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三分明月
开篇说两句闲话。
人进入老境就喜欢回忆旧事,鲁迅先生把他回忆的那些旧事命之曰“旧事重提”。
后来又把它更名为一个极富诗意的名字,叫《朝花夕拾》,是先生在厦门大学教书时写的一本散文集。
今天斗胆借先生大作之名来为本文命题,为了不混淆视听,故加上“新编”二字。
闲话少说回到正题。
所谓朝花夕拾,就是清晨的落花晚上去拾捡,花朵虽渐枯萎,花香也不再浓郁,但握在手中仍有余味……
下面我就捡两朵落花嗅嗅,不知道还有没有余香?
一,黄葛树下的小茅屋
我大约五岁时,随父母从农村迁到了煤矿,那就是南桐煤矿,南桐煤矿有一口矿井在王家坝。
虽到了煤矿,一家子却没有安身之处,于是在王家坝山上的一户农家租了一间茅屋暂做栖身之所。
准确地说,我们是从一处农村搬到了另一处农村。
记得茅屋一共两间,一间四面有土墙,屋內停放了一口硕大的棺材。
这茅屋实际上就是水田对面的房主——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婆专门停放寿材的地方。
就这样,棺材屋便成了我们一家的卧室。
我记得卧室内除一床一棺,别无他物。
一张老式旧木床,是房主原安放在茅屋内的。父亲垫上一层干谷草,谷草上铺一张竹篾蓆再加一大一小两床铺盖,这便是一年四季一家三口睡觉的地方。
除了晚上同父母睡觉外,一个五岁的小孩平时是不敢进这间屋子的。
有时母亲叫我去取点什么东西我也迟迟疑疑,胆战心惊。
一跨进屋看到那口棺材心里就发怵,总担心里面随时都会爬出一具僵尸来。
另一间房三面无墙十分空荡,父亲请人垒上一台土灶便成了厨房。
在房主家借来一张破桌和两条板凳,这便是一家子围桌吃饭的饭厅。
茅屋背后有一株不算高大的黄葛树,树的枝丫甚多,很适合孩子们攀爬。
树根盘根错节一直延伸到空荡荡的厨房内。
而黄葛树的伞盖又将茅屋罩住,遮挡了夏天骄阳的暴晒。
一到春末夏初,黄葛树枝便开始绽芽,这就是黄葛泡儿。
象小指头一般大小,吃在嘴里酸甜酸甜的。
现在的小孩已经不吃这种东西了,但那时却是我们喜欢的美味。
每到这个季节,我同对面房主家的两个小伙伴会经常爬上树去摘黄葛泡儿吃,那是我们最快活的时候。
现在想起来仍口内生津,仿佛还有余味。
二,三面透风中的小油灯
我父亲是矿工,由于粗通文墨在井下搞原始记录。
记得父亲上班工作很忙,一般要很晚才回家。
究竟有多晚?一个五岁的小孩记不清也说不准了。
依稀还记得母亲弄好晚饭,在那间三面透风的厨房点上那盏菜油灯,母子俩伴着这盏孤灯静静守候父亲归来。
我家这盏陶瓷油灯,是搬家时父亲在集市上买来的,大概有一支筷子这么高,有灯座和灯盏,还有一个把手。
灯盏内倒入半盏菜油,放上两根灯芯,为了省油母亲通常都只点一根灯芯。
等着等着,小小的我便扒在饭桌上睡着了。
母亲为了不让我睡觉,经常在油灯下为我讲一些《二十四孝》中的小故事。
什么《安安送米》,《哭竹生笋》,《卧冰求鲤》等故事至今还记得。
这些小故事成了我上小学前的启蒙课程,启蒙老师便是母亲。
记得有年秋天的晚上,父亲还没回来,母亲叫我到水田对面的房主家借个什么簸盖。
乡村的夜晚黑灯瞎火万籁俱寂,静得吓人。尽管害怕还是麻起胆子过去了。
沿着田坎回来的路上,看见我家敞屋中那盏油灯,在阵阵秋风的吹动下,闪闪烁烁如同鬼火,再联想到隔壁屋中的那口棺材,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正在这时,对面山上又传来几声怪叫如同鬼声,吓得我扔下簸盖边哭边跑。
母亲听到哭声,迎上来将我抱住,一边安慰我说“不要怕,那是鬼冬哥的叫声,鬼冬哥是一种鸟,一种好鸟”。
这盏油灯,陪伴我度过了苦涩的童年时代,那是一段刻骨铭心的岁月,也是同母亲相依为命的一段难忘记忆……
今天是旧历三月初四,也是我的生日。
趁此机会拾两朵落花嗅嗅,有没有余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可以借此怀念我逝去多年的父亲和母亲……
2023.4.23(癸卯三月初四)
作者简介:杨克纯,退休教师。教了一辈子书却没有什么建树,显得十分平庸。
平时喜欢喝点小酒,打打小牌,看看闲书。偶尔也玩玩文字游戏以打发空闲时光。
身上也有一些臭文人的臭毛病,别人觉得有些高冷,其实是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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