终于能放下对老三的那份沉甸甸的手足兄弟情,让它变成花瓣而不是深切的痛飞往天上。
安师大毕业的侄女在无锡做小学老师;她爱人是初中同学同桌,在无锡服役,现已是中校。
嫂子也跟他们一同,给他们带孩子。
他们的生活已经走在鲜花盛开的路上。
那场景我觉得老三在天上也能看见;我也就在心里放下了。
想象中的老三的表情,我在大哥丫头的婚礼上见到了。
大哥挎着闺女,一身精致而合体的西服,他就像个功成名就的老牌明星。
我有几十年没有见过他那样的神采了:脸上的灿烂微笑就像是刚参加完一场精彩绝伦的演出,两眼放光,那种光芒是一种烂漫,生活再多再重的压迫都不曾让其失缺光泽的宝石光色。
那一晚,它又绽放了。
经历了下放、下岗这些大的波折和历史境遇的捉弄,大姐、大哥、老三他们家都在渐渐的好起来;我在学校的港湾里风平浪静的活着,看着他们困难仅能够给予微不足道的帮助,因此而聚合的沉重的无助,也在渐渐的淡去。
我是下一辈的老舅或老大(念轻声,蚌埠话“老叔”的意思),我经常跟两个侄女斗嘴斗法,就是不想她们会因尊敬而疏远了亲情。
我是他们的老舅、老大,也是她们的老大(第四声);我是他们父母的小兄弟。
跟下一辈在一起,我宁肯自己就是个长不大的小四,永远活在一个六口之家清贫着的幸福里。
那些幸福的痕迹在被这座城市毫不怜惜的无情的抹去。
蚌埠华盛街与亚美巷,早已像我的亲人一样已经逝去。
能见证我幸福童年的,现在只有大哥了。
我得靠大哥指着,才知道我们儿时的那个小院如今在哪里,我们家的门户在哪里。
上次合影的地方,现今又被扒了一遍,连老大都已认不清哪儿是哪儿了。
这座城市硬是要把我们这一代人,彻底变成迷路的游魂。
可你终究磨灭不了影像、文字,那是我们活着、活过的恒久记忆。
我会把记忆当成料材,用文字将它们连缀,刻成一块一块石碑,树立在我们和我们后辈的心里。
那石碑显赫的写着:老蚌埠有个中市区,大马路和二马路之间的百货大楼那一块有条华盛街;在老蚌埠饭店的后门,正对着的地方是一条小巷,它叫亚美巷,后来改成劳动五巷,再后来又改回亚美巷。
进巷几十米西侧第一个院子门牌十七号,那就是我们完整的六口之家生息几十年的地方。
那年,我们都戴着毛主席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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