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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富平 | 有些地方把外婆叫姥娘,你也这样叫吗?

姥娘家

文/刘奇峰


姥娘是我们一些山东人对外婆的尊称。
富平县有许多迁居而来的山东人村落,我的姥娘家——永安村就是其中之一。据史料记载,清朝光绪年间陕西关中发生了两次严重的大旱天灾,第一次竟持续了3年(1876——1878)之久。灾后饥荒蔓延,兵匪四起,有些地方人口竟然减少过半,良田荒芜,于是官府在光绪六年(1880)开始招募移民垦荒种田。当时山东饥馑也很严重,但是人多地少,恰好有个山东籍官员焦云龙曾在富平任职县令,他把当地的优势告诉了家乡父老,许多山东人由此开始迁移关中。渭北十余个区县都有移民分布,以东部较为集中,富平就是山东人移民大县之一。据此推算,这个留有我美好回忆的村庄还很年轻,也就百余年历史吧。她坐落于庄里镇东两公里左右,当时到(贤)庄(里)路紧邻村子北边,现在人们为了出行方便,在公路的北面也有了一排人家,到庄路可谓穿村而过了。村东边是桃曲坡水库东干渠的三支渠,每当灌溉时节,涌动的库水由北向南顺流而下,在每一个跌水处激起滔滔的水花,再顺着纵横交错的小渠滋润着周围的沃土良田。村子西南有一片台塬名葫芦宝原,1937年9月2日,贺龙师长率领的八路军120师曾在此举行抗日誓师大会。总指挥朱德、政治部主任任弼时都亲临会场鼓舞士气,由此八路军东渡黄河,奔赴抗日第一线,吹响了中国全面抗战的号角。这里留下了无数革命先辈的足迹,是一方红色的土地。

姥娘19岁时从齐村镇涝池村嫁到永安,与姥爷(外公)一生养育了五个儿女,大舅、大姨、二舅、二姨和母亲。大舅12岁时不幸坠井夭折,对整个家庭是莫大的伤痛和损失,姥爷在我母亲6个月时又病逝了,当时才39岁。姥爷兄弟三人,一大家人在一起生活,相互帮扶。母亲4岁多时,大家独立门户,大姨是家中最大的孩子,也不过14岁。姥娘一人带着四个孩子,其中艰辛可想而知,即使如此,她也让孩子们去上学。大姨看家里实在太艰难,坚决没去;舅舅一直读到中专,期间由于政治运动学校停课复课,他都坚持到毕业,有了份很好的工作;二姨和妈妈也都上了小学,最后自己放弃了学习。


我对姥娘最早的记忆是他老人家在打扫庭院,我抱着表哥的机关枪玩具,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勾动扳机,发出哒哒的枪声,我就像个勇敢的战士在冲锋陷阵。一年冬天我去姥娘家,住了没几天又想回去,舅舅上班了,妗子也去生产队出工。天下着雪,姥娘说路上太冷了,再住几天吧,我固执地哭闹着非回不可,姥娘怎么哄都不管用。她只好挪着小脚,领着我到村后的公路边,看有没有顺路的熟人能把我捎回去。有位老亲戚给我们这些山东娃编了首儿歌:小板凳,搬牙车,搬不动,姥娘送,送到家,吃的啥,摊煎饼,卷大葱,不吃不吃吃了仨[sā ]。这或许是外孙对姥娘最好的赞美吧!


舅舅年轻时喜欢抽烟,家里有各式各样的烟盒,五颜六色,十分漂亮。姥娘看着这些烟盒扔掉可惜,就把它们收集起来,剪成一些小长方形和等腰三角形,再卷起来粘住就成了一个个小圆筒和纺锤体;中间穿上线,每个小圆筒或纺锤体之间加一个彩色塑料小圆片,这样穿上许多后系在一根横杆上,就做成了一个十分精美的门帘。一条条五光十色的帘线随风飘来荡去,令人赏心悦目,再加上院子里有许多花草果木,一架葡萄,真有些“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的意境了。姨姥娘(姥娘的妹妹)也在同村,两家相距不过三十来米,他老人家也经常过来,两个老姐妹拉拉家常,一块做点针线。那阵子她俩一有空就做这种帘子,我们小孩也看着好玩地做几个,没有耐心又去玩别的了。姥娘做了好多帘子,送给左邻右舍,亲戚朋友。我家至今还有一挂这样的门帘,挂在老房子里面,从一边撩起,系在另一边。虽然不再使用了,但也没舍得丢弃,因为那是姥娘留给我家的记忆,每当看到它,姥娘和蔼的面容、勤劳的身影就浮现在我眼前。

弟弟幼时,姥娘用一些碎布剪成许多几何图形,拼起来缝成一些小衣服。又做了几双虎头鞋和猪头鞋,这些宠物鞋都很精致,耳朵眼睛鼻子嘴巴一个都不少。小猪的招风大耳上还有刺绣,老虎的胡须也用黑线做了出来,惟妙惟肖,让人爱不释手,觉得当鞋穿了都是浪费。街坊们见了都夸我姥娘手巧,这些物件现在看来都像是工艺品。


舅舅是位建筑工程师,刚从学校毕业时分配去了宝岛海南,后来为了照顾家里,就调回了庄里陶瓷厂,在基建科干到了科长的职务。舅舅看起来比较严肃,我小时候对他是敬而远之的,虽然他从没有批评过我。只要他回家在客厅里,我就不敢进去,只是站在门口,妗子就会笑着打趣:“奇峰你进来呀,又要给我们站岗吗!”
借助自己的专业特长,舅舅在1980年代初就设计建造了小二层的新家。屋顶是窑洞一样的拱形,其中填充着炉渣做保温材料,比起普通的平房就显得冬暖夏凉。房间里面设计有透窗,摆放着一些工艺品、瓷器、相框,墙上有山水书画。舅舅也喜欢室内养花,最多的是君子兰,侍弄得非常专业,夹叶、调整方向、授粉,每一个环节都不懈怠,花的品相自然很好,侧看一条线,正看如折扇。因为家中有暖气,每到春节前后,君子兰就会开花,红而不艳,清丽脱俗,真是名符其实的室雅兰香了。客厅一角有张大桌子,上面有许多书籍和图纸,舅舅经常带上眼镜,俯身全神贯注地绘图。
舅舅其实很热心,由于专业需要,一直有许多人找他帮忙做设计。记忆中家里经常高朋满座,宾主把茶言欢。他不仅术业专攻,很早就获评了高级工程师,而且兴趣广泛,文学和书法都很有功底。逢年过节亲朋好友请他写对联文章,他都是欣然命笔,一气呵成。可惜我当时不懂欣赏和学习,没能收藏他的一些作品,只有他为我姥爷姥娘写的碑文,从中可见一斑。


严亲岳讳凤翔(一九一三——一九五二)生于庄里永安,严于祖训。儿时学吟三字百家,少年私塾耕读。三春风华之年,祖公严父相继辞世,继承祖业,执掌家务。叔公叔父倾心相佐,务稼耕农为本,置田地筑宅舍,男耕女作,五谷堆仓。操工艺建作坊,安铁机调经纬,妇纺夫织,衣食有余。农促副六畜旺,副养农粮棉丰,农工商贸,巧妙经营,勤劳致富,家业昌兴。建国之初,众望推举,首任村长,兢兢业业,谋利群众。正值英年,辛劳成疾,辛卯仲秋,撒手人寰,家墓孝宗。一生勤为本,万事诚做基。精稼耕善相马,严治家宽乡邻,近亲朋慎处世,帮贫困扶弱幼,名望传乡里,业绩昭后世。慈亲孙讳树英(一九一一——二零零零)生于西涝池。二九增岁,迎进岳门。贤惠达礼,忠厚诚实,相夫理家,任劳任怨,敬孝公婆,体贴叔侄,结好妯娌。中年丧夫,含辛茹苦,养育儿女,呕心沥血,金萱花甲,苦尽甘来。古稀八旬,喜逢盛世,颐享天伦,九老归终。后裔子孙,缅怀严亲功德、慈亲恩惠,立石纪念。


“陕富面业”是富平人比较熟悉的一家“中国名牌”企业,现在已跻身全国面业前四强,其总部的综合大楼由舅父任监理总工,积极参与了一家知名民企的创始。每次经过齐村镇,远远的望见那座矗立的高楼,内心深处总有一种亲切和自豪,因为那是舅舅学有所用、造福桑梓的见证。


俗话说:舅舅好当,妗子难缠。但是我却很幸运地遇到了一位好妗子。小时候我经常尿床,在姥娘家也时有发生,但从来没听到妗子的一句抱怨和嫌弃,更不用说责怪了。只记得尿床后晾晒被褥时,妗子笑着和我开玩笑:“奇峰又给俺画地图了,这回画的像哪国的呀?”哥哥和姐姐也笑着在旁边比划。只有当自己做了父亲,我才知道这种宽容需要多么真挚的怜爱和豁达的心胸,因为我有时都不能容忍自己的儿子尿床,有时都忍不住抱怨两句,而我当时还要比儿子大好多。我这做父亲的真应该好好向妗子学学怎样关心爱护子女,如何才能对他们多一些耐心和宽容。


姥娘家因为舅舅的工作,生活比较宽裕。可是妗子除了把家里安排的井然有序外,她还做一些家庭养殖,方便自用,也可以增加点收入。鸡羊这些普通的禽畜自不必说,她还养过兔子和貂,这些小动物都给我们的童年生活增添了很多乐趣。其中貂还有些危险,它的牙齿非常尖利,有时会伤人。一个暑假的晚上,一只貂不知怎么从笼子里溜了出来,我们都着急地想逮住它,妗子担心貂咬人,就让我们离远点。她戴上了特制的手套,用一些食物边引诱边堵截,费了好大功夫才把它捉住放回了笼子里。
妗子为了让家人吃得更有营养和滋味,她找了一些烹饪的书来学习和实践,练就了一手好厨艺,在她家吃饭有进餐厅的感觉。厨房里收拾的井井有条,窗明案净,锅碗瓢盆都擦洗的一尘不染。她总能把一些常见的菜蔬,烹调出更鲜美多样的味道。姥娘家亲戚很多,舅舅的同事朋友也不少,来家里做客都是妗子做饭。特别是逢年过节,家里亲朋满座,妗子都是提前好几天准备,当天再找上几个帮手,五六桌的宴席在家里就铺展开来。除过凉菜热菜,中间还要上好几个大菜,鸡鱼汤羹。大人喝白酒,小孩可以喝红酒,那时还没有饮料吧。让我们这些1980年代前后的小馋货们大快朵颐,回味无穷,我想大人们也有同感吧!

表哥、表姐和我的年龄相差不大,所以我们总是在一起形影不离。夏季的雨天我们一起去墓地捡地软,真是无知者无畏,虽然也看过许多神鬼妖怪的故事,但我们三人结伴,好像也忘记了恐惧。墓地里多草木,荫蔽潮湿,遇到下雨,在杂草的空隙里就会长出许多地软。我们一手撑伞,一手捡拾,用不了多久,就会装满一小筐。回家后姥娘和妗子把地软淘洗干净剁碎,搭配上粉条豆腐,做饺子、包子是再好不过了。还可以做汤,打上鸡蛋,味道极为鲜美。


表舅承包了村里的鱼塘,就在葫芦宝原上,周围栽种着一排排向日葵和蔬菜,姨姥娘也时常在那帮忙照看。门口养着一只黄狗,有次咬了人,那时还没有听说过狗咬伤了要打疫苗,姨姥娘剪些狗毛烧成灰,趁热敷在伤口处,好像后来也没事,可能是伤的不重吧。狗毛灰能否治咬伤有待考证,最好还是去医院请大夫诊治吧。表舅用拖拉机的内胎给我们当游泳圈,坐在上面可以尽情地在水里扑腾,可是我胆小,看见鱼塘的水好像深不可测,充满了危险。表舅家的小雷哥可不怕,他一会儿自由泳,一会儿潜水,又把一个大旧木窗放到水里,站在上面,用一根竹竿撑着,就漂走了。我站在岸边眼巴巴地羡慕,两位哥哥看出了我的心思,鼓励我大胆些,有他们保护呢,虽然左右扶持,我也只是在泳圈里玩了一小会,过了下瘾就赶紧上岸了。


表姐叫岳咏,是位恬静温和的姑娘。对姐姐最早的记忆是有次我们一起玩,她抱着一个布娃娃,欢快地蹦蹦跳跳。记忆中姐姐好像从来没有生气吵闹过,听姥娘的话,听舅舅妗子的话,也听哥哥的话,是家里典型的乖乖女,当然也是家人的掌上明珠。上学时姐姐比我高两级,她把哥哥和自己的参考书课外书都给我留着,每年送给我许多。有《儿童文学》、《故事大王》、《少年文艺》、《故事会》等,还有许多小人书。我带到学校时同学们很羡慕,都向我借着看,因为那时我们很少有零用钱买课外书,谁要是有本课外书,能在全班同学手中传遍,有时都传借到外班去了。
一次姐姐和大姨来我家,带了一竹笼西红柿。因为我家离公路还有段距离,大姨上了年纪,腿脚又不好,下公交后姐姐就一直挎着竹笼走到我家。她没太做过农活,那个竹笼有些大,有些沉重,姐姐累得满脸汗水。有些挤破的西红柿汁弄脏了她整洁漂亮的衣服,对一个正是爱美年龄的女孩,姐姐却没有丝毫的怨悔,她只是高兴地笑着叫道:“小姑,这是俺大姑家的西红柿!”我赶紧接过竹笼,妈妈说:“拿了这么多!看把你的衣服都弄脏了,洋柿子汁不好洗干净。”姐姐还是笑着说:“没事!我一会洗洗。”让大姨和姐姐歇了一会,妈妈找了一件自己小点的衣服给姐姐换上,准备去洗,姐姐硬要自己来,她穿着妈妈的衣服显得有些宽大,可是她一点也没在意。


姐姐大学毕业后,她的同学闺蜜把她变成了自己的嫂子。姐夫学的是英语,做外贸工作,很能干,对姐姐也非常关爱,不久他们就有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儿。正当大家都为他们的幸福生活感到高兴时,无情的绝症却夺走了她正绽放的生命。我这个兄弟也是粗心,事先竟一无所知!2002年暑夏,我去吉林延边工作,临走时去了姐姐家。姐夫的家人待我非常热情,做了丰盛的饭菜,之后又和我聊了许多,鼓励我好好工作,在外地照顾好自己。第二天早上姐夫和姐姐送我去车站,带了一大包食物和饮料,挥手告别时,我从姐姐的眼神里看到了关爱和不舍。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次竟成了我们姐弟的永别。翌年冬末,我给姐夫打电话,姐夫竟告诉我,姐姐已经离我们而去了。我当时就震惊了,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怎么会呢?好好的怎么会这样呢?期间给姐姐打电话,也从没听她说起过。姐姐,你是觉得我工作地方遥远,回家不易吗?现在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想念姐姐,愿她在天堂安好!岁月一晃而过,去年外甥女也高中毕业,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西安外国语大学,女承父志。姐姐,你可以放心了!


前些年哥嫂在庄里买了新房,带着妗子全家住在了那里,老家也很少回去了,只是过段时间妗子或嫂子回去给院子里的花草树木浇浇水,打扫一下房间。我们去看望妗子,也是直接去庄里,但在我内心深处,还是想回那个小院看看,因为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那样的熟悉和亲切,那里留有我们最纯真最快乐的回忆!
姥娘家,我的家!永安村,我的第二故乡!

end

作者简介:刘奇峰,华朱乡顺阳村人,出生于上世纪70年代末,求学于西北农林大学,现在西安植物园工作,最爱荷锄植绿,惟愿绿满神州,喜欢文学与书法,希望遇到更多志趣相投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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