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树合院
文/田宝平
我家的老宅是父母1956年新婚后建起的，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两间厦房和一间茅草屋，父母就在房前屋后栽了树木。后来父亲被错划“右派”遣往农场劳改时，他又从农场带回了柿子树、桃树、苹果树苗栽在了空院子里，因而我家的小院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树合院。
春天，院子里的树木青春饱满，纷纷抽出新枝，竞相开出各色花朵，呈现出一派春色满园关不住的美丽景色。桃树最先绽放出粉色的花朵，苹果树则满枝绿芽，吐出新叶；桃花即将开败之时，苹果树和花杏树则怒放出洁白、粉红或鲜红的花朵；核桃树的绿叶下则缀满了绿色的花絮，随风飘摇，并不断从树上掉落，还散发着浓浓的香气；柿子树开花最迟，淡绿色的是花儿藏在绿叶间不露声色，站在树下仔细端详，才能看清它梅花般的轮廓。一阵微风吹过，柿花纷纷掉落，洒得满地都是。我和哥哥捡起掉落的柿花，用细麻丝穿起长长的串儿挂在脖颈，得意的在小伙伴面前显摆着。花环掩映着眉飞色舞的笑魇，我们浑身都透着一股骄傲和自豪的味道。树合院整个春天都弥漫着一股“绿荫生昼静，孤花表春馀”的景象。门前和屋后的榆树与洋槐树则挂满了串串嫩绿的榆钱和洁白如雪的槐花，那是母亲给我们做麦饭的上好原料。
夏天，整个院子被绿树包裹着，演绎着绿色的旋律。春末夏初，花儿褪去，青果孕成。果树的叶子是绿的，果子也是绿的，它们沐浴着阳光，吸收着父亲浇灌的温泉河水，悄悄的生长着。盛夏时节，桃子熟了，妈妈摘下熟透的桃子，请乡邻们品尝。我们则整天围着桃树打转转，直到树上最后的最后一只桃子也被摘下食用，才不再关注它们了。八月，核桃便可食用。父亲打下青涩的核桃，我们便捡起砖块儿使劲拍打剥皮。青绿的核桃皮散发着苦涩的汁水，溅得我们满脸都是，剥过核桃的双手被染成了紫黑色，多日都难以褪去。但爸爸将核桃混合着大蒜捣成泥给我们夹馍调搅团食用的那种滋味，却令我们陶醉向往，终生回味。
秋天，整个院子里呈现着“黄柑绿橘深红柿，树树无风缒脱枝”的景象。苹果由绿变黄，泛着点点红光。霜降过后，柿叶尽染血红，柿子树的枝桠挑起了一盏盏红灯笼，在秋风里摇荡，在蓝色的天幕上闪烁。苹果树的叶子也变得绿而发黄，挂着绯红，纷纷掉落，整个树合院一派“清旷满虚襟。飘飘正不任”的景象。母亲则整天“呜哇”的叫喊着，驱赶着叼柿子的野鸟；父亲用温水除去柿子的涩味，推着独轮车带上我转乡卖温柿子和苹果，为家里换油盐酱醋。小伙伴们都争着要到我家和我玩耍，都为能让妈妈分给他们一些果子。正是被父亲称作“苦难树”的果树，在父亲蒙冤受难的21年里帮我们全家度过了难关。
初冬，父亲便开始修剪果树，除掉坏枝、虚枝和旺枝，为来年果子丰收打好基础。深冬，一场瑞雪飞降，院中的果树枝条都穿着洁白琼玉裁成的雪衣，透着松涛梅骨般的气息。雪停了，我们全家人一起动手，将积雪铲到树根下，好让它们融化后浇灌树木，也浇灌着新一年丰收的希望。
随着岁月的流逝，院中的果树沐浴风雨几十年，都寿终正寝了。父母上世纪50年代末建起的两间厦房，也因年久失修变成了危房，被拆除了。那个萦绕我梦中的树合院已成了历史。可我望着新房窗前的银杏树，听着风中飒飒低语的树叶婆娑声，我仍觉得自己身处树合院，日日还在盼望着那花红果熟季节的到来。父亲踱步在柿子树下吹奏口琴的情景还清晰可见，那琴声仿佛穿透了我的胸膛，还是那么铿锵激越。
作者简介
田宝平，中共党员，本科学历，一级教师。富平县先进教育工作者、富平县优秀校长、渭南市首届高级校长。爱好游泳、写作，有多篇教育教学论文在省、市、县刊物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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