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凤
履泽
一直以为，杨过和小龙女的爱情是经典。看了雪花神剑之后，方知师徒之爱能比神雕侠侣来得更加乱七八糟，一塌糊涂。
就在昨天，介绍给一个朋友看的时候，他第一感觉这居然是古龙的作品，但看了一些，方才会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而我也正是因为他的第一感觉，突然觉得应该写点什么。一直是个比较懒的人，只喜欢看，不喜欢动笔。不晓得是自己看的东西太杂，又或者，在现在这个年代，已经忘却了小时候的很多记忆。除了金庸、古龙、梁羽生或者黄易，谁还知道卧龙生、李凉、诸葛青云之辈？那是一个武侠盛行的年代。只不过显得太久远，也太陈旧。当我准备提起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些无从落笔。
与其说现在的‘金剧’在电视上大行其道，充斥了所有观众的眼球，不如说，我们自己已经放弃了原先的很多东西，开始变地简单和单调。
于是，就从这一部电视剧中开始说起。
金庸方正，有情无欲；古龙无羁，有欲无情。而萧逸显得中庸些，情欲相生相克。所以才有电影《绛雪玄霜》中罗玄与绝世尤物聂小凤之间那纠纠缠缠，进进退退的诱惑和反诱惑，才有师傅与徒弟之间，海誓山盟，在情感与道德之上进退维谷的生死纠缠。直到电视剧《雪花神剑》中，聂小凤摇身一变，冠了妖女的名弦，叱咤风云，让人想起了邀月、想起了莫愁、想起了霓裳。而这里的龚慈恩，终于美的如鱼得水，美仑美奂。
之前很欣赏邵氏银幕上的姜大卫，特别是《九阴真经》中的黄药师，让人简直爱透了他。而最近一次有他的形象出现，还是06年的电影《雏菊》中扮演的杀手集团老大，里面的他依然是宝刀未老，却也不由地感叹岁月的流逝，终于让人感觉到了心痛。曾经的英雄，曾经的经典，沦落到了现在的反面配角，或者，是我自己总有一种对于荧幕上的英雄形象的关爱情结。就仿佛看到曾经的黄飞鸿到了所谓的电影梦工厂里，就当了丧失人性的狼人一样，脖子上戴着命符牌，眼神里尽是杀戮与暴虐。不管李连杰在这样的电影里得到了多少好处，打拼出了多大的天地，又或者，他怎样形象的演绎了他的薪水所应该诠释的内涵，心里总有着太多的酸楚与无奈。虽然，知道从职业角度来说，那一切本都是应该。可是知道是一回事情，难过也是一回事。谁能没个个人喜好，民族情感呢？
而在97年，姜大卫，人到中年，驾驭起罗玄这样的角色可说是牛刀小试。世上少有犯了这么丢人的错，仍能坦然，丝毫不心理变态的人，特别是在武侠里的这个传统年代里。所以罗玄堪为一代宗师，名副其实。不过我夸他却并不代表在整个《雪花神剑》中，我就欣赏他，相反，他英勇地排在我所讨厌人物的第一位，比他的那个一无是处的女婿方兆南还要不堪。
没办法，正如有些人的观点一样，我对那些连自己下半身都管不好的男人天生没好感。若真能就此把聂小凤治的服服帖帖也便罢了，偏偏瓷器活儿揽了，金刚钻却不灵了。昨天还离不开放不下，今天就想把人家关到天荒地老。世俗舆论，正魔交锋，伦理道德，一切的一切，难为罗玄了。只是我就不明白他是怎么凭借聂小凤的面相，就笃定人家将来一定会成为江湖一害。难道就仅仅因为她的母亲是个武林正义口中的魔教妖孽聂媚娘？好吧，即使这也算是一个理由了，可人家的父亲怎么说也是罗玄的挚友，名门之下的少林高僧啊。在那个男权至上的年代里，怎么也能撑起半边人性了吧？
设身处地地想一下，一个孩子，失去母亲，被父亲放弃，跟随一个侠客被其抚养长大，愿意温情照顾他到天长地久，这里多少有着一丝感恩的情绪在作祟，又或者是寄人篱下的少女本就聪慧难得，只不过耍一点小心思，想要多一些生存多抓住一些幸福罢了。而且，至少当时的她是怀着一腔善良而单纯的心思想嫁给自己挚爱的男人——罗玄，然后本本分分过日子的。她或许从未断绝离开哀牢山的念头，但对罗玄的爱，却足以把那点自由放纵的热望给完全封存，不透出半点气味。是罗玄吝惜了自己的爱，甚至可恶一点地说，是罗玄对于情感的懦弱，挣脱不了世俗的偏见，企图用冷遇将这个火样的女子冻结。这也罢了，最多算是一种明眼人眼里的正道人士，得了好处然后在那边道貌盎然地装腔作势而已。但他最后的想杀人灭口，实在是有失水准，有失风范。若非聂小凤怀了孕，她铁定完蛋，丧命哀牢山。而即便如此，生下的孩子，又被她们的老爹给抢走，好像她这个亲娘是毒蛇猛兽似的。难道母爱就敌不过一个正义的父亲？何况，这个父亲的正义，也不见得就多么的光明。
当然，事后聂小凤的报复之冷酷似乎也在另外一个侧面反映了罗玄对她本质透析的某种准确。能够致残而不致死，罗玄毕竟是罗玄。
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因果？没有罗玄的所作所为，未必就有这样的一个聂小风。
有时想想，他和聂小凤，真是彻头彻尾的一笔糊涂帐，因非因，果非果。不是因果循环，而是没想到对一个假设结果的种种规避，反而成了促成这个结果的种种原因。有点悖论的意味。武林人管这叫宿命，其实还不是被罗玄那个自以为是的脾气，和聂小凤那个睚眦必报的脾气给闹的？这其实叫报应。
于是，一个颠狂而无序的世界从此开始，绛雪玄霜没来得及抗拒，就被她们那奇异的父母奇妙的关系，在一次错误中，送来了人世。还以为姐妹要一起倒霉了呢，想不到不幸仿佛只是狠狠抓住了梅绛雪。亲生母女变身成冷面师徒也就罢了，遇见方兆南这个死小子那才真的是绛雪的大不幸。
为什么几乎所有女人不幸的开始都是一个男人？正如聂媚娘遇见了觉生，正如聂小凤遇见了罗玄，正如绛雪遇见了方兆南。如果聂媚娘知道了她的后两代，几乎都是和她一样悲剧的命运，她是否还会在一开始的时候，带着幼小的聂小凤，去寻那把魔教的信物——龙舌剑？
与IQ超高的梅绛雪相比，方兆南的心智显然显得不太成熟，骨子里的小男人劲却能熏着天去，患有典型的“女强人恐惧症”。若非梅绛雪太美了，太主动了，让他多靠近一些，那也是不敢的。何来莫名结婚这一说？月下之盟，原就是绛雪的一厢情愿罢了。什么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成纱。一切都是扯蛋。其实绛雪累得慌，方兆南也累得慌。想对一个人好也得先看看人家需不需要啊。明明缺怜少爱，空虚的要命，在方兆南面前做做娇态有何不可？让他大男子主义的保护欲抬抬头，说不定就成了你侬我侬的情趣了呢，也省得三天两头反过来照顾他。不过喜欢一个人，真爱一个人的时候吧，那是什么傻都要犯的。女人就是女人，聪明有如梅绛雪者，什么都会了，却不会勾引一个男人。于是该受的罪受了，不该受的罪也受了，把自己折腾的生不如死，把事情弄得繁则如迷宫，解不出来了。她那个亲妈只认了玄霜，她的丈夫只爱了玄霜。
梅绛雪，到头来，一无所有。
杨恭如真的很美，白衣碧箫，茕茕孑立，顾盼一笑，楚楚动人之处，雪中红梅也夺不了她的光彩去。正是这样的美丽，才会让人如斯的心痛。男人啊，其实得到他们的身体很容易，如果你还要一颗心，最好先想想这颗心，是否真有那么珍贵。或许迷惑你的，仅仅是那一圈想急切成全自己命运的理想主义光环。所以，我从不替梅绛雪嫉妒过陈玄霜，因为那也太抬举了方兆南。好比陈家洛之于霍青桐，好比杨云骢之于飞红巾，根本不在一个档次的男人和女人，有了爱情比没有爱情更悲哀。
有人拿绛雪玄霜方兆南之间与倚天屠龙中青书无忌周芷若比，这只能说是硬要扯上关系，没什么可比性。每次看到梅绛雪，我反而会想起《魔刀侠情》当中的洪欣，同样的美，同样为了自己的妹子，干脆而彻底的牺牲奉献了自己。不同的只是，洪欣始终没有失去过聂抗天的爱，而梅绛雪却从未真正拥有过方兆南。
但在这里，不管是绛雪，还是玄霜，都不那么重要了。甚至罗玄，都不太重要了。只有一个聂小凤。
龚慈恩，尤其让聂小凤这三个字，显得传神与美丽。在写这一篇最开始的时候，我还曾用了‘师徒’的题目，写着写着，就忽然改了。改成了聂小凤。如果说，对于罗玄的厌恶，只在于他的错误之后的种种龌龊，那么对于聂小凤，我无疑是宽恕的，甚至可以说是偏爱的。
第一次看到龚慈恩，还是91年版的《雪山飞狐》，那素衣飘飘，那温柔娴静。原著中，金庸曾一度地把程灵素写得简单朴素些，但她一出场，依然风华盖过了袁紫衣。特别是胡斐中毒之后，帮他吸毒的那一段，也是程灵素生命中的最后一段，每次看到总让人心怀难平。即使是翻看书本的时候，也往往是跳过那一段，不忍去磕碰这样的一个女人。很难想象，胡斐的心，怎么就选择了袁紫衣。
而在《雪花神剑》剧中，龚慈恩一出场，那种素水亵玩的纯真，在粗糙的电视剧中则显得是那么的灵动。有时候，你完全可以忘记剧情的争斗，忘记众人的演绎，只需要她站在镜头里，随心的几个动作，就足以。何况，在武侠的世界里，聂小凤这样一个绝代妖娆。龚慈恩无疑是成功的。就像是《白发魔女》中的练霓裳一样，白发三千，水灵一出场就是一种震撼。于是，恍惚间，再读着聂小凤的时候，有个念头像只蚂蚱似的从记忆的仓库里面蹦了出来，落在眼前，停也不停，就向远处逃去。迫不及待的心绪里，活了别的精灵；转瞬间，聂小凤成了龚慈恩。
不得不说是一种幸运，我在看电视剧之前，是看过原著的。所以对电视剧中的聂小凤不曾期待，于是得以领略龚慈恩给我带来的，那么大的慰藉。
在大部分的情节里，我有幸看到的是这样一个聂小凤：通过一份真情来洗尽铅华，好让自己那在地狱中沉沦已久的灵魂插上救赎的羽翼。她本身的不幸，已经成为了定局，或者在萧逸塑造这个角色的时候，她就已经成为了定局。只不过，她继承了母亲，也遗传了女儿。仇恨，或者爱情，在一个弱女子的时候，她只能是借助男人的强大。于是，有了万天成的这样的配角，‘救’她出了罗玄的哀牢山。其实这个男人叫不叫万天成，都无所谓。在聂小凤的眼里，或者除了罗玄，还会有其他男人？
甚至于在聂小凤疯狂地叫嚣着要统一江湖的时候，她何尝不是一个罗玄造就的悲剧？崛起江湖，只是要那人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只是要告诉那人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那潜台词便是：我还在等着你，随时随地。而当一切的理想，希望，或者美好在渐渐逝去的时候，权力与欲望就得到了无穷的释放。大凡所有的武侠都是这样的，并不仅仅是聂小凤一人。
于是，曾经低眉敛声惴惴不安的女孩儿，一转眼便是独立苍山背对白雪的刚烈女子。生命以一种谁也不曾料到的方式快速行进。
于是，错错错。觉生错了。罗玄错了。聂小凤错了。
若是罗玄当年料到自己一个辜负，便要引来江湖一场血腥，他会不会小心地擦掉小凤的脸上因未来叵测而流淌的泪水，对她说：既然命中注定，我若负你，便要引起天下大乱，为苍生为百姓着想，我也要好好爱护你终身。
如此，是否就能皆大欢喜？
不会，绝不会。罗玄注定了抓不出聂小凤的精彩，而聂小凤却注定了爱上罗玄一生。何况，那个罗玄，那个小凤爱上的罗玄，并不见得就是会说出此番话来。
恩情已令彭郎老，何况真爱几万重。如果失去是苦，你还怕不怕付出？如果付出是得不到，你还怕不怕杀戮？从一条鲜活的生命到千疮百孔到干脆永远瞑目，经历这样的付出，经历这样的杀戮，真不知道，聂小凤是幸还是不幸？
而或许，罗玄，就是聂小凤付出和杀戮的唯一一棵稻草。只不过，在聂小凤选择了罗玄之后，因为两个人之间的师徒，这棵稻草就已经溺水。倘若是罗玄自己一个，尚存几丝渺茫的生机，偷偷上得岸来。而他也正是这么想的，这么做的。于是，囚禁和大义凛然，都成了顺理成章。偏偏聂小凤不是这样的一个人，罗玄的大义和做作，用错了对象，用错了方法。于是，两个人纠缠在了一起，你拉我，我拽你，盘根错节，谁得脱身？
万丈红尘从此醉，一片芳心终无悔。回首不见哀牢雪，凤鸣九霄空自归。
难得的是，最后小凤受伤的时候，罗玄还会想到哀牢山。那个小凤一生里度过的最纯真，最美丽，也是最快乐的地方。其实，小凤也无处可去，她只能是在这里。又或者，她本没想过去别的地方。可笑，可笑，这竟也是罗玄最先居住的地方。绛雪玄霜出生的地方。罗玄到最后才想起。
其实，聂小凤从不曾恨过。被罗玄抛弃没有恨过，被女儿出卖甚至伤害了也没有恨过。她只是以自己独特的方式，爱着。
“师父，小凤这辈子最喜欢的人，还是你。”
这不仅仅是她最后的遗言吧，自尽在罗玄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或许，对于聂小凤来说，是最好的结局。她并不需要罗玄的原谅了。也不需要再爱了。龚慈恩演得真好。每次看到这里，总会让人落泪。正如她的眼神里所表达的那样：
很多事情总是后来才看清楚，然而我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
200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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