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埃及人把野猫带进家中,猫和人类就开始共同进化。我们毫无疑问是残忍的——淘汰了花色不美的猫咪、爱看电视放走老鼠的猫咪、无法驯化的猫咪和不肯被我们接近的猫咪。这似乎是一种驯化秘诀:我们从猫科动物中驯化出了顺从的种族。但是,并非如此。
一万年前,埃及人驯化了家猫,让它巡查房间,捕捉蛇和啮齿动物。但后来他们把猫奉若神明,甚至把猫做成木乃伊,以期待来生。现在,我们不再如此,尽管猫和猫咪庇护所经常是遗赠的对象。我们对猫着迷,它们是出版物、日历和卡通漫画的心头好。猫咪风靡互联网:据说YouTube上有11万个猫咪视频。猫咪带给我们快乐,但在欢笑声中却有着隐隐不安。
也许,我们选择猫咪是因为它们内在的矛盾——友好又能抓老鼠的猫,却时时在逃脱我们的凝视,也从未遵照某种简单的设计理念。在某种程度上,我们默许这种生物显示其“他性”,并且炫耀它们对人类爱好的抵抗。这就是对猫的通常看法:我们重视它们的独立性。
蒙田在《为雷蒙·德·塞蓬德辩护》中,雄辩地捕捉到了这种不确定性。 “当我和猫玩耍时,”他说,“我怎么知道,是猫在跟我玩,还是我在跟它玩? ”所以,猫咪吸引我们的同时,也让我们心烦意乱。我们摸摸它们,它们就满意地发出咕噜声。我们感到跟这种动物很亲密,而它们却只沉溺于这一刻的欢乐。猫咪们似乎十分懂得和我们和谐相处,但它们却从未完全被同化。转瞬之间,它们仿佛受到看不见的暗示,跳下我们的膝盖,重新回到它们的地方,追逐一个阴影。刘易斯·卡罗尔塑造了柴郡猫的笑脸,猫消失后,笑容依然留在那里,绝佳地描述了这种漂浮不定的陌生感。猫是神秘的灯塔,是家庭中“他者”的阴影。
我们和猫的关系,是家庭中野性的喷发,它提醒我们人性中“遥远”的本性。这就是福柯对“疯癫”在社会中的构建的理解,难怪他给自己的猫起名叫“疯狂”。在这个意义上,猫是我们心灵的投射,是认识的扭曲形象,是原始回忆的媒介。它们经常是迷信的象征物,经常跟魔法和女巫联系起来,半路上遇到猫是某种命运的预示,包括死亡。但猫也能辟邪。人们认为猫能在星空游走,带来神的意旨。在埃及、缅甸和泰国,猫被当做神来崇拜。督伊德教认为有些猫来生会变成人。它们是骗子和无赖的象征,就像狐狸、郊狼和渡鸦。维特根斯坦在《哲学研究》中写道:“假如狮子能言,我们无法听懂。 ”艾略特则在《老负鼠的群猫英雄谱》中暗示,在人类命名猫的同时,猫也自己起名字。
然而,猫在家庭中存在是由于,我们相信它们能消灭威胁我们的食物和安全其他动物。蛇会咬人,老鼠能传播瘟疫,两者都带来恐惧。猫被当做警卫来繁育,尽管它们大型的远亲依然盯着我们,咽着唾沫。我们喜欢相信,我们能信任猫类,但细察它们的行为,我们的依据似乎站不住脚。猫类杀死鼠蛇的本能,对我们来说是一种巧合。它们似乎有一种不受羁绊的冒险本能。虽然幸运总是朝它们微笑——据说猫有九条命——最终还是“好奇杀死猫”。
猫的疏离感总是和触觉有关,我们轻轻抚摸猫咪,它们舔我们,在我们脚边转来转去,用鼻子蹭我们;一旦惹恼它们,它们就咬我们,无辜地用锋利的爪子透过衣服抓我们。猫类无情地破坏亲密无间的完美梦想。盯着一只猫的眼睛看一会儿,你似乎认出了另一种生物,又似乎望着一片空无。这时,我们会想,那是因为它是只猫。但这种情况不会出现在朋友、孩子或情人身上?当我们照镜子时,我们是否能确定自己是谁?
女巫的猫被称为“familiar”,这是一种古怪而又确切的称呼,它们在熟悉中包含着陌生,在带给我们欢乐时搅动着安全感。它们是我们的宇宙象征的一部分。再度引用艾略特的诗:“给猫咪取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可不像你假日里玩的一种游戏;一开始你兴许会认为我发了神经,我要告诉你,一只猫得有三个不同的名字。首先,是家里人日常使用的名字,可是我告诉你,猫咪需要一个特别的名号,一个与众不同、更显威严的名字,但是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还有一个名字剩下,那是个你永远也猜不到的名称;人类的种种研究都无法发现那名字是啥——可是猫咪自己知道,永远也不会招供。 ”
(本版编译丁宇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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