黟县只是安徽南部的一个小县,距黄山几十公里,很近。
这是个不起眼的偏僻之地,经济也不发达。
九十年代我们跑过去看,路况很差,沿路的民居破旧、简陋。
但它却拥有两个全国闻名的古村落,一个是魅力四射的宏村,一个就是西递了。
古文化的完整保存是需要运气的,尤其是我们这个经历了疯狂的文化浩劫的国度,在所有的古籍、古迹惨遭蹂躏的运动之后,这两个古村落还能够如此齐整的存活,实在是匪夷所思的。
偏僻和落后是两大主因。
实际上人们后来发现,古徽州地区存有大量保存完好的古村落,它们是徽商兴盛时期的产物。
宏村和西递的成名、出名,运气实在是太好。
去宏村是看古村美景,品韵味;到西递则是享受神奇的古乡村文化的底蕴。
西递的形成很奇特。
据西递《胡氏宗谱》记载,西递胡氏始祖为唐昭宗李晔之子。
北宋皇祐年间,胡氏先祖胡士良看到这里山清水秀,景色秀美,遂有安居于此的念想。
而这位胡士良原居于婺源。
我去过婺源。
胡的这一举动实在让人大惑不解:婺源的乡野景致与黟县极其类似,为什么他要如此兴师动众的迁居于此呢?
据说这位胡士良当年从家乡婺源专门带来一位看风水高手,这位先生经过很精细的勘定测算,将村址选定在枕山、环水、面屏的三阳之地。
村庄后面的山称来龙,山势起伏如同行龙;村落面对有案山、朝山,林木郁郁葱葱,寓意人丁兴旺;溪水环绕村落,青龙白虎围绕左右。
这种群山环抱的环境造成了一个风调雨顺的小气候,整个村落仿船形而建,有“借水西行,得神助,取真经,从而大吉大发”之意。
这样看,西递这个著名的村落的选定,源于一位风水先生的眼光和见识。
我对风水之说没有特别的好感或恶意,对风水的判断也一直以视觉舒服为准。
这位不知名的风水先生给我一种惊奇,他的眼界和定断显现出卓异,其结果也是颇灵验的。
这个长七百米 ,南北宽三百米 ,面积仅一百九十多亩的村落,鼎盛时期,建有书院、祠堂、文昌阁、魁星楼、庙宇等 四十 多幢,住宅一千多幢。
三条大街,九十九条巷子,水井九十多口,享有“三千烟灶三千丁”、“桃花源里好人家”之盛誉。
这便是“大发”的验证了。
更令人难以想像的是,从明末清初到道光年间的三百多年里,西递入仕的廪生、贡生、监生多达三百人,郎中、员外郎三十多人,县丞二十六人,知县、知府各九人,翰林院编修四人,赐封四品官中宪大夫、三品官通议大夫、二品官通奉大夫七人,上书房行走一人。
即便在近邻以“状元县”著称的休宁,一个村出这么多的科举、仕途佼佼者,也是罕见。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当年康有为、梁启超联合十八 省在京会试的举人 “公车上书”的千位签名人中,安徽有八名举人,而其中黟县四人里的三名就是西递人。
不管是真是假,还是误打误撞,那个风水先生的见识的确引领了一个神奇村落的诞生。
古徽州一代胡姓为望族,大家一般都知胡适、胡雪岩等皆生于斯、长于斯。
南京的作家叶兆言说胡适生于上海地区,口音也是上海调调。
我想有几分道理。
胡适的海派风格,少有皖南山村的痕迹。
一个人的底色,跑国外多少年都难以褪掉;祖籍远比不上出生地的烙印。
西递没有出可以在历史里行走的人物,但这个小小的偏僻的以胡姓为主要聚族而居的古村落,能够有大量的地面文物遗存,形成精美的明清建筑文化艺术与原生态的自然环境和谐统一,确实发人深思。
东方文化有许多神秘的东西,太玄虚的姑且不论,立论成理而有形确凿的东西就让人不得不敬它几分。
其中很多又超过了误打误撞的概率,显现出别具一格的博大与神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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