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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电影剧本—鸳梦重温

Random Harvest (1942)

编剧:克劳迪尼·韦斯特·乔治·弗罗希尔

一九一八年秋
一座古城堡式的建筑物耸立在梅尔桥镇近郊的山坡上,在雾蔼中若隐若现,显得神秘而阴森。这是一所精神病院,收容那些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失去独立生活能力或精神残废的军人。
精神病院接待室
一对六十开外的老夫妇,正神情紧张地听着一位穿白大褂的中年医生讲话。
贝尼特医生:“劳埃德先生和太太,我还要提醒你们,即使他真是你们的儿子,现在也不一定会认得出来。脑震荡使他丧失了记忆力,连说话都有困难。一九一七年,他在邻近阿拉斯战场的一个弹坑里被德军俘虏,当时已是奄奄一息,身份不明。在德国医院里清醒后,他对以往的一切都记不起来了,也没有可以联系的家属。”
劳埃德太太用手绢擦了擦眼泪,肩头轻轻抽动着,不自觉地向丈夫身边靠了靠。劳埃德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背,示意她冷静。
贝尼特:“六个月前,他通过瑞士安排的战俘交换来到这儿,我衷心希望他就是你们的儿子。我相信,只要在正常的环境中给以精心的护理,他的病会慢慢痊愈的。”
劳埃德太太急切地:“我们可以见见他吗?”
贝尼特:“当然可以。”
贝尼特转过身去,他身旁的一位医生推开玻璃门。贝尼特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
“不过,劳埃德太太,别寄予太大的希望。已经有过许多起令人失望的例子了。”
劳埃德太太点了点头,目送两位医生离去。
病房
两位医生走进一间通房,里面排满了床铺,犹如军营。病人有的坐在自己的床上,两眼发直;有的在痴痴发笑;有的机械地摆弄着手上的腰带。
贝尼特医生满面春风,和蔼地向大家打着招呼:“早安,孩子们。顺便来看看你们。”
他向大家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在经过一名病人床前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早安,奎勃。睡得好点了吧,嗯?(奎勃点点头)对,你照这样继续下去就会好的。”
贝尼特又向另一名病人走去,向他伸出右手。病人瞪着他傻笑,毫无反应。
贝尼特:“怎么啦?你忘了我们是朋友吗?上次我们还握过手呢,不记得了?(病人摇摇头)喔,如果你今天不愿握手,那就算了,不过我不会对你失去信心的。”
贝尼特继续穿行在病床间,另一位医生紧随着。他们在一位穿着睡衣的英俊青年面前站住。贝尼特紧紧握着他的手:“嗯,史密斯,(即査尔斯——译者注)你看上去好多了,真的,大有进步。(回头对医生)你说呢,医生?”
医生微笑地点点头:“是好多了。”
查尔斯愣愣地望着,眼中露出探询的神情。
贝尼特:“我们……呃……我们有事情要告诉你,想听听吗?有人想见你。(他停顿了一下)劳埃德先生和太太……劳、埃、德!”
查尔斯侧着头思索:“劳埃德……劳埃德……”
贝尼特:“你觉得这个名字熟悉吗?他们在一九一七年接到通知,说是他们的儿子失踪了,在……呃……阿拉斯失踪的。不过,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你可能是他们的儿子,也可能不是。反正马上就会知道了。”
査尔斯口吃地:“我的……我的父母……”
贝尼特:“别着急。只要你努力的话,你会讲得很清楚的。这只是一个信心问题。你需要重新树立起信心。”
查尔斯:“我的……父母亲。”
贝尼特转身向医生:“医生,请你帮他穿着一下,再带他到接待室去。”
医生:“好的。来吧,史密斯。”
查尔斯未动,喃喃着:“劳埃德……劳埃德!”
医生:“坐下,老兄。”
查尔斯:“如果……如果……”
医生:“如果他们是你的父母亲?”
查尔斯:“他们……会把我从这儿接出去吗?”
医生:“那要看'如果’是否真的了。坐下。”
医生帮査尔斯穿着好,带着他走出病房,顺走廊向接待室走去。查尔斯仍然口中念念有词:
“劳埃德……劳埃德……”
接待室
医生推开门,和査尔斯一起进去。老夫妇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劳埃德太太失望地垂下了眼睛。査尔斯无言地望着两位老人。
贝尼特:“那么,他不是你们的儿子?”
劳埃德摇摇头:“不是。”
贝尼特:“很遗憾,我出自内心地感到难过。”
劳埃德太太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扑在她丈夫身上抽泣起来。査尔斯神情十分沮丧。贝尼特慢慢地走向査尔斯,安慰他“
“我的孩子,跟你讲过,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精神病院
花园小径一直通向大门。查尔斯独自在朦胧的细雾中散步。深秋的天气,已是十分寒冷,查尔斯突然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地翻起军大衣的领子,又把大衣裹紧,向大门口走去。传达室里一位老人,擦了擦玻璃上的雾气,探头看看窗外。
看门人:“少校,这种天气还出来?打算散散步?雾真够浓的。”
查尔斯:“不要紧的,谢谢你……这大衣挺暖和的……我喜欢散步……雾是够浓的……”
查尔斯和看门人搭着话,走出了大门。
大街上
雾越来越浓,五步开外便看不清了。査尔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来到了大街。不知走了多远,只听见前方人声鼎沸,夹杂着欢悦的叫声“战争结束了!”“法西斯给打垮了!”查尔斯循声走去,卷进人群,被人流拥到一家小纸烟店门口。
纸烟店
查尔斯走进店,站在柜台前浏览着。一位头发灰白的女人自柜台后向他招呼:
“嗯?买什么?快讲啊,我可没那么多时间跟你泡着。”
查尔斯眼神有些发呆。老板娘看着他的神态,似乎有所察觉。
查尔斯:“香烟。”
老板娘:“什么牌的?……怎么,你是从精神病医院跑出来的?你是……喔,没事儿,亲爱的,慢慢挑吧,我这儿各种牌子的烟都有。看见了吗?……我离开一下,马上就回来。”
老板娘转身进了里屋。这时,小店的门又开了,年轻的姑娘波拉走进来,她哼着歌曲,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查尔斯身旁,上下打量着。她见店里没人,又向里屋望去,只见老板娘在打电话。
波拉:“我猜想你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是吗?”
查尔斯:“是的,可是我……我没病,真的没病。”
波拉:“好吧,要是我是溜出来的,就不会呆在这了。老板娘去打电话了,她要叫人把你弄回去呢!”
查尔斯立即转身离开了小店。
大街上
査尔斯向前走着,只感到头晕眼花,两脚发颤,脚步越来越沉重,终于跌倒在人行道上。一直尾随着他的波拉,一个箭步冲到他的身边,把他扶到一座大楼铁门前坐下。
波拉:“要我帮你一下吗?刚才我就发现你身体不太好,所以一直跟着你,你不会介意吧?(査尔斯摇摇头,朝她投去感激的一瞥。)你吞上去累坏了,大概走了好几个小时吧?”
查尔斯点点头,坐在石阶上。他脸色蜡黄,气喘吁吁,黄豆大的汗珠不断地顺着额头往下滚。波拉想拉他起来,没拉动,焦急地站在一旁。查尔斯坐了一会,勉强支撑着站起来。波拉扶着他一步一步走去。
波拉:“喝一杯白兰地掺苏打水,好吗?会使你精神振作起来的。我也会喝一点。我们就到马路对面的小旅馆去吧。当然同那家豪华的里兹大旅馆是没法比的。不过,我们每次到这里来演出都是住在那里的。老板对人挺客气。跟我走吧。”
波拉扶着査尔斯穿过马路,向一家不很显眼的酒吧走去。
小旅馆的酒吧间
酒吧间里人声嘈杂,一群人围在酒柜前看着店主人比弗尔指手划脚地在说什么,人群中不时爆发出轰笑声。波拉扶着査尔斯穿过人群。
波拉:“对不起,请让一让。”
波拉一边走,一边向查尔斯介绍着剧团的演员:
“这是安娜贝拉,我们剧团的性格演员……(又指了指山姆)他是我们剧团的经理……你好,山姆。”
山姆:“你好,波拉。”
波拉(对査尔斯):“他是个非常好的人。”
一个小伙子看见波拉,向姓举了举杯。
弗雷德:“你好,波拉。”
波拉:“你好,弗雷德。”
弗雷德:“你也来喝一杯吧。”
波拉(对查尔斯):“你看,你是和朋友们在一起。”
波拉和查尔斯挤近了柜台。比弗尔身后的墻上挂着一幅他年轻时参加一场举击比赛的照片。他唾沫横飞,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当时的情景。人们津津有味地听着。
比弗尔:“……他弯着臂肘,显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可是,第十个回合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我的右拳一下子把他打倒在地。这不是靠手和脚取胜的,靠的是脑子。我就是这样打赢的。”
比弗尔一眼看见波拉,停下了他的故事:
“亲爱的,想喝点什么?免费招待。”
波拉:“谢谢,比弗尔,我要一杯杜松子酒掺汽水。能不能给我这位朋友来一杯白兰地?”
比弗尔:“当然可以,亲爱的。(悄悄指着查尔斯对波拉)看来他需要喝一杯。是有点不舒服?”
査尔斯紧张地:“不,我……我……”
波拉看了一眼查尔斯,努力帮他掩饰着:
“他只是有点累了。”
比弗尔:“不会是流感吧?你要知道,最近医院里因为得流感,死的人多得像苍蝇一样。”
波拉:“是的。你再说点笑话让他振作一下。”
比弗尔:“嗯,我不过是信口开河而已。反正这是个自由国家。(看到査尔斯把酒喝完了,回头问波拉)再给他喝点什么?”
波拉:“那你再给他免费来一杯吧,这样他就会觉得好多了。”
比弗尔:“给!一点儿高级苏格兰白兰地……会有起死回生之妙用。”
山姆转身向门口走去,一边挥手让演员离开,又回头招呼波拉:“波拉,小心别迟到了。”
波拉:“不会的,山姆。”
波拉迅速喝完了杯里的酒,把酒杯推给比弗尔:
“比弗尔,我该去剧场了。再见,谢谢你的招待。(对査尔斯)我们走吧!”
大街上
波拉扶着查尔斯走出酒吧,一股寒气迎面扑来,査尔斯不禁打了个寒噤。
波拉:“我必须马上去剧场,时间不多了。这样匆匆赶路有点太不客气了,是吗?(关切地)你觉得好点了吗?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査尔斯:“我……挺好的。”
波拉:“难说。这样吧,你去看我们的演出好吗?你可以坐在我的化妆室里,从那里可以看到舞台,又没有人会来打扰你。演出结束后,我们一起聊聊,同意吗?就你我俩,谈谈下一步该怎么办,好吗?就这样定了。走吧!”
剧场后台
波拉走进剧场化妆室,给查尔斯端来一把椅子,让他坐下,自己便到前台去找山姆。查尔斯坐着,只觉得头脑发胀,浑身发冷。一会儿,波拉一阵风似地跑了回来。
波拉:“对不起,让你久等了。不打仗了,多好啊!我太激动了。”
波拉轻快地吹着口哨。她一边化妆,一边又和査尔斯热烈地交谈着。
“告诉我,查尔斯,你为什么要从医院里溜出来?你不象有什么精神病,当然就不应该呆在那神医院里。”
査尔斯想说什么,他张了张咀,但没有说出来。
波拉:“你怎么讲不出话来?再试试。”
查尔斯:“我没病,真的。只是……说话……有点紧张。”
波拉:“嗯,你说得不是很好吗!”
查尔斯:“还有,我……我丧失了记忆。我……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波拉愕然,但她仍然善意地鼓励着查尔斯:
“你是说……噢,我知道你是谁。你是一个非常好的人。那儿的人叫你什么来着?”
查尔斯:“史密斯。这……这不是我的真姓。你叫什么?”
波拉:“波拉,波拉·里奇韦。这也不是我的真姓名。史密斯,如果我叫你史密赛,你不会介意吧?(查尔斯摇摇头,高兴地望着她)你同那些可怜虫一起呆在医院里对你没好处,你不会快乐的。如果你觉得不快乐,又怎么会好起来呢?”
査尔斯:“也许……我不应该……快乐……”
波拉依然兴高采烈地讲着。天真无邪的脸上焕发着青春的活力:
“可是,史密赛,战争结束了,这对你难道毫无意义吗?”
查尔斯沮丧地低下了头。波拉看到查尔斯忧伤的神色,不禁收起了笑容。
波拉:“我真蠢,怎么就没有想到那些死去的人!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件大好事,可是对有些人却是不幸和悲伤。(她停顿了一会,又激奋地)不过,为什么要让雾笼罩着呢?为什么要一直下雨呢?应该是阳光明媚,应该是生气勃勃,应该是……史密赛,我们不是相遇了吗?你有朋友吗?(查尔斯摇摇头)父母亲呢?(他又摇摇头)有没有找过他们呢?”
查尔斯:“有人……到医拥里看过我,可是我……我不是他们的儿子。”
波拉:“他们一定很失望吧?”
查尔斯:“是的,我……我想是的。我也很失望。我愿意是他们的儿子。”
波拉动情地看着他,泪珠顺着脸颊注下流。
波拉:“喔,史密赛,……我的化妆都给你毁了。不过,你讲起话来真是滔滔不绝。”
查尔斯:“是的,我……我好像讲得相当多。”
波拉:“喔,都怪我,总要引别人讲话,有时候离题又太远了。”
剧团的一名女工作人员探头进来:
“里奇韦小姐,该上场了。”
波拉:“好的,谢谢。”
波拉把椅子放在化妆室外,扶着查尔斯坐下。
波拉:“我该去演出了。史密赛,从这里可以看到舞台。你就坐在这里,不会有人找你麻烦的。我一会儿就回来。……史密赛,你觉得怎么样?”
查尔斯强打精神:“很好。”
波拉:“真的?(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那么烫手!”
一工作人员匆忙跑来:
“波拉,快!该你上场了。”
波拉:“来了!”
舞台上
波拉穿着一身苏格兰舞服,手持一根手杖,学着男人的姿态边舞边唱。诙谐的歌词,滑稽的道白,逗引得观众不住地发出轰笑。
后台
查尔斯看着舞台,渐渐地,台上波拉的身形变得模糊起来,歌声似乎越来越远,越来越轻……他终于支持不住,从椅子上滑倒在地。
波拉演出结束,来到后台,霍然看到晕倒在地的查尔斯,赶紧将他扶起,一面叫人帮忙。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他拾进化妆室。
酒吧
比弗尔正在打扫,椅子都侧放在桌上。波拉满脸忧虑地走进来。
比弗尔:“我一眼就看出,他淮是得了流感。”
波拉在比弗尔面前踌跻着,终子鼓起了勇气:
“比弗尔,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他是从镇上的精神病院跑出来的。(比弗尔一惊)不过,他一切都很正常。真的!如果有家的话,他早就出院了。你想他们会来追他回去吗?”
比弗尔感到了波拉信任的眼光,顿时摆出一副骑士风度:
“有哪个爱管闲事的家伙敢来,我会象在拳击场上那样狠狠教训他。”
波拉:“比弗尔,你真好。”
比弗尔:“他是个上等人,一定是的。我一看到他就喜欢上了。”
小旅馆査尔斯的房间
波拉推门进来。查尔斯躺在床上,满面病容,看见波拉,支撑着想起来。
査尔斯:“我……我没有事。我是失去了……记忆……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波拉走到床前,轻轻地推他躺下,在床边坐下来:“史密赛,好好休息,别说话了。”
査尔斯:“我跟医院里其他的人不一样,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没有病。”
波拉:“是的,史密赛,你没有什么病。”
査尔斯:“不过,我……我不能回去。如果我回去……我……我永远也出不来了。我就会……我就会……象其他人一样,我……我……”
査尔斯的痛苦神情,深深地打动了波拉,她同情地安慰着他。
波拉:“你不会回去的,史密赛。我不会让你回去的。休息吧,史密赛,好好睡一觉。”
查尔斯逐渐安静下来,闭上了眼晴。波拉蹑手蹑足地离开了房间,轻轻地带上门。
酒吧
波拉走进酒吧间。山姆和演员们在喝饭前酒。
比弗尔:“快吃吧,晩饭在里面餐桌上。”
山姆:“火车一点钟开。”
波拉:“我的行李都准备好了。”
波拉穿过酒吧间向里屋走去。
查尔斯的房间
查尔斯已经准备好了行李,穿着整齐地坐在床边等候着,波拉端着一盘饭菜进来。
査尔斯:“昨天晚上的演出……顺利吗?”
波拉:“喔,好极了。你感觉怎么样?”
查尔斯:“我……我……我今矢和女服务员聊了一阵子,时间真不短。”
波拉:“真的,好极了!聊些什么?”
查尔斯:“喔……关于天气。”
波拉听了,笑得前仰后合:
波拉:“喔!真有你的。(看到地上的行李)你都准备好了,真是个好孩子。我也准备好了。火车一点钟开。”
查尔斯:“波拉……”
波拉:“史密赛,什么事?”
査尔斯犹豫地:“你觉得我对剧团有用处吗?你们的经理同意……雇佣我……是不是因为尔向他求情了?”
波拉:“瞧你说的,你还不了解山姆,谁也别想劝得了他。你可以相信我的话,这完全是他自己的主意。”
査尔斯激动地:“波拉,我无法……向你说清楚……重新成为一个自立的人……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对我意味着什么。而没有你的帮助,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波拉:“喔。瞧你说的,你说起来就没个完。还是先吃饭吧。我也得去吃饭了,到时候来叫你。”
酒吧间
波拉在柜台前和比弗尔随便聊着。
比弗尔:“喝什么酒?和以前的一样?”
波拉:“是的,比弗尔。(对山姆)他高兴极了,我希望你能听他讲些什么。你真是个好人。”
山姆:“这不值得一提。”
波拉:“知道自己还是个有用的人,他重新有了信心。要想使他恢复健康,需要的就是这个。”
比弗尔调好了酒,给波拉端来。
波拉:“谢谢你。”
精神病医院的看门人,推门进来。
比弗尔:“晚安,先生。”
看门人:“晚安。”
比弗尔:“喝点什么?”
看门人:“随便来点吧,要快些。他们根本不准我喝酒。”
比弗尔:“为什么?^
看门人:“下雾的那天跑掉了一个病人,正好是我值班看门。跑得连影儿都没有了,还穿着军大衣呐!”
比弗尔:“真的?找回来了?”
看门人:“还没有。不过会找到的。”
比弗尔:“是怎样的一个人?”
波拉站起来,想把话题岔开:
“时间不早了。”
看门人:“个子高高,黑头发。走起路来脚有点一拖一拖地,不怎么爱讲话。”
比弗尔:“是个危险的病人吗?”
看门人:“喔,精神病入可难讲了。他们可以好几个星期没事儿,可有时候会突然跳起来,拿着斧子追你。”
波拉:“山姆,我要去吃晚饭,你也去吗?”
山姆:“波拉,我一会儿就去。”
查尔斯的房间
波拉来到屋里,满腹心事,神色忧虑。
查尔斯:“该走了吧?快十二点半了。”
波拉:“史密赛……”
波拉低着头欲言又止。查尔斯不解地望着她。
查尔斯:“我都准备好了。”
查尔斯站起来,伸手去拿行李。波拉拉着他的胳膊。
波拉:“坐一会儿,好吗?”
查尔斯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脸色变得阴郁了:
“没有……出什么……事儿吧?”
波拉:“史密赛,我一定要同你谈谈。我讲话不会转弯抹角,山姆不想带你走了。”
查尔斯震惊地:“不……不带我走了?”
波拉:“酒吧间里刚才来了个精神病院的人。他把你逃走的事都讲了。山姆认为带你走太冒险。也许他是对的,也许你应该先回精神病医院去,等你痊愈了再……”
查尔斯:“回去……
波拉:“史密赛,只能这样了。你需要护理,需要了解你病情的医生。我感到难受,但这是为了你好。山姆是想帮忙的……可是……他说我没有权利把你带走。他说我是在拿你的神智,还可能是在拿你的生命冒险。喔,你一定理解的,对吗?你不会生我的气吧?你不会以为我说话不算数吧?这不是因为我害怕了。只是……只是我觉得这样做是对的。他们都反对我这样做。如果我不是觉得这样做是对的话,他们是无法强迫我的。你是懂得的,史密赛,是吗?”
波拉心里难受极了,她使劲摇着査尔斯的身子,希望得到他的谅解。可是查尔斯呆坐在床沿上,失神地望着那堆行李,两眼发直,双手颤抖。
波拉:“告诉我,你是理解的。告诉我,你没有生我的气。你说话啊,让我听到你也是这样理解的……说啊,史密赛。你说话啊!”
查尔斯:“我……我……我……”
查尔斯摇晃着站了起来,脚步踉跄地向门口走去。波拉心情沉痛地看着查尔斯,泪珠夺眶而出。她怔怔地站在那里,突然脸上呈现出刚毅的神色:
“喔,史密赛……等一等,史密赛……来,穿上大衣。”
波拉帮他穿上大衣,提起行李箱,挽着他的手臂向门口走去。査尔斯诧异地凝视着她。
波拉:“我知道我做得对,我知道。我为自己这样轻易地被他们说得改变了主意感到羞愧。”
波拉拉开房门,扶着査尔斯走出房间。査尔斯回头茫然地看了看房间,无言地跟着波拉离去。
波拉:“别担心。我们是不能和其他的人一起走了,不过我们可以找到一处安静的地方,在那里你可以休息,可以恢复健康。拿着你的帽子,还有行李箱。你先走,我得去同比弗尔先生打个招呼。就顺着楼梯下去,别让人看见。下了楼从后门出去有一条胡同。在门外等着我,我一会儿就来。”
酒吧间
波拉匆匆来到柜台前,看到只有比弗尔一人在整理东西。波拉递钱过去:
“比弗尔,我是来结账的。”
比弗尔:“怎么,就走了?”
波拉:“他们要把史密赛送回精神病医院去。我不想让他回去,我准备带他去乡下。”
比弗尔:“什么?把工作也丢了?”
波拉:“等我们安顿下来就会告诉你的。以后你再帮我把皮箱寄去,好吗?”
比弗尔:“一定寄去。”
波拉:“谢谢,比弗尔,你真是百里挑一的好人。再见。”
比弗尔:“再见,祝你幸运。”
楼道
查尔斯戴好帽子,提着行李匆匆下楼。在通往后门的走廊里,忽然与山姆碰个对面。查尔斯以为山姆是来阻拦他离开,忽切间一拳打去,山姆应声倒下。查尔斯一时急得不知所措。
波拉过来,见状大惊:“史密赛,怎么了?”
查尔斯:“他……”
波拉:“他想拦住你?”
查尔斯:“是的。”
波拉蹲下身去,拍着山姆的脸颊。
波拉:“山姆……山姆……山姆。”
查尔斯急得满头大汗。
査尔斯:“我……”
波拉:“真糟糕!”
查尔斯:“我推了他一下,他就倒下了。”
波拉站起身,一看四下无人,提起皮箱,紧紧拉着查尔斯要走:
“如果他们现在抓住你,你就完了。’
查尔斯用拳敲着自己的头,站着不动:
“我尽闹出些事来……你别管我。”
波拉:“不,我要管。”
查尔斯:“我们……不能扔下他不管。”
波拉:“只能这样了。”
查尔斯:“我们……”
波拉:“以后再说,走吧!”
她拉着査尔斯走出后门。査尔斯又站住,回过头去:
“我尽出事。还是让我回去吧。”
波拉不理他,拉若他急急顺胡同走去。
火车站
波拉手提行李箱,和査尔斯随着人流通过检票口,走上月台。突然,波拉发现站长正注视着她,忙把头低下,拽着查尔斯登上火车。
车厢内
波拉和査尔斯在座位上坐下以后,波拉长吁了一口气:
“真倒霉,梅尔桥车站的站长认出了我……他们可能会打电报给肯弗斯车站,截住我们。这样吧,我们不在肯弗斯站下车,在斯文登换车,去西部的德汶或者康沃尔。在那里我们会找到一处恬静而景色优雅的小乡镇。”
波拉斜靠在座位上,从车窗里吹进的风拂动着她火红色的卷发。蔚蓝色的眼睛透着喜悦的光辉,面部露出经过紧张奔波后的安宁。查尔斯的神色也开始松弛下来,他向波拉投去充满感激的一瞥。
汽笛一声长鸣,一股内色的蒸气飘来。在“再见”声中。火车缓缓驶离车站。波拉和查尔斯宽慰地相视而笑。
德汶镇小客店
波拉和查尔斯站在门口。经过长途跋涉,他们显得疲乏不堪,但是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波拉:“这里真像是世外桃源,一片孤寂,又是诗情画意。史密赛,这里会很安全的。我们先打个电话,了解一下山姆的情况。”
他们走进门去,楼下杳无一人。忽然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
赛姆斯医生:“德文特太太,明天她就可以下床坐一、两个小时了。我在星期五再来看看。”
德文特太太:“谢谢你,医生。”
德文特太太向赛姆斯医生告别后,赶紧过来招呼波拉和査尔斯:
“早安,太太。”
波拉:“早安!”
德文特太太:“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你们要住房吗?”
波拉:“嗯,还没定。可以用一下电话吗?”
德文特太太:“当然可以,就在那边。”
波拉:“谢谢。史密赛,你坐在这里。你看上去精疲力尽了。”
波拉向电话机走去。她拿起话筒,摇了几下。
波拉:“谢谢。(对着话筒),喂,请接长途,要梅尔桥,电话号码是4294。对……什么……喔……我这里的号码是2707。”
酒吧间
比弗尔在柜台后听到电话铃声,拿起听筒:
“喂?喂?喂,波拉!什么?……喔,他没事。你们走了不久他就醒过来了。额头上撞了一个苹果大的疱。你的那个家伙给他那一下子,准象我在拳击场的那一下差不多。”
小客店
波拉手拿电话话筒:
“什么?一个疱!喔……比弗尔,别逗我笑了,我都快笑死了。什么?……喔,他真是个好人。你也是个好人。我就去告诉史密赛,他听了一定会非常高兴的,太谢谢你了,亲爱的。再见!”
波拉放下话筒。她觉得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高兴得几步就跑到査尔斯跟前:
“史密赛,没事了!太好了。山姆没事,现在你不用担心了,没什么可担心的,山姆这人真好,他说是自己不小心撞了一下……”
查尔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手按住了额头。
德文特太太:“撞了什么?”
波拉:“喔,是我们的一位朋友,他……摔了一跤。我们真替他担心,可是,现在一切都好。我们想在这里住下来,如果,如果有空房间的话。”
德文特太太:“没问题。有一套两间向阳的房间,阳光充足,对你那位流感后需要休息的丈夫最合适了。”
波拉听到“丈夫”二字,脸上顿时飞起了两朵红云。
她嗫嚅着:“喔……不……呃……他不是我丈夫。我的意思是,我们只是刚订婚。”
德文特太太:“那末我给你们找两间挨着的房间。有热水,有冷水。从窗口可以看到整个湖面。请跟我上楼吧。”
德文特太太说着从柜台上拿起一串钥匙走上楼梯。波拉和查尔斯在客厅里没动。波拉拉着查尔斯激动地跳了起来。
波拉:“啊,史密赛,太好了,是吗?太好了,史密赛,我高兴极了。从现在起你要想方设法恢复健康。你很快会恢复的,对吗?住在这样一个景色宜人的地方!喔,你说话啊。”
査尔斯:“我……我很快会好起来的。”
波拉:“这就对啦。我刚才只好说我们已经订婚了,这样说可以吗?”
查尔斯深情地凝视着波拉,肯定地点点头。德文特太太从楼梯口探出头来:
“我还以为你们跟我上楼了呢。你们不想上来看看房间吗?”
波拉:“喔,真对不起。当然罗,马上就来。走吧,史密赛。”
树荫下
几天后,查尔斯很快地恢复了健康。这天,他坐在树荫下的一条毯子上,拿着一支笔和一个本子凝思着。明媚的春光下,和煦的微风吹拂着丝丝柳枝,间或掠过查尔斯的前额。不远处,一对彩蝶盘旋飞舞在花丛中。枝梢上的鸟儿悠闲地歌唱着。“叮铃”一声,林荫小道上过来一辆自行车,在査尔斯身边停下。波拉从车上拿下一只复着白布的食篮,把手里的信向查尔斯扬了扬。查尔斯瞟了一眼信封:
“我要是你,早就把信拆开了。”
他从波拉手里接过信,反复看着信封。波拉把食品从篮里拿出来,放在一块白布上:
“史密赛,你真坏,都把我急死了。是从利物浦寄来的?信里说什么?”
查尔斯:“你说对了。发信人是利物浦《信使报》责任编辑塞缪尔·亨森。”
波拉:“一定是关于你的那篇稿子。”
查尔斯:“对,对,我猜想有这可能。”
波拉:“那么看看里面说些什么,史密赛,拆开吧。”
査尔斯拆开信,高兴地笑起来:“一张支票。”
波拉:“我不信。让我看看。”惊喜地夺过支票。
查尔斯:“钱数不多,不过总是一张支票!”
波拉:“喔,史密赛,多好啊!你是不是高兴极了?”
查尔斯:“是的。对我来说是件大事。”
査尔斯沉思着。波拉把夹肉面包递给他,两人边吃边谈。
波拉:“史密赛,我为你感到骄傲。”
查尔斯:“没想到吧,在你身边的是一个作家呢!”
波拉:“喔,我早就预感到了。我知道你会做出一番事业的。我真的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査尔斯:“你是不是认为我可以……再写一篇?”
波拉:“一篇接一篇。可以写好多好多篇。史密赛,我揣摸着你以前……我的意思是说,战前,你可能是个作家。”
査尔斯:“是的,我也这么想过。”
波拉:“史密赛,你对自己的过去……是不是挺想知道呢?”
查尔斯:“是的,很想知道。不过我现在已经心满意足了。”
波拉:“如果过去的一切突然回到你身边,而又是那么高贵,都是些上流人士……”
查尔斯打断他的话:“喔,我亳不在乎。”
波拉:“你甚至还可能结过婚。”
查尔斯:“啊,瞎说!”
波拉:“你怎么能那么肯定呢?”
査尔斯:“嗯……因为……波拉……我在想,我以后是否能够以写作来维持生活。”
波拉:“当然可以的。”
查尔斯:“有一项固定的收入,可以自立。”
波拉:“为什么不行?而且我现在打字也相当不错了。”
查尔斯受到鼓舞,喜形于色。他柔情地看着波拉:“波拉……这……这需要很大的勇气,但是……我……我爱上你了。”
波拉:“不会的,并不是这样。你只是出于礼貌才这样说。”
查尔斯急切地:“真的,我说的是实话。我是在向你求婚……而我的财产只有这两个几尼。”
波拉激动地用手捂住了脸。
波拉:“史密赛,别说了。即使你只有两个几尼,我也一样地爱你。”
查尔斯动情地:“波拉!”
波拉含情脉脉地看着史密赛,眼中闪烁着幸福的泪花。
波拉:“我从一开始就在追求你了,这你是知道的。自从第一次在那小店里遇到你以后,我一直没有让你离开我的身边。”
查尔斯:“波拉,永远也不要让我离开你的身边,永远!”
波拉:“史密赛,这是真的吗?你真爱我?”
查尔斯:“我需要你胜过世上的一切。有了你,才开始了我的新生。没有你,我简直无法想象今后的生活。”
波拉:“喔,我最好在你改变主意之前赶快说'同意’吧。我同意,亲爱的。”
查尔斯兴奋异常,一仰身子躺在草地上,自言自语着:“喔……喔……好了……好了。现在……我可以放心了!喔!喔!我饿极了。”
他又坐起,拿起一块面包一口一口地吃着。
波拉:“史密赛!”
査尔斯:“什么?”
波拉羞红着脸,低垂着眼睛:
“可是,亲爱的,是你向我求婚的,我呢,也接受了。”
査尔斯惊愕地:“有什么不对的吗?”
波拉:“史密赛,难道什么事都要我主动吗?你该吻我,亲爱的。”
查尔斯:“通,天哪……”
查尔斯恍然大悟,但似乎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放下手里的面包,一双手在衣服上搓着,终于,他轻轻地搂住波拉,吻着,二人紧紧地拥抱着。
教堂前
波拉身穿结婚礼服,手捧一束盛开的鲜花,挽着查尔斯,款款走出小教堂。前来祝贺的居民们向他们撒着五彩缤纷的花辧。一辆敞篷汽车停在教堂前的路上。赛姆斯医生向査尔斯和波拉握手告别。
赛姆斯:“再见。”
波拉:“再见,医生。”
牧师妻:“再见,我真为你们高兴。”
波拉和牧师妻子吻别。
牧师:“再见,愿上帝保佑你们。”
查尔斯:“谢谢,你们对我们太好了。”
赛姆斯扶波拉上车,又向查尔斯怀里塞了一包东西。查尔斯不好意思地推让着:
“喔,不,医生。”
赛姆斯:“收下吧,等有了孩子洗礼时用。”
在人们一片“再见”声中,汽车缓缓驶去。査尔斯和波拉向人群频频招手。
新居
一条碎石子铺成的小路上,査尔斯和波拉手挽着手向他们的新居走去。小桥流水,绿草如茵,十分幽静。一座小院,四周用矮木栅围着。漆成乳白色的小屋前,一棵桃树枝叶茂盛,花朵怒放。査尔斯推开栅栏门,发出“吱呀”的响声。
查尔斯:“门的铰链该上油了。”
法拉向小屋走去。桃树的枝梢挂住了她头上的轻纱。
波拉:“啊……”
查尔斯:“等一等,(轻轻地拉开枝梢)这树枝该修了。”
波拉:“喔,不,亲爱的。这有多美啊!”
查尔斯面对波拉动情地:“我们的家!”
波拉:“我们的家!”
新居前
深秋的清晨。阳光下,小木屋顶上反射着金黄色的光辉。远处的田野上冉冉飘浮着一层薄雾。一辆送牛奶的小车沿着小道而来,送奶人吹着口哨,在木栅前停下。
查尔斯闻声开门,用手指作势:“嘘!”
送奶人(放低了嗓门):“喔,是今天吗?”
查尔斯:“我想是的。”
送奶人:“护士请来了吗?”
査尔斯:“三天前就请来了。这事情……实在伤脑筋。”
送奶人:“嗯,先生,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我是过来人了。”
查尔斯:“你妻子吃了好多苦头吗?”
送奶人:“不,什么事都没有。可是我什么忙也帮不了。你夫人有过敏症吗?”
查尔斯:“我想没有。”
送奶人:“那好极了。喔,我妻子生第二胎时就有不少麻烦,叫做什么'阵痛’。”
查尔斯:“会发生什么……”
送奶人:“这是一种科学名词。”
查尔斯:“哟!”
送奶人:“喔,我说过以后再也不要了。可是,你知道怎么回事?现在我已经有四个孩子了,而且又有坏消息了。唉!”他把牛奶瓶递给查尔斯,挥挥手,推车离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说:“祝你好运气……”
室内
査尔斯回到屋内,赛姆斯医生从卧室里出来,用毛巾擦着手。
赛姆斯医生:“好了,史密斯。她已经脱离危险期。真象是一场紧张的战斗!不过,她总算生下来了。你有了一个儿子。是一个男孩,你不是想要个儿子吗?有八磅重!你不想去看看她?折腾了这么久,你当然想看看她。”
査尔斯推门走进卧室。波拉疲乏地向他微笑着。査尔斯几步走到床前,深情地吻着妻子的手和脸。没有见面才几小时,俩人却如久别重逢。
户藉登记处
查尔斯:“早安。我来报告一位新公民的出生。”
户籍警拿出登记本,例行公事地:“孩子的名字?”
查尔斯:“我们给他取名约翰。我妻子说他长得和我一模一样,可是我看不出来。”
户籍警:“真的吗?出生日期?”
査尔斯:“喔,他的眼睛和他母亲一样,蔚蓝色的。笑起来活象她……就是还没有牙齿。”
户籍警:“是啊,可是……你总不能指望他一下什么都长全了。你刚才说是哪天出生的?”
查尔斯:“十一月六日。还登记他的体重吗?”
户籍警:“不用了,谢谢。”
査尔斯:“八磅零三盎司半。出生以后每天长一盎司。真不得了。”
户籍警:“父亲的职业?”
査尔斯:“作家。当然这无关紧要。作家兼父亲,父亲才是主要的。”
户籍警:“行了。”
查尔斯:“行了?”
户籍警:“是的,谢谢。”
查尔斯:“喔,可是,你……根据我的描绘,对他还构成不了什么印象啊!”
户籍警:“我尽量试试吧。”
查尔斯傻笑:“嗨……嗨……过几天我抱他来给你看看。”
户籍警:“一定请来。”
查尔斯:“到时候你可以亲眼看看。给一张出生证吗?”
户籍警:“给的。”
户籍警递给他一张出生证。查尔斯小心地放进皮夹里,刚转身要走,又回过头来:
“谢谢,非常感谢。我……我会把他带来的。”
户籍警善意地微笑:“请一定来。”
新居
查尔斯骑着自行车沿小道缓缓过来,车的扶手上挂一只装满食品的篮子。他下了车,提着篮子,推开栅门,兴冲冲地穿过院,把篮子交给护士。
査尔斯:“护士!给你。都买来了。(忽然想起卧室里的婴儿在睡觉,小声地)他睡着了吗?”
护士:“嗯,即使他睡着,这会儿也给吵醒了。”
查尔斯蹑足走进卧室。波拉躺在床上,转过头来温情地看着他。查尔斯向床边婴儿床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向波拉床边走去。波拉向他伸出手来。
查尔斯轻轻地:“等一等,等一等……我把他吵醒了吗?”
波拉:“没有。”
査尔斯从口袋里取出一只玩具小猫:向波拉扬了扬:
“我给他买了一件礼物,你喜欢吗?他会知道这是一只猫吗?”
波拉:“史密赛。”
查尔斯:“嗯。”
波拉向他招手:“到这里来。”
查尔斯:“什么事?”
波拉指了指床边。查尔斯在床沿坐下,拉着波拉的手,亲热地贴在自己的脸上。
波拉。“我一直在想你。你呢?”
查尔斯把玩具猫在波拉面前晃晃。波拉伸手接过去,爱抚地看着婴儿。
波拉:“这小宝贝有什么可爱的,他只知道吃和睡,又哭又闹。(又娇嗔地)你怎么从来想不到给我买一件礼物呢?”
査尔斯故意地:“从来没有想过。”
査尔斯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串蓝色的玻璃珠项链,给波拉系上。
波拉:“史密赛。”
査尔斯:“呃,值不了多少钱。”
波拉:“喔,真漂亮,亲爱的。”
査尔斯:“和你眼睛的颜色一样。你的肤色很美,亲爱的。还有你的头发红得象火焰。”
波拉幸福地靠在丈夫的身上,查尔斯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忽然,响起了驾笃的敲门声,听到了外屋牧师和护士的对话。
牧师:“史密斯先生和太太在家吗?”
护士:“在家。”
查尔斯从床沿站起身:
“一定是牧师来了。”他走向外屋,“你好,牧师。”
牧师:“早安!”
査尔斯向卧室採头:“请牧师进里屋没关系吧?”
波拉点点头。
牧师走进卧室。婴儿大声哭啼。查尔斯抱起婴儿,咀里哼哼地哄着。
牧师:“你好史,密斯太太,感觉如何?”
波拉:“很好,谢谢。”
牧师:“孩子呢?”
査尔斯把婴儿抱到牧师面前:
“你看看。”
牧师逗弄着婴儿:“你好,小家伙,长得够大的,是吗?”
查尔斯骄傲地:“嘿,比他同岁的孩子太两倍。”
牧师:“我刚从邮局来,看到古德博迪先生激动得不得了。”
波拉:“是吗?”
牧师:“发生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一封电报!”
牧师从上衣口袋里取出电报,交给查尔斯。
查尔斯打开电报看着,双手有些颤抖,口里喃喃着。波拉紧张地注视着丈夫:
“真让人高兴!是给你的电报?”
牧师:“可能是有人祝贺你当了父亲。”
波拉焦急地:“史密斯,你还不想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吗?”
査尔斯:'我……我简直不敢相信。太好了!”
波拉:“什么,亲爱的?快告诉我,我连一秒钟也等不了。”
查尔斯:“是从利物浦发来的。是《信使报》的编辑发来的。”
波拉:“那么,你大声念念吧。”
查尔斯:“呃……'你可否于明天,十一月十四日上午十时来《信使报》办公室一晤,商谈在我报担任固定职务事。编辑塞缪尔·C·亨森’。”
波拉兴奋地从床上坐起:“喔,亲爱的。喔,史密赛,多好啊!”
查尔斯:“多好!这……这……这简直令人难以相信:'你可否于……’”
卧室
打开的皮箱。査尔斯杂乱无章地把衣服往箱里塞,波拉坐在床上不时地指点:
“天哪,你这人连行装都不会准备。衬衫,袜子,领带……我再问你,上床穿什么?”
查尔斯:“怎么啦?把睡衣也给忘了!”
波拉:“喔!袖口有点破了,不过大诗人基茨的穿着也不一定那么讲究。好了,差不多都齐了。”
波拉生怕查尔斯出门后万一出事,特意在皮箱上拴了好几张牌子,写着査尔斯的姓名“约翰·史密斯”和地址。
查尔斯:“这么多牌子。人家会以为我是个生意人呢。”
波拉:“哈,你激动吗?”
査尔斯:“激动极了。你想想这意味着什么。生活的开端,一个固定职业。我可以为你做些事情,这是我梦寐以求的啊!”
波拉:“我真希望也能和你一起去。”
查尔斯拉着波拉的手:“我也是这样想。可是我不敢再耽搁了,也许他们会改变主意。亲爱的,你不必为我担心,我不会出什么事的。”
波拉:“我知道。我不用担心,只是……”
波拉的嘴角动了几下,强忍着在眼眶打转的眼泪。查尔斯轻抚着她的肩头,低头吻着她的前额。
查尔斯:“这是我们家一次分别。”
波拉啜泣着:“什么时候回来?”
查尔斯:“明天晚上,坐八点钟的火车。”
查尔斯替她擦干眼泪,她定了定神。
波拉:“今晚住那儿?”
査尔斯:“我还没想过。”
波拉:“大北旅馆不错,价钱也便宜,又靠近火车站。带钥匙了吗?”
査尔斯:“带了。”
査尔斯取出一把长条形的钥匙给波拉看了看。忽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査尔斯:“一定是牧师来接我了。我得走了。再见,亲爱的。”
波拉:“再见。”
他们紧紧地拥抱着,吻着。终于查尔斯放开波拉,提起手提箱,走到婴儿床边,深情地望着。
査尔斯:“再见,小家伙。”
他走到卧室门口,拉开房门,又转过身来,依依不舍地望着波拉:
“再见,亲爱的。明天晚上见。”
波拉:“明天晚上见!一路顺风,史密赛。”
波拉茫然若失,久久地、失神地看着关上了的房门。
利物浦大街
高大的老式建筑物傲慢地耸立着。一夜蒙蒙细雨,马路又湿又滑。天空仍然阴霾密布。査尔斯走出大北旅馆门口,向看门人问路。
査尔斯:“请问《信使报》办公室在哪里?利物浦《信使报》。”
看门人:“过了乔治街,左边第二幢就是。”
查尔斯:“谢谢。”
看门人:“先生,要出租车吗?看来要下雨了。”
查尔斯:“不了,谢谢。碰碰运气吧。”
查尔斯顺着人行道走去,不一会雨丝纷纷。他把帽子往下拉了拉,低着头,继续赶路。一个报贩大声叫嚷着招徕顾客:
“卖报!请看报!先生,买份报吗?利物浦《信使报》!今天的早报,大选结束了!卖报!”
查尔斯买了一份报纸,又向报贩问路:
查尔斯:“这是乔治街吗?我想找《信使报》编辑部。”
报贩:“穿过马路,先生,就在拐角上。”
报贩又开始叫卖。査尔斯快步走下马路,一辆汽车驶来,查尔斯赶紧躲闪。在一位行人“小心汽主!”的惊呼声中,另一辆汽车又急驶而来。司机紧急刹车,但车仍向前滑行,把查尔斯撞出几步开外,摔倒在马路上。司机从车上跳下,吓得脸无血色,两手发抖,望着倒在马路上的査尔斯手足无措。路上的行人向出事地点涌来。一妇女尖叫,两名行人跑到街心,俯身去扶不省人事的查尔斯。这时一名警察过来,与行人一起抬起査尔斯。
药房
查尔斯被抬进药房,躺在一张靠椅上。额上敷了一块冷毛巾。司机站在一旁,局促不安,一行人好意地安慰他。
行人甲:“他会好的,已经缓过来了。”
査尔斯吁了一口气,慢慢睁开了眼睛。
行人乙:“觉得好点了吗?……喔,那一下撞得够厉害的,看起来真怕人。你真算走运,疼吗?”
査尔斯:“喔,头有点疼。”
行人乙:“不疼才怪呢。那一下撞得真猛。”
查尔斯:“我的鞋呢?”
行人乙将鞋递给査尔斯。
查尔斯坐起身来穿鞋。看到自己身上的穿着,显出十分诧异的神情:
“怎么回事?这……不对头……我怎么穿着便服呢?”
行人乙:“那你应该穿什么呢?”
查尔斯:“应该是军装。我是名现役军人……我到底在什么地方?”
行人乙:“你是在利物浦。”
査尔斯不解地:“利物浦?”
行人乙:“你刚才给车撞了,最好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什么也别想。”
警察看到査尔斯已经苏醒,赶忙发话:
“车祸的双方都在这里吗?”
行人乙:“是的,先生。”
惊魂未定的司机赶紧向警察进行解释。
“这不是我的过措,长官。他滑倒了,正好在我的车前。”
警察转身问査尔斯:“是这样吗,先生?”
查尔斯:“我想是这样的。”
行人乙:“司机说得对,我亲眼看见的。”
警察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本子,开始记录车祸的经过:
“请告诉我你的姓名,先生?”
查尔斯毫不思索地:“雷尼尔·査尔斯。”
警察:“职业?”
査尔斯:“韦瑟克斯步兵团上尉。”
警察:“住址?”
查尔斯:“战壕。”
警察惊讶地抬起头。众人也面面相觑。
警察:“什么?”
查尔斯:“北兰德姆郡,兰德姆庄园。”
警察:“先生……你不想提出控告吗?”
査尔斯:“不,谢谢。这都是我的过错。”
警察:“好吧,雷尼尔先生,谢谢。”
警察合上笔记本,放进口袋,转身走出药房。司机向査尔斯表示谢意后也离去。
査尔斯慢慢地站起身,刚一迈步,一手捂着额头又跌坐在躺椅里。行人乙赶紧扶住他。
行人乙:“你自己能走吗?”
査尔斯:“还有点头晕。不过……我还能走,撞得真厉害。呃,我该怎么谢你呢?”
行人乙:“不客气。”
查尔斯向另一行人:“谢谢。”
行人甲:“先生,不必客气。”
行人乙:“别忘了你的帽子。”
查尔斯:“喔,谢谢。”
行人甲:“你不需要叫一辆出租车吗?”
查尔斯:“不了,谢谢。风吹一吹就好了。”
查尔斯站起来刚要离去,突然想起什么。
査尔斯对行人乙:“呃……随便问一下……今天是星期几?”
行人乙:“星期四。”
查尔斯沉思着:“星期四。那么……日期呢?”
行人乙惊讶:“十一月十四日……一九二〇年十一月十四日。”
查尔斯听到日期,若有所悟。他谢过行人后,步出药房,又在人行道上站住,一人自言自语:
“一九二〇年……那么说,已经过去三年了。三年……法国,我记得很清楚。汉森牺牲了。年轻的古·维斯……以后呢?以后怎么样呢?利物浦,我在这里干什么?我去过些什么地方呢?还是先回家吧……对,然后把思路理一理……先回家吧。”
兰德姆庄园
夜深沉,空中点点繁星。寒风呼啸着穿过田野。查尔斯熟悉地向一座古老而宽敞的宅院走去。黑漆漆的大门紧闭着。查尔斯敲敲门,里面没有动静。他又连连敲了几下,片刻,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灯光,一阵脚步声向大门口走来,睡眼惺忪的守门人,手提一盏马灯,打着哈欠,不耐烦地发问:“你找谁?”
查尔斯:“是我,查尔斯。请把谢尔登找来。”
看门人听他叫老管家的名字,就打开大门,把查尔斯引进大厅后,上楼去叫老管家。
看门人:“谢尔登先生,对不起,这么晚把你吵醒。有一位先生找你,他说他是査尔斯先生。(谢尔登惊讶得睁大双眼)对不起,谢尔登先生,是他自己这么说的。”
谢尔登张大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终于他慌慌张张地开始穿衣服。看门人返回大厅。查尔斯一人正在大厅里来回踱着,察看着厅内的陈设,一切都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看门人有些意识到面前的陌生人不是位普通的客人,态度变得殷勤起来:
“先生,管家说他马上下楼。先生,请坐。刚才的事别介意,太晚了,得小心些。”
查尔斯:“没什么。布里奈特小姐在家吗?”
看门人:“在家,先生。全家都在。”
査尔斯:“是吗?但愿家里一切都好。”
看门人:“先生,您听说了吗?老雷尼尔先生星期天去世,今天举行葬礼。他是您的亲戚吗?”
查尔斯闻讯一震,难过地低下了头:
“他是我的父亲!”
看门人:“对不起,先生。”
谢尔登匆匆下楼,紧走两步,向查尔斯上下打量着。慢慢地,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双手紧紧地拉住査尔斯,老泪夺眶而出:
“査尔斯少爷,你终于回来了!”
查尔斯不无感动地:“谢尔登,你好!全家都好吗?”
谢尔登哽咽着:“都好。少爷,你也好吗?”
査尔斯:“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餐厅里
翌日清晨,前来参加葬礼的亲属围坐在餐桌旁,边进早餐,边对查尔斯的突然回来议论纷纷。
莉迪亚:“简直象读一本惊险小说。这事情实在太离谱了。整整三年杳无音讯,突然从坟墓里冒了出来,经历又是那么离奇,又正是在马上要宣读遗嘱的时候。”
切特温德:“亲爱的,照你这么说,我兄弟是假冒的了?”
莉迪亚:“怎么知道他不是假冒的呢?”
切特温德:“你忘了,谢尔登已经见过他。”
莉迪亚:“是啊,不过是在夜里。可能谢尔登正睡得迷迷糊糊呢。”
吉尔:“这样争论不是浪费时间吗?马上就会亲眼见到他了。我想,我们总会认得自己的兄弟。”
一位活泼可爱的女孩子,一阵旋风似地跑进餐厅,高兴地向大家问候。
基蒂:“早安!”
众:“早安!”
基蒂:“母亲早安!”
她走到吉尔身边,吻了她一下,然后坐在一旁。
吉尔:“早安。亲爱的。”
基蒂大声地:“査尔斯舅舅呢?”
吉尔:“嘘,他还没下楼。”
基蒂吐了吐舌头:“对不起。我实在太想见他了。这一切多么浪漫,就象火车站书店里卖的惊险小说。一个失踪了的舅舅死而复生。”
男亲戚丙:“是啊,失踪了三年。”
基蒂:“三年!想想看,这三年他到底在那里呢?”
莉迪亚:“我刚才也是这么问的。(对切特温德)律师能肯定遗嘱是十年前就立的吗?”
切特温德:“是的。据我所知,房地产平均分配给我们。例外的是两处商业股权归我。”
男亲戚乙:“那是当然的罗。”
切特温德:“这所房子归査尔斯。”
莉迪亚:“归查尔斯?为什么査尔斯应该得这所房子呢!这比分给切特温德的还多呢!”
基蒂:“啊,乔治叔叔来了。”
乔治走进餐厅,向大家问候,在一个空位上坐下。他拿起一只盘子盛吃的。
大家继续议论着。查尔斯突然不声不响地出现在餐厅门口,使在座的人都吃了一惊。他们随即都摆出一副笑容,纷纷起立,热情地与査尔斯招呼。査尔斯与他们一一握手,寒暄着。
切特温德:“亲爱的,你好吗?”
查尔斯:“你好,切特温德。”
男亲戚乙:“亲爱的查尔斯,见到你真高兴。”
女亲戚乙:“欢迎你回家来,亲爱的。”
查尔斯:“你好,亲爱的。”
吉尔:“哟,亲爱的,见到你真高兴。你还没见过赫里吧。”
吉尔把自己的丈夫介绍给査尔斯。
查尔斯:“喔,一位新妹夫。你好,祝贺你们!”
赫里与查尔斯握手:“非常感谢。”
切特温德:“你……呃,还记得莉迪亚吗?”
査尔斯和莉迪亚互相问候。
基蒂还没等査尔斯来到面前,急不可耐地招呼他。美丽的大眼睛闪着调皮的神色。
基蒂:“我叫基蒂。吉尔和爸爸结婚,不能不把我也收下了。”
查尔斯:“你好,基蒂!(向大家)都请坐吧,恐怕我打断了你们进早餐。”
基蒂:“这是你的座位,在我旁边。”
查尔斯欣然就坐。基蒂拿起他面前的空盘子。
基蒂:“你吃些什么?”
査尔斯从她手中接过盘子:
“谢谢,你接着吃吧,我自己来。”
乔治:“吃吧,亲爱的老兄。我们都很高兴见到你回来。想吃点什么?”
查尔斯:“我来两根你吃的那种香肠。”
基蒂:“如果还没给他吃个精光的话。”
乔治:“有,还多。我现在正节制饮食呢。”
男亲戚乙:“喔,天哪,看他都瘦多了。”
众哄堂大笑。待大家稍安静时,切特温德对査尔斯说:“顺便说一下,今天早上律师向大家宣读遗嘱。这是十年前立的,所以不会没你的份,据我所知,其中还包括这所房子。”
查尔斯:“真的?嗯,我想你们一定想听听我的经历。我真的说不出什么,这是失去记忆力造成的。谢尔登已经把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昨天上午,我在利物浦。为什么,怎么去的,我也不知道。我被一辆出租车撞倒了,被人扶进了一家药房。在这之前的事情,我一点都记不得了。(停顿了一下)从法国的那个弹坑到现在已经三年了,这三年时间在我记忆中完全是空的。(从口袋里取出一把长条形的铜钥匙)我在口袋里找到了一点钱,还有这把钥匙。”
基蒂伸手接过钥匙好奇地看着:“是你家的房门钥匙?”
查尔斯陷入痈苦的沉思:“啊,要是知道的话,我也就知道自己该去那儿了。”
基蒂热情地拉着査尔斯的手臂:“你该留在这里,査尔斯舅舅。”
査尔斯:“是,……是啊,当然罗,留在这所房子里。嗯,我希望你们仍然把这里看作是你们的家。想什么时候来,愿意住多久都可以。现在也行,以后任何时候都行。”
早餐结束了。众人从餐桌旁站起,逐一和查尔斯告别。基蒂一边等吉尔,一边和査尔斯交谈着。
基蒂:“我会来的,会经常来的。我真高兴有你这样一位舅舅。”
查尔斯微笑着:“谢谢你,基蒂。”
基蒂:“他们说我不该再叫你舅舅。”
查尔斯:“噢?”
基蒂:“你知道,你不是我的亲舅舅。(挽着查尔斯)我们坐一会好吗?坐吧,母亲还不会走呢,老是慢腾腾的。”
查尔斯挨着基蒂坐下,抽着烟。基蒂忸怩地斜睨查尔斯:
“让我抽一口烟好吗?”
査尔斯:“你觉得这样好吗?”
他把烟递给基蒂。基蒂吸了一口,呛了起来,赶紧把烟还给查尔斯:
“我们学校的女孩子,一到十六岁就开始抽烟,你不会在意吧?”
查尔斯耸耸肩膀:“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塞蒂:“查尔斯,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一所房子……不觉得寂寞吗?”
查尔斯:“可能。不过,干吗要这样问呢?”
基蒂:“人们感到寂寞时,往往会匆匆忙忙地和遇到的第一个女人结婚。你知道这是不行的。”
查尔斯:“也值不得。(开玩笑地)你一生中还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吗?”
基蒂:“再过三年我就十八岁了。”
查尔斯:“我会记着你的。”
基蒂:“真的?”她高兴得跳起来,但马上又骨嘟着嘴坐下:“我知道你是在笑话我。不过,请你在这段时间内千万不要急着办婚事。因为,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
查尔斯:“今年难道碰上闰年了吗?”(按西方习惯,只有在闰年,女方可以主动向男方求婚。译者注)
基蒂:“我不知道,也不管它是不是闰年。我是这么说的,说话也是算数的。”
查尔斯:“那好吧,我得考虑一下。”
基蒂:“不管怎么样,你认为我可以在假期里到这里来……照顾你吗?”
查尔斯:“你的母亲会怎样说呢?”
基蒂:“吉尔吗?喔,她不会在乎的,她巴不得摆脱我呢。”
两人正谈笑着,吉尔从大厅里出来,环视四周不见基蒂,于是喊“基蒂”。基蒂装作未听到,仍然继续和查尔斯说话:
“那么你会给我写信吗?(急切地)写吗?”
查尔斯站起身,拉着基蒂,示意她该去吉尔那里了。吉尔还在不断地呼唤。但是基蒂固执地看着查尔斯,站着纹丝不动。
查尔斯:“好吧,如果你要我写,我就写。”
基蒂高兴地跑向吉尔:“在这儿,等着你呐。”
査尔斯过来和吉尔热情地告别。
吉尔:“再见,查尔斯。(又对谢尔登)再见,谢尔登。我们该走了。”
查尔斯:“再见,亲爱的。”
吉尔:“见到你真太好了。走吧,基蒂。”
基蒂恋恋不舍地:“再见,査尔斯舅舅。谢谢你邀请我在假期里来看你。”
查尔斯送走客人,缓步回到大厅。谢尔登随后进来:
“先生,你在家吃饭吗?”
査尔斯:“是的,我想是的。”
谢尔登:“先生,就你一个人吗?”
查尔斯:“怎么,家里没有别的人,对吗?”
谢尔登:“我还以为你可能想请牧师或者亨德森医生吃饭呢!”
查尔斯:“喔,不了。谢尔登,谢谢你。”
谢尔登:“我怕你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会感到太寂寞了。(犹豫了一下)先生,我可以问一下,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査尔斯环顾空荡的大厅,眼光停留在墙上父亲的照片上,久久地凝视着。
查尔斯:“还没想过。可能重返剑桥大学。我还没有得到过学位呢。也可能试着搞些写作,我一直有这个愿望,你还记得吗?(目光又转向父亲的画像)我在想……他希望我做什么呢?”
谢尔登:“先生,我想他一直希望你继承雷尼尔家族的事业。”
査尔斯:“喔,可是切特温德先生现在拥有者雷尼尔的商业。”
谢尔登:“是的,先生,现在是这样的,不过……嗯(欲言又止)我们等着瞧吧。”
查尔斯:“无论如何,我不是经商的料。”
谢尔登:“那末你尝试过吗,先生?”
查尔斯描摇头:“没有……我弄不清楚当时我在利物浦到底在做什么。”
查尔斯又取出那把钥匙,在手里玩弄着,陷入深深的沉思。谢尔登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
学校宿舍
基蒂正坐在写字台前写信。桌上一个玩具娃娃嘻着咀望着她。基蒂铺开信纸,一字一句地写着,一边自言自语:
“亲爱的査尔斯舅舅……”
她把信纸团成一团,扔进废纸蒌。另换一张。
“亲爱的查尔斯。”
她停下笔想了一会,抬头和玩具娃娃说话:
“你认为怎么样?你要知道,他不是我的亲舅舅。……而且我有我的打算……”
基蒂说到这里,脸上露出羞涩的表情。接着又埋头疾书:
“亲爱的査尔斯。听说,你已经离开剑桥大学去经商了。多么可惜!我知道你不愿意离开你的书本,还有那河畔幽静的一隅。在那里,你的思想可以飞入云端。母亲说,你是一个理财的奇才,以后我们都会再富起来。尽快给我回信吧!(落款)多愁善感的女大学生。”
基蒂仔细地读了一遍,露出满意的笑容,封好了信,放进上衣的口袋里。
日月如梭,日历一页一页飞快地撕去,转瞬间两年逝去了。还是那间学生宿舍,还是那张写字台,桌上的陈设依然如故。书籍、玩具娃娃,一些零里物件,只是多了一副镜框,里面是一张基蒂的照片。她身穿毕业典礼时的衣帽,手捧毕业文凭,那美丽的少女面庞上,一双传神的大眼睛流露出对未来的期待和喜悦。桌前,基蒂正振笔疾书:
“亲爱的查尔斯舅舅……”,她把信纸团成一团,扔入废纸篓,又另换一张信纸。“亲爱的査尔斯,我毕业了,成绩优秀。寄去一张毕业照片,请你把它放在书房的案头,好吗?而且……请别忘了看上她一眼。”
冬去春来。基蒂已出落为一位婷婷玉立的漂亮姑娘,她仍然在案头写信:
“亲爱的査尔斯,需要提醒你一下,我已经长大成人了。很多人都在追求我,希望你听了会嫉妒。顺便提一下,在报上看到了你的照片,拍得很好:'英国工业巨子——査尔斯·雷尼尔’。”
查尔斯的办公室。基蒂迈着轻快的步子进屋。室内空无一人,她顽皮地坐在查尔斯的椅子上,好玩地转着转椅。查尔斯匆匆进来,看到基蒂,开玩笑似地把她拉起来:
“嗨,淘气鬼,别捣乱。”
查尔斯点烟,上下打量着基蒂。基蒂做了个动作,手提着裙角:
“你喜欢这身衣服吗?”
査尔斯:“亲爱的,你看上去可爱极了。”
基蒂:“那么,喜欢我吧!我受得了。”
查尔斯:“我以前见过那顶帽子吧?”
基蒂:“还不错吧?”
查尔斯:“漂亮极了。”
基蒂:“喔,现在你得请我好好吃顿午饭了。”
査尔斯:“亲爱的,我现在实在没时间。”
基蒂撒娇地:“喔,你有时间的。汉森小姐说的。她说,要是你能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办公室一小时或两小时,会对你的身体有好处的。”
查尔斯不信地:“或者两小时!(他按着办公桌上的传话器)汉森小姐!”
秘书室里。已改名为玛格丽特·汉森的波拉,坐在办公桌旁。桌上的文件有条不紊。两人通过传话器交谈。
波拉:“雷尼尔先生,有事吗?”
査尔斯:“由于可悲的性格弱点,我去萨沃伊餐厅吃午饭。据我所知,已经得到你的赞同了。”
波拉:“我完全赞同。”
查尔斯:“真的吗?”
波拉:“真的,雷尼尔先生。”
查尔斯:“我不在的时候,给我找一份布朗勘探公司的材料,好吗?”
波拉:“好的。”
查尔斯:“嗯……两点钟有什么约会吗?”
波拉:“有的。”
查尔斯:“你能把它顺延一下吗?”
波拉:“可以的。”
查尔斯:“谢谢。(对基蒂)好了,我只能给你一个半小时……包括路上回来的时间。”
基蒂兴高采烈地:“不行,汉森小姐说是两个小时。”
基蒂和查尔斯亲热地离开了办公室。走过秘书室时,基蒂向波拉感激地微笑。波拉目送他们离去,黯然失神。
餐厅
一家豪华餐厅里,回荡着优雅的舞曲,对对舞伴正翩翩起舞。査尔斯和基蒂刚吃完午餐,査尔斯显得心情抒畅,基蒂更是眉飞色舞。查尔斯取出烟盆,递给基蒂:“抽烟吗?”
基蒂:“好吧。”
查尔斯为她点燃香烟,基蒂轻轻吐出一口烟。
基蒂:“你今天好极了,一次也没看手表。”
查尔斯:“你倒提醒了我。”
基蒂:“喔,不,査尔斯!你就不能轻松一个小时吗?”
査尔斯:“一个小时?都三点了。”
基蒂:“你以前说过……讨厌经商。”
查尔斯:“说过吗?”
基蒂:“别装糊涂了。我知道你是想重振家业,然后急流勇退。”
査尔斯:“那是我原来的想法。挽救破落的家庭,然后在它再走下坡路之前就结束。”
基蒂:“用你那种缓慢而谨慎的方式。”
査尔斯:“对,从那以后我开始作了一些调查。我发现雷尼尔家族还维持着其他的家庭使之得以生存。这成千上万的小家小户遍布全国。”
基蒂:“我懂了,是为了其他人的生存,对吗?(査尔斯笑而不答)你就没想过离开一段时间,享受一下生活的乐趣吗?”
查尔斯:“嗯,基蒂,……我……”他突然听到邻桌顾客的话声,似有所思,不禁停住话头,侧耳细听。讲话人正是梅尔桥镇精神病院的贝尼特医生,他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
贝尼特医生:“多谢了,亲爱的朋友们。不过,我三点钟还有一个约会。好了,再见。罗拉,别忘了星期四和我一起吃晚饭。”
贝尼特医生手提公事包,从餐桌旁站起来。査尔斯的目光随着他离去的身影移动着,直至餐厅门关上,他才如梦乍醒。
基蒂看到査尔斯这种突如其来的失神模样,关切地把手按在他的手背上:
“出什么事啦?”
査尔斯似乎刚发现基蒂在他身旁:“喔,……你说什么?没什么,这讲话的声音……”
基蒂:“听着耳熟?”
查尔斯茫然地:“不,不完全是这样。似乎使我想起了什么事……我一直无瑕追索的什么事。”
査尔斯用力地摇了摇头,象是要把什么东西从脑海里驱走:
“我有时就是这样子……就象一闪而过的往事,还没抓住,随即消逝了。”
基蒂:“是那几年失去记忆的事情吗?”
查尔斯:“也许是。喔,我们说哪里了?”
基蒂:“我在说,你应该去度假,你的钱也够多的了,天知道有多少。”
查尔斯:“钱,倒是有的。可是没有时间。”
基蒂:“胡说,时间是可以安排的。你多大岁数了?”
査尔斯:“这你管不着。”
基蒂:“你看上去非常漂亮,查尔斯。”
查尔斯:“谢谢你。”
基蒂:“漂亮,使人感兴趣……这不公道。”
査尔斯:“为什么?”
基蒂:“因为你把我从别的男人那里抢走了,这就是为什么。”
査尔斯:“但是,基蒂……”
基蒂:“这不是什么秘密了,是吗?我一直发狂似地爱你……甚至还在中学的时候。你知道的,我们有很多共同之处。我们在一起生活,会过得很快活的。有时候我感到奇怪,你为什么不爱我。”
基蒂委屈地骨嘟着咀,査尔斯显得有点尴尬:
“有时候我也曾经这样想过,用我那缓慢而又谨慎的方式。”
基蒂:“那么你为什么不爱我呢?这只是出于好奇才问一下。”
查尔斯:“我并没有说过我不……”
基蒂:“喔,真的吗?”
查尔斯嗫嚅地:“这不会是……太令人难以相信了。”
基蒂:“这太好了。”
查尔斯:“那末,就让它太好吧。”
基蒂(意想不到的幸福使她有点神经质地):“我不信你真是这个意思。也不信你以后还会这么说。待我一觉醒来,才发现是一枕黄梁美梦。”
査尔斯深情地凝视着基蒂:“不会的。”
基蒂:“你真的要我吗?我在你心目里不只是一个中学生了吗?”
査尔斯:“亲爱的,你对我太好了。……我对你抱着极大的希望。”
基蒂仍然怔怔地摇摇头:“我简直不能相信。等我明天到你办公室去,会突然发现你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查尔斯调皮地眨眨眼:“那么让汉森姐提醒我。”
基蒂:“喔,査尔斯,亲爱的,这太好了。带我出去吧,去找个地方吻我吧。”
査尔斯的办公室
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查尔斯正聚精会神地阅读一份材料。秘书拿着一份文件进来请查尔斯签字。秘书推门出去。桌上的传话器响了起来。
査尔斯按传话器:“是我。”
波拉在传话器里的声音:“雷尼尔先生,我可以把材料送来吗?”
查尔斯:“好的,汉森小姐,请拿来吧。”
波拉进门,把文件夹里的材料整齐地放在査尔斯面前。
查尔斯满意地微笑着:“我在便条上写了些要办的事情,请你处理一下,奸吗?(拿起一份材料)这里还有一份……(抬头)布朗勘探公司的材料准备好了吗?”
波拉:“他们答应四点钟送来。材料到了,我马上拿来。”
查尔斯:“嗯。你看过哈佛——威廉斯公司的来信吗?”
波拉:“看过了,雷尼尔先生。”
查尔斯:“我记得你在哈佛——威廉斯公司工作过。他们的票价很凶。你觉得是虚张声势吗?”
波拉:“我觉得不会。我对威廉斯先生很了解,我曾经是他的秘书。”
査尔斯:“是的(大笑)。还记得他对你到我这里来工作非常恼火,骂我是强盗。”
波拉:“喔,这样说是不公正的,真的是我自己要来的。”
查尔斯:“真的?”
波拉努力克制内心的感情,但眼神里仍不免流露出一丝忧伤:
“我听说这里有个空缺就决定来申请。”
“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
“来这里之前几个星期,我在一份杂志上偶然看到了你的照片,下面写着:'英国工业巨子’。”
査尔斯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哼,天哓得!”
波拉:“给我印象很深。那时候我就决定离开哈佛——威廉斯公司,找一个更好的位置。”
査尔斯:“嗯,汉森小姐,我出自内心地高兴你这样做。你使我的工作顺手多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査尔斯指着一份文件问波拉:“这些是什么材料?”
波拉:“是关于一家公司的情况报告。”
查尔斯:“嗯。”
波拉稍加重语气,偷眼看对方的反应:“梅尔桥电缆公司。”
查尔斯若无其事地:“嗯,是这样的,我哥哥认为这是很值得一试的投资。”
波拉:“我有不少关于这家公司的档案材料,还有工厂的照片。你想要看看吗?”
査尔斯:“好的,请拿来吧。”
波拉按桌上的传话器:“希拉,把梅尔桥电缆公司的材料拿来。”
希拉:“好的,汉森小姐。”
波拉将梅尔桥电缆公司的照片一一放在査尔斯面前,仔细端详他的面部表情,内心不无希望这熟悉的地方能唤醒他对往事的记忆。查尔斯认真地看着,但亳无反应。波拉失望地低下头,悄悄离去。
波拉的办公室
波拉呆呆地坐着出神,一阵急促的铃声使她一惊,拿起听筒。
波拉:“喂,是的,我给你安排了,曼勃斯先生。请你今天下午四点半来好吗?他很忙。谢谢你。”
公司的办事员哈里森先生推门进来:
“市场情况报告准备好了吗?”
波拉:“喔,还要十分钟。得谢谢你送的那些花,真好看。”
哈里森满脸堆笑:“我知道你会喜欢的。”
希拉进门,将梅尔桥电缆厂的材料交给波拉。
波拉:“谢谢你,希拉。”
波拉站起身,向两人点点头,抱着材料走向查尔斯的办公室。
査尔斯的办公室
査尔斯的桌上堆着报吿和照片,他正在凝神思考,见波拉进来,向她点头招招手:
“设备比较先进,地方也很宽敞。”
波拉:“看来很值得调查一下。”
查尔斯:“让我的哥哥去看一下。”
査尔斯舒了一口气,把材料推向波拉。他站起身,伸了伸腰,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我要去度一个长假了。”
波拉吃惊地:“是吗?马上就走?”
査尔斯:“大约再过一个月。”
波拉:“喔,这倒是个好主意。”
查尔斯:“嗯,也可能离开一年,如果能安俳得开的话。”
波拉:“一年?”
査尔斯:“如果可能的话。我……要结婚了。汉森小姐,你是听到这消息的第一个人。恐怕会给你增加很多工作量,要把一切都安排好,这样我就可以放心了。”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犹如睛天霹雳,波拉身子晃了一下,脸色顿时变得雪白。她一手支着办公桌,强自镇定:
“我猜想是基蒂小姐。”
査尔斯:“是的,你怎么看出来的?”
波拉:“喔,她是一位非常可爱的姑娘。”
查尔斯喜气洋洋地:“是的,我完全同意。我希望你不会有这种想法……学我的样。汉森小姐,我真不知道如果没有你,我的这些事会搞成什么样。”
波拉伤感地:“我结过婚了,雷尼尔先生。你大概还记得我来的时候跟你讲过……”
查尔斯:“是的,我差点忘了。我记得你有过一个孩子。”
波拉:“是的,一个小男孩。(低沉地)他死了。”
査尔斯局促不安地:“我记起了。对不起。”
波拉被触动隐痛,不禁珠泪滚滚。查尔斯不知所措,踌躇半晌,设法改变话题。他拿起一份材料:“请把这份报告送给切特温德先生好吗?我……我过些时候再把档案材料给他。”
波拉点点头,拿着文件离去,出门前偷偷擦掉眼泪。査尔斯望着她的背影,又陷入沉思,下意识地从口袋里取出了那把钥匙,把玩着。电话铃响,查尔斯拿起听筒:“喂,是基蒂吗?(笑)喔,一定的……怎么,你要我书面肯定?(又大笑)你这个调皮鬼,什么?不会的,基蒂,当然不会。”
波拉家的客厅
窗外夜色朦胧,室内只开着暗淡的壁灯,充满着忧郁的气氛。波拉斜靠在沙发上啜泣着。贝尼特医生在一旁安慰她:
“波拉,别这样。”
波拉:“约翰,让我告诉他吧。”
贝尼特:“告诉她你是他的妻子吗?”
波拉:“是的。”
贝尼特:“如果你这样希望,你可以冒险一试。我倒劝你别试。”
波拉:“可是,我还有什么冒险可言?”
贝尼特:“波拉,你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呢?他的姓?他的保护?”
波拉:“我需要的是过去的他。是他的爱情。”
贝尼特:“波拉,两年前你去到他的办公室,如果你本人的形象都没有恢复他的记忆,那么几句话又有什么用呢?他失踪不久,你到梅尔桥找我,我就告诉过你,我敢肯定他不是故意抛弃你。我告诉过你,他头脑里的一扇门打开了,但是另一扇门却关闭了。我甚至还警告过你,……即使你碰巧找到了他,他也不会认出你。”
波拉:“你给过我希望。”
贝尼特:“希望总是存在的,但是这种冲击必须是内在的,而不能依靠外界的力量。你可以把真相告诉他,要求得到你的合法权利。但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出现……并且突然声称是他的妻子,他的态度又会是怎样呢?”
波拉:“他会怨恨我。但是,他会接受我的,会可怜我的。”
贝尼特:“我只能给你一点微小的希望,也许有一天会出现奇迹,那时他不是以査尔斯·雷尼尔的名字回到你身边,而是以……以前叫他什么?”
波拉:“史密赛。”
贝尼特:“作为史密赛回到你的身边,满怀着他离开你时的那种热烈的、完整无暇的爱。”
波拉:“可是,约翰,那又有什么补益呢?我的眼泪是真情实意的,我的嫉妒是真实的,我对他的需要也是真诚的。”
贝尼特站起身,同情地:“波拉,但愿我能帮助你……你准备怎么办呢?”
波拉:“我不知道。我要好好想想。(站起身)你去参加晚宴吧。”
贝尼特诚恳地:“波拉,我可以把它推掉……如果你和我一起去吃饭的话。”
波拉:“喔,别这样,亲爱的约翰。你总是这样坚贞,又待我这么好。谢谢你给了我希望。”
他们互道晚安。贝尼特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拿起帽子缓缓向门口走去。刚到门口、却又忍不住转身探询地看看波拉。
律师事务所
波拉已向律师叙述了丈夫失踪的情况。律师翻阅着桌上的法律条文:
律师:“嗯……史密赛太太,关于这一点法律上讲得很清楚。如没有证据说明,七年之内他还在世,而那些应该听到他的消息的人,又没有收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那么,从法律上讲他可以假设已经死亡。(他抬头看波拉)你是否希望我……采取一些必要的步骤?”
波拉。“是的。”
律师:“那么……嗯……还有一些细节要问一下。你……嗯……当时寻找过他吗?”
波拉:“是的,对那天发生的意外事故调査过。”
律师:“没什么结果吧?”
波拉:“没有。以后我得了一场重病,病了好几个月。孩子也死了。我身体稍好一点,就设法重新登台演出,但是没成功。我当过女招待,推销员,还在夜校学过速记。我省下每一分钱用来寻找我的丈夫。我想过,他可能进了医院,也可能进了一所精神病院。但是,已经好几年了,我连他的影子都没找到。”
波拉的声音不禁微微颤抖。律师同情地看着她,等待她情绪稳定下来。
律师:“你现在有工作吗?”
波拉:“有,当私人秘书,两年了。”
律师:“谁的私人秘书?”
波拉:“查尔斯·雷尼尔先生。”
律师在一份申诉书上写了几行字。
律师:“我对你的申诉作了研究,还有附的那些材料。可以认定那个叫做约翰·史密斯的人已经死亡,因此,你和他的婚约随之应予解除。”
他把一份证明递给波拉。波拉伸手接过,粗略一看,放进了手提包。她向律师点头告别。
草坪上
花园草地上,吉尔和一位客人在小西桌旁喝着饮料,闲聊着。査尔斯搂着基蒂从远处过来。
吉尔:“嗳,我希望你们记得,星期三要结婚了。那个风琴师贝特先生在教堂等你们好长时间了。”
基蒂:“喔,天哪!真糟糕,我都忘了他还要我选首婚礼的赞美歌呢。”
査尔斯拉过一把椅子,让基蒂坐下,自己也在她身旁坐下。客人为他们斟酒。
查尔斯:“好吧,我们马上就去。”
教堂
摆满了长凳的教堂里空无一人。忏悔台旁,风琴师正在试弹——婚礼曲。基蒂兴高采烈地随着琴声用手打着拍子。
基蒂:“很好听。歌词是什么?”
风琴师唱歌词。
基蒂:“对,记起来了。另外有一首好听的,差不多每次婚礼都要唱。”
风琴师:“大概是这首吧。喔,《至臻完美的爱情》。”
基蒂:“对,我喜欢这一首。査尔斯,你喜欢吗?”
基蒂没有听到回答,转过身去,只见查尔斯目光呆滞,茫然若失。他听到基蒂叫他,猛省过来,向她抱歉地笑笑。
査尔斯:“基蒂,你说什么?亲爱的,对不起,我一定是走神了。”
基蒂看到査尔斯的神情,难以抑制,捂面哭泣。查尔斯赶紧过去安慰她。
基蒂:“查尔斯,没什么。我早知道会这样的。这倒更好些。”
查尔斯搂住她的肩头,尽力安慰。基蒂掏出手绢,擦干眼泪,慢慢平静下来。
査尔斯:“更好些?什么事更好些?”
基蒂:“我……几乎从一开始就有这种感觉。这样下去是没有什么好处的,对吗?我自私地牢牢抱住……我自己的幸福,我竟然自私得不顾……又笨得不想知道……”
査尔斯:“想知道什么?”
基蒂:“我并不是你需要的那个人。让我们对这一点开诚布公吧。但是我从不相信会有这种幸运。查尔斯,你刚才那样地看着我……好像我是个自己硬闯入的陌生人……想要接替另一个人的位置。”
査尔斯:“另一个人?”
基蒂:“喔,这听起来是挺荒唐的,可是……让我讲出来吧。有时候,特别是我们最亲近的时候……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使你想起了另一个人……一个你曾经认识的人。”
基蒂难过地低下了头。査尔斯手足无措,把基蒂带到教堂角落,诚意地请求着:
“基蒂,不要离开我。我需要你。我想要成立一个家庭。”
基蒂:“应该是和你所爱的'那个人’成立家庭。你永远不会爱我的。我几乎成了'那个人’,査尔斯……我一直为此而感到骄傲。但是,要共同生活一辈子靠这是不够的。我离开你是太晚了点,对吗?我想我应该去旅行。査尔斯,不要紧,是我要这样做。……我不会悲观绝望,我会找到乐趣的。很可能你还会听到我同某一个理想的男人结了婚。”
查尔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查尔斯慢慢垂下双臂,悲哀地转过身去。基蒂走到他面前,深情地望着他,双臂搂住他的脖子。
基蒂:“你什么也不用说……可是,正因为我几乎成了'那个人’……正因为我爱你胜过我将来会嫁给的任何人,你吻我一下算是告别吧。”
两人拥抱着,基蒂泣不成声。
査尔斯的办公室
秘书室坐了好几位等待约见的客人,波拉忙碌地招呼着,一面指挥希拉打电话。切特温德背着手,急躁地踱着步。
切特温德:“总不能这样没完没了吧。他到底在什么地方?一个神经正常的人怎么会连招呼不打就跑掉呢!”
波拉:“他去旅行的准备工作都安排好了。会不会到国外去了?”
切特温德:“嗯,按理应该告诉我们的。喔,那个该死的女孩子!究竟出了什么事?一会在选婚礼赞美歌,一会儿又……”
屋里闹哄哄地,客人们交头接耳,又不时看表,不耐烦地站起坐下。门开,哈里森探头进来:
“切特温德先生。”
切特温德:“怎么了?”
哈里森:“赖登西区自由党的斯托迪先生求见。”
切特温德犹豫了一下:“好吧,我见见他。(对波拉)你同谢尔登谈谈。”
谢尔登坐在椅子上,焦急地不断搓着双手。
波拉:“谢尔登,你最后一次见到雷尼尔先生是什么时候?”
谢尔登:“将近吃晚饭的时候,大概是基蒂小姐走后一小时左右。查尔斯先生让我给他放一些东西在手提行李包里。小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想,总隐隐约约地觉得他可能去利物浦了。”
波拉神情一震:“去利物浦?”
谢尔登:“是的,小姐。那天晚上他就是从利物浦来的。如他所说,从死神那里回来了。”
波拉:“谢尔登,请你把能记到的一九二〇年那晚上的事情都告诉我。他和你讲过些什么?”
谢尔登:“嗯,小姐……那是……那是一个下雨的夜晚……是在十一月。一辆出租汽车把他撞倒在地,然后把他抬到利物浦的一家药房……。”
旅馆套间的客厅
昏暗的月光从立地窗户照进,倾泻在一尘不染的地毯上。房间里寂静无声,查尔斯独自站在窗下,手里拿着那把钥匙苦苦思索。响起了敲门声,他仍纹丝不动。敲门声又响起来。
查尔斯:“进来!”
室内灯光打开,只见波拉提着手提箱,胳膊上搭着一件大衣,默默地站在门口。
査尔斯:“喔,是你,汉森小姐。”
波拉:“请原谅我这样晚闯进来。我们都很着忽。你不舒服吗?”
查尔斯:“我该和你们讲一下的,对不起。”
波拉:“喔,我真不想打扰你,可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查尔斯:“你怎么知道我在利物浦?”
波拉:“谢尔登说了些情况。我也打听了一番。”
査尔斯:“喔,是谢尔登。汉森小姐,请坐。你刚才说,有件重要的事使你赶来?”
两人坐下。查尔斯把钥匙放进口袋,取出一支烟,点燃,慢慢吐出一口烟雾。
波拉:“是的。赖登西区选出的国会议员爱德华·莱格斯,星期一上午去世了。很快就要举行一次补缺选举。今天上午,赖登西区自由党协会委员会一致决定,支持你作为候选人,如果你同意参加竞选的话。”
查尔斯似听非听,沉浸在苦思中。
查尔斯:“谢尔登没有告诉你,关于我……十二年前在这里的遭遇?”
波拉:“告诉我了,雷尼尔先生。”
查尔斯:“以前我曾经回来过,希望能碰巧找到关于我过去的踪迹,但是……那一次我什么都没找到。这一次还是没有找到。”
波拉:“没有什么东西能帮你回忆起来吗?”
査尔斯:“没有。不过,我总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像是失去了什么似的,以致……”
波拉:“以致这种感觉破坏了你的生活?”
査尔斯:“我对你必须以诚相见。你是知道的,我的生活并不美满,而且我还刺伤过别人的心。”他停顿了一下,不耐烦地挥挥手:“我真傻,为什么要拿这些事情来使你厌烦?”
波拉:“你是不是有这种感觉,好像在利物浦住过?”
查尔斯:“好像是的。”
波拉:“嗯,利物浦是个大港口。”
査尔斯:“我可能是坐船来的。真怪,以前怎么会没想到这一点。”
波拉:“或者是坐火车。也可能是从附近的一个城市来的……或者从乡下来……可能是出差。”
查尔斯:“有这可能。”
波拉:“如果是这样,就可能在旅馆过夜。我对利物浦比较熟悉,经常来。你是否还记得,出事的时候朝哪个方向走?”
查尔斯:“我回想过,是顺着曼森斯街朝广场走,在下雨。”
波拉:“那末,在曼森斯街的北面有两家旅馆。一家是老奥林匹克旅馆,另一家是大北旅馆。但是奥林匹克比较远,如果是下雨天,很可能是从大北旅馆走来的。”
査尔斯:“假如是住旅馆,我用什么名字登记呢!”
波拉:“只有一个办法,去查一查。如果住旅馆,人走了,一定会留下些没人招领的行李。”
查尔斯:“这么多年了,还会保存吗?”
波拉:“还是先去查一查吧。”
查尔斯:“对。我很高兴你能够到这里来,汉森小姐。你给了我新的希望。你一定要和我一起去,就从大北旅馆查起。”
大北旅馆贮藏间
房间里堆着各种箱子和零星杂物。一只箱子打开着,上面挂着几张牌子写着“约翰·史密斯”的姓名和地址。査尔斯翻着里面的衣物,终于失望地耸了耸肩。
査尔斯:“请你告诉经理,我不认得这只行李箱。很抱歉,麻烦你们了。'约翰史密斯’,这种行李上的牌子实在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他向波拉绝望地摇摇头。波拉的脸上也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再也没什么你觉得眼熟的东西了吗?”
查尔斯:“没有。那件亳无意义的行李就是最后的结论……就像一扇紧闭的门,还插上了门拴。现在我只得学会接受我的本来面目。我是个精神上有缺陷的人。基蒂就是这样看我的,你也会这样看我的。但是请你一定为我保密,汉森小姐。请你发个电报给赖登西区自由党协会,就说我明天上午将会见委员会全体成员。”
波拉:“好的,雷尼尔先生。”
查尔斯:“八点十五分有一列去伦敦的快车。”
波拉:“我就去订票。”
两人默默地离开了大北旅馆,坐上一辆出租汽车,飞驶而去。
露天酒吧间
蔚兰色的晴空,万里无云,柔和的阳光照得人暖洋洋的。正是下午喝茶的时间,酒吧座无虚席。波拉坐在小桌旁,不住向入口处张望。查尔斯从桌椅间挤了过来,波拉不禁眼睛一亮。
波拉:“总算来了!”
査尔斯:“让你久等了吧?我在议会简直无法脱身。谢谢你参加我当选议员后的第一次活动,还可以吗?”
波拉:“喔,好极了。”
査尔斯在波拉对面坐下,回身向侍者招手:
“嗯……要两杯茶。(问波拉)波拉,你还要点什么?糕点?三明治?”
波拉:“谢谢。”
查尔斯:“应该说,对你在竞选中的帮助,我还没有好好谢谢呢。真的,没有你的话,难以想象会搞成什么样。”
波拉:“我倒觉得这是一种享受,因为我对政治有兴趣。”
查尔斯:“是吗?喔,听你这样说真高兴。”
查尔斯一时无话,全神贯注地看着波拉火红的头发。
波拉不好意思地:“你为什么这样盯着我?”
查尔斯:“喔,对不起。你的红头发在阳光下特别吸引人。”
波拉:“就因为这个?你看得都出神了。”
査尔斯:“喔,每个人都会有这种感觉,好象过去遇到过这种情形。”
波拉:“你的意思是,你觉得以前认识我?”
查尔斯:“有一阵是有这种感觉。你第一天到我办公室来的时候,这种感觉特别强烈。”
波拉:“你当时并没有表现出来。”
查尔斯:“没有。”
波拉:“这也是你录用我的原因吧?”
查尔斯:“可能。还由于你那种不声不响,办事效率又很高的作风。请原谅……”
他望着波拉欲言又止,为难地搓着手,终于脱口而出:“汉森小姐,你有没有再结婚的打算呢?”
波拉:“一点都没有。”
查尔斯:“我这样问,是想提个建议。我的议员生涯需要你的帮助。”
波拉:“当你的社交秘书?”
査尔斯:“嗯,不完全是。你知道……嗳……对我来说,这个想法似乎有道理,但是我现在没有勇气讲。”
波拉:“为什么?这个想法那么怕人?”
查尔斯:“你听了可能会觉得难以容忍,但我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考虑。你和我在同一条船里,一艘幽灵般的船。听起来好象有一点戏剧性,但事实如此,我们都禁锢在失去了的过去之中。”
波拉垂下了眼睑:“是的。”
査尔斯:“我们是不是可以分担共同的孤独,把我们仅剩的一点东西——支持和友谊——给予对方。汉森小姐,我要向你提出的是结婚的建议。喔,或者可以把它称为合并,一个议员应该有一个妻子,一位聪明的女主人。你有着与众不同的天赋。你用不着害怕,我不会向你提出任何感情上的要求。我能给你的仅是真诚和友谊。”
波拉:“我……”
查尔斯:“请你不要马上回答我。想一想再说。这完全是一种自私的建议。我是不会让你辞职的,没有你,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
波拉突然啜泣起来,肩头激烈地颤动着。她掏出手絹,紧紧地捂着嘴,尽力不使自己哭出声来。
查尔斯:“汉森小姐,我伤了你的心吗?”
波拉:“我不知道……我还从来没哭过。”
查尔斯:“你想想再说,我明天打电话给你。不,我等不了那么久,今天晚上,九点左右。我希望你的回答会是'同意’。”
波拉家的客厅
波拉和贝尼特医生相对而坐,沉默着,看来这种场面已经维持了好久。终于,波拉打破了沉默:
“喔,他谈的并不是一个令人高兴的建议,还不如说是一种合并的建议。他用的就是这个词。”
贝尼特手托腮帮,眼里露出愤懑不平的神色:
“哼,真是个冷血动物。”
波拉:“怎么讲呢……真怪。”
贝尼特:“我很难过,我自己感到难过。”
波拉:“约翰!”
贝尼特:“波拉,我希望你幸福。”
波拉:“这办法可能行。他甚至会爱上我。”
贝尼特:“哼,如果他不爱上你倒是怪事了,但是……如果你同他结婚,就得听他的。”
波拉:“喔,我想是的。”
贝尼特:“你爱他吗?”
波拉:“爱的。”
贝尼特:“波拉,你会感到痛苦的。”
波拉:“约翰,不要再反对了吧……”
电话铃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波拉望着贝尼特犹豫了一下,慢慢地走到电话机旁,拿起了听筒:
“喂,是我……査尔斯,你打电话的时间又提早了。我的回答是……'同意’,査尔斯。”
她如释重负地放下听筒。贝尼特失望地垂下头。
査尔斯家的大客厅
宾客云集,乐队奏着华尔兹舞曲。波拉穿着黑丝绒镶金边的拖地晚礼服,手臂上挂着一个精致的手提包,站在查尔斯身边落落大方地招呼着客人。
妇女甲:“那不就是雷尼尔太太吗?”
妇女乙:“应该称她雷尼尔夫人。雷尼尔先生在女王生日时获得了爵位。”
群众甲:“还有人说,他要进入内阁了。”
群众乙:“喔!”
妇女丙:“有人说,他们还没有子息继承爵位。真是出色的一对,听说他对她忠贞不渝。”
乐队突然地奏起致敬曲,首相步入大厅。査尔斯夫妇趋步往前迎接首相。首相亲切地与査尔斯和议员们一一握手。波拉向首相行过屈膝礼,邀他跳舞。首相吻了她的手,两人在舞池中央翩翩起舞。
妇女丁:“瞧,真了不起,她请首相跳舞了。”
波拉和首相一边跳舞,一边轻松地谈笑。周围有人嫉妒地议论着。
男子:“首相还笑了。这个女人真不简单。”
波拉卧室
波拉拖着长裙,款款步入房里,谢尔登紧随身后。波拉把手提包放在梳妆台上,对镜坐下。谢尔登站在一旁。
波拉:“晚安,谢尔登。真要谢谢你,把事情搞得都井井有条的。”
谢尔登:“夫人,谢谢你。”
査尔斯满面春风地进来,手里拿着一只精致的鹿皮小匣。他向谢尔登点头微笑:
“谢谢你,谢尔登。”
谢尔登:“晚安,査尔斯爵士。”
谢尔登退出房去,随手将门带上。查尔斯慢步走近波拉身旁:
“亲爱的,你把首相招呼得周周到到的。我送他上车时,他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波拉:“是啊,我觉得他今晚过得很高兴。”
査尔斯:“我也过得很高兴。”
波拉:“喔,别瞎说。(看了看表)天哪!都快三点钟了,明天还有两个委员会会议呢!”
査尔斯:“应该说是今天。”
波拉:“是啊,马上就要天亮了。”
波拉站起身来,取下披肩,査尔斯随手接过放在一边。波拉取下项链,放进手饰匣里。
査尔斯:“五月二十五日的早晨。你还记得这日子吗?”
波拉:“我们举行婚礼的前夕。三周年了。”
查尔斯:“再耽一会儿好吗?你看上去一点倦意都没有。”
他打开鹿皮小匣,一条镶宝石的项链赫然呈现在波拉眼前,晶萤碧绿的祖母绿宝石透出淡淡的光。
査尔斯:“玛格丽特,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我的感激之情远非语言所能表达的。”
波拉:“喔!太美了。你真要把我宠坏了。”
查尔斯:“中间的这块祖母绿曾经属于玛丽亚·路易斯皇后。”
波拉:“真的?太有意思了!你给我戴上,好吗?(查尔斯轻轻地给她戴上项链,波拉照了照镜子,欣喜地问查尔斯)瞧。你喜欢吗?”
査尔斯:“你知道吗?你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波拉:“谢谢。我希望你真是这样想的。”
查尔斯:“玛格丽特,你觉得幸福吗?”
波拉:“你为什么要这样问?”
査尔斯:“良心的谴责。如果我不介入你生话之中的话……”
波拉:“我就永远不会成为雷尼尔夫人,来接待首相,还戴上了皇后的祖母绿宝石项链……”
査尔斯:“这些就满足了吗?”
波拉:“可能不。”
查尔斯:“是不是……还有另一个人?”
波拉:“没有。査尔斯,你为什么这样问我?”
査尔斯:“因为你如果另有其人……我一直要想说……我不会束缚你……我没有这种权利。”
波拉:“你是想摆脱我吗,查尔斯?”
查尔斯:“你知道,没有你我简直不知会怎样。”
波拉:“很高兴听你这么说,因为我喜欢我的工作。今晚有一个女人告诉我,她羡慕我比谁都厉害。査尔斯,她是羡慕我有这样的丈夫,大多数女人都是这样的。(两人沉默)我实在觉得累了。晚安,査尔斯。谢谢你送我这么好的礼物。”
查尔斯:“晚安,玛格丽特。”
査尔斯走出卧室。波拉颓然跌坐在銜子上,默默地流泪,被难言的痛苦吞咽着。她打开梳妆台的抽屉,拿出一串蓝色玻璃珠项链,内心的创伤终于使她难以忍受,伏案痛哭:
“史密赛……”
查尔斯闻声而来,见状惊立一旁。
査尔斯:“玛格丽特,我大概讲了些什么,伤了你的心。”
波拉:“査尔斯,不是的。”
査尔斯:“如果我表达意思太笨拙的话……”
波拉:“真的没什么,就是精神太紧张了。”
査尔斯:“我希望你能对我推心置腹。”
波拉:“是吗?”
査尔斯看到梳妆台前地上的一串玻璃珠项链,弯腰拣起来:
“这是一种礼物吗?”
波拉:“是的。偶然得到的。”
查尔斯:“但它对你来说是价值连城,而这一件就不堪一顾。”
波拉:“这些珠子的颜色同我眼睛的颜色一模一样……是这样的,对吗?”
波拉手持珠子,靠近自己的脸颊,想用当初查尔斯的话唤醒他的记忆。
査尔斯:“喔,玛格丽特,把一个人的心同死去的人一起埋葬掉,是不是过分了?”
波拉:“这话出自你的口倒是怪了。”
查尔斯:“是吗?”
波拉:“你甚至丧失了对过去的记忆。”
查尔斯:“是这样的。”
波拉:“然而你生活中最美好的时期,你的爱情,生活的乐趣,都埋葬在那忘掉的时间内了。”
査尔斯:“不尽如此吧?”
波拉:“为什么?”
査尔斯:“因为我模模糊糊地感到还有……”
波拉:“希望?”
查尔斯:“对,我想是的。”
波拉:“查尔斯,是还有希望你觉得真有那么一个人?而有朝一日你会找到她?”
査尔斯:“玛格丽特,我宁可不谈这个。……这和感情是无法言传的。”
波拉:“你是不是有时候感到,害怕岁月流逝,你会丧失了享受幸福的能力?〔她停顿了一下)你可能已经和她接近……甚至可能在路上擦肩而过。”
查尔斯:“是的,曾经这样想过……”
波拉:“查尔斯,你甚至可能遇到过她,见到过,但是认不出来。查尔斯,她可能是你认识的某一个人?甚至是我?”
波拉感情激动,查尔斯痛苦地垂下了眼睛。
查尔斯:“玛格丽特。”
波拉:“喔,我这是危言耸听了。(伤感地)已经三点多了,我累了。”
査尔斯:“是的。”
波拉:“我想去旅行。休息一下。”
査尔斯:“旅行?”
波拉:“对,我还没有离开过英国。我想去维纳斯群岛,或者里约热内卢。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还想去南美洲的什么地方。”
査尔斯:“是不是等到议会休会……?”
波拉:“喔,我不想把你拉去。我……带一个女佣人,或者一个朋友。”
査尔斯痛苦地:“玛格丽特,我……我相信你是想摆脱我。”
波拉:“喔,不是的。前一段时间实在太紧张了。你知道的,我是个微不足道的人,……作査尔斯·雷尼尔的妻子,比我想象的还要困难。”
查尔斯:“如果你真的想去,当然可以。我想你是有点劳累过度了。早上再谈,好吗?”
波拉:“好的,早上再谈吧。”
查尔斯:“晚安,玛格丽特。”
波拉:“晚安,査尔斯。”
火车站
车站口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波拉和查尔斯下了小汽车,走进车站。他们穿过检票口,走上月台,在一节车厢前停住。
波拉:“我想这是我的车用,对!”
査尔斯:“我希望哈里森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波拉:“谢谢,他帮了不少忙。(看了看手表)一会儿,他要给我送兑现汇票来。”
查尔斯:“还剩两天时间你就要出国了?”
波拉:“是的,船是星期三启航。”
査尔斯:“到那儿去顺路吗?”
波拉:“不。那是德汶的一个宁静的小村,有一家舒适而古老的旅店。我一直想再去看看。”
査尔斯:“喔。”
波拉。“我在那里曾经非常幸福。”
哈里森夹着公文包从人群里挤过来,看到査尔斯和波拉,快步走到跟前:
“我真高兴,还没有迟到。(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东西)雷尼尔夫人,我给你准备了一张旅途风光介绍的地图,在船上可以看看。”
波拉:“你想得真周到。”
哈里森递过一个信封:“这是你的兑现汇票。”
波拉:“谢谢。”
哈里森:“还有几本杂志。让我把这些东西都放到你的车厢里去。但愿你一切如意。”
哈里森跳上车厢,把皮箱放到行李架上,杂志放在座位上,然后回到月台。
哈里森:“祝你旅途快乐。”
波拉:“谢谢。”
哈里森:“别去得太久了。”
波拉含笑:“如果去得太久,只能怪你安排得太好了,再见。”
她沿着阶梯走进车厢,从车窗口挥手告别。
哈里森:“再见。(回头对査尔斯)我在车站口等你。切特温德先生,有封信要我带给你。”
查尔斯:“喔。”
波拉:“好吧,査尔斯,再见。”
査尔斯:“玛格丽特,我真希望你留下,我感到不太痛快。你会同我保持联系吗?”
波拉:“当然会。”
查尔斯:“再见。”
波拉:“你直接去议会吗?”
查尔斯:“不,去办公室。出了点事要解决。玛格丽特,这种事不跟你商量实在不习惯。”
火车慢慢启动,波拉探头望着月台上的査尔斯。查尔斯愣愣地站着。突然,烟雾中波拉的面容使他心中一动,似乎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在心底深处若隐若现,但又稍纵即逝的人。汽笛一声长鸣惊醒了他,他定了定神,努力把幻觉从头脑中驱除。
哈里森从月台上走回来,把一封信交给查尔斯。查尔斯粗粗读了一遍,又交回给他。
哈里森:“先生,罢工的情况非常严重。”
查尔斯:“罢工?”
哈尔森:“在梅尔桥电缆厂,对工人已几乎控制不住了。”
査尔斯若有所思地:“梅尔桥电缆厂,梅尔桥?是啊,当然罗。”
电缆厂大门口
工人们拥挤在厂门口,大声地讲话。查尔斯站在人群的高处,看来他刚跟工人代表谈判圆满结束。哈里森站在他的身旁,紧张地看着人群。
工会头子高声:“弟兄们,都妥了,他接受了我们的条件,罢工结束了!我们胜利了。”
人群欢呼。
工会头子:“我们应该感谢一个人,那就是查尔斯·雷尼尔爵士。”
人群又煤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查尔斯和哈里森从高处下来,一边穿过拥挤的人群,一边向工人们挥手示意。他们开了人群,进入一条僻静的街道,抬头看见一家小酒馆的招牌。
哈里森:“啊,我们进去喝一杯威士忌掺苏打水吧。”
查尔斯:“好的。”
酒吧间
酒吧间的布置一如既往、只是多年来加整修,显得陈旧了些。查尔斯和哈里森信步走进酒吧,在一张桌子旁坐下。
女侍者:“二位,想喝点什么?”
哈里森:“两杯加倍的麦克牌威士忌掺苏打水。”
女侍者:“好的,先生。”
酒吧间内顾客不多,柜台前围着几个工人模样的青年。柜台里侧,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坐在一张高凳上讲着什么,在他身后墙上挂着一张拳击比赛的照片。女侍者端酒过来。
哈里森:“那个……嗯……是老板吧?”
女侍者顺着哈里森手指的方向看去,见他指的是头发花白的老头——比弗尔。
女侍者:“是的,先生。当然罗,他现在的境况不能和从前比了。”
比弗尔虽然精神大不如前,但爱说笑话的习惯仍没变,不时把围着他的青年们引得哄堂大笑。
査尔斯喝完酒,站了起来。
查尔斯:“好了,别误了火车,还是走吧。”
街道,黄昏
街头笼罩在一片雾霭中,昏暗的路灯下,几步路外就看不清人影。査尔斯和哈里森在人行道上一边走着,一边闲谈。
哈里森:“雾更加浓了。”
査尔斯:“是啊,真讨厌。带着香烟吗?”
哈里森:“对不起,没有。你知道我不抽烟。”
查尔斯:“没关系,拐角上有家小纸烟店。”
查尔斯走在前面,向小巷角落一家纸烟店走去,哈里森惊讶地跟在他的身后。两人推门,门上的铃铛“叮呤”一声,老板娘从里屋出来。
纸烟店
老板娘干瘪的脸上布满皱纹,她弯着腰,走到柜合跟前。
老板娘:“买什么?”
査尔斯:“来一包蓝缎带牌香烟。”
老板娘:“好的。(接过钱)谢谢,先生。”
査尔斯挺过香烟:“谢谢。”
街道
两人走出纸烟店,查尔斯站住,抽出一支烟点燃,舒适地吐了一口烟。他们缓步走出小巷。
哈里森:“我记得你进过从没到过梅尔桥。”
查尔斯:“是没来过。”
哈里森:“可是,你刚才说拐角上有家小纸烟店。”
查尔斯:“嗯?我说过吗?”
哈里森:“那家小店不是座落在大街上。从车站的路上你是看不到的。”
查尔斯:“是看不到。”
哈里森:“那么,你怎么知道这家店……?”
査尔斯:“我……我不知道……我……”
哈里森:“而且你一下子就找到了。”
查尔斯:“我以前是知道的……从哪里知道的呢?怎么知道的呢?梅尔桥……”
似乎有什么冲击着查尔斯的内心,他突然站住不动,手按着额头,出神地半晌没说话。
哈里森:“你怎么了?”
査尔斯:“梅尔桥……”
哈里森:“你不舒服吗,先生?我去叫一辆出租汽车吧。”
查尔斯:“不,让我想一想。有点记起来了。那家店,那家店……那个……那个女人……”
哈里森:“喂,出租车!(他拦住一辆出租汽车,打开车门)上车吧,先生。”
査尔斯摇摇头,仍站着不动。哈里森无奈,正要把汽车打发走,查尔斯突然转身问司机。
査尔斯:“什么地方有一所医院?”
司机:“先生,你是指老医院,还是新的?”
査尔斯:“我想是老的吧?在小山坡上……大门四周是一堵高墙……”
司机:“你说起来,两家医院都不是。先生,你不会是指精神病院吧?”
査尔斯:“对,是精神病院。(急不可待地)快走,去精神病院。”
哈里森打开车门,两人上车,汽车疾驶而去。
梅尔桥精神病院大门前
査尔斯望着两扇紧闭的大门,里面通出微弱的灯光。四周万籁无声,暮霭沉沉,病院仍是那令阴森神秘。一种无声的冲击敲打着査尔斯的心扉。
哈里森:“先生,到这边来。你说你那时候是从这大门里出来的吗?”
査尔斯:“是的,我……我敢肯定……发生了……什么骚动……还呵呵嚷嚷的。”
哈里森:“那末,我们就从这里开始吧。顺着以前的路走。以后你一定进了市区。”
査尔斯:“对。我……我去过那家纸烟店。”
哈里森:“这样走下去,你可能会把以前的事情一件件联起来的。”
査尔斯:“是个好主意,我……我……是顺这条小路走的。”
哈里森:“你记得对吗?”
査尔斯:“我想是的。雾很大,人们在喊着什么,然后……然后是什么声音……我……我想要躲开什么,想要逃走。有危险……我感到害怕。……有一个女孩子。”
哈里森:“有一个女孩子?”
査尔斯:“对,有一个女孩子。”
记忆的闸门猛然打开,査尔斯激动万分,急步沿着街道,近乎小跑地往前走。
德汶镇小客店
上午。小客店内,景物和十多年前一样,一片宁静。波拉从楼上下来,走到柜台前,和店主人巴思斯太太寒暄。女佣人阿尔伯特提着皮箱站在门旁。
波拉:“雾小了。”
巴思斯太太:“看来会是晴朗的一天。”
波拉转身向门口:“阿尔伯特,你把行李运到车站,在那里等我,好吗?时间还很充裕,我想散步走到车站去。”
阿尔伯特。'好的,太太。我在报刊亭等你。”
阿尔伯特提着行李出门。
巴恩斯太太:“希望你以后再来住。”
波拉:“恐怕要等很久才能再来,我们在两点钟启航去南美洲。”
巴思斯太太:“真的!天哪,我真羡慕你。你一定要散步走到车站去吗?”
波拉:“是的。路上景色很美。你要知道,我在这里住过的,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还是德文特太太在的时候。你认识她吗?”
巴思斯太太:“不太熟。她三年前死了。这位太太真是个好人,好多人打听过她呢。几分钟前还有一位先生来打听她的下落。他好象很留恋这里。”
波拉:“真的?我该走了,不然又要匆匆忙忙赶路了。再见,巴思斯太太。”
巴恩斯太太:“再见,祝你旅行愉快。”
波拉:“谢谢。”
波拉刚走到门口突然站住,好象有什么东西牵动她的心灵。她怔了一会,转身快步走到柜台前。
波拉:“你刚才说有位先生打听德文特太太?”
巴思斯太太:“是的,太太。他还打听以前的那位牧师……嗯……嗯……是杰鲁姆先生。他住在七橡树。现在的坎师是波利先生。”
波拉急切地抓住巴思斯太太的手:“那位先生住在这店里吗?”
巴思斯太太:“没有。他在寻找一所小房子。他说以前在这里租过一所小房子,喔,那是好多年以前了。他还记得那所房子在教堂附近。太太,这个人是你的一位朋友吗?”
波拉:“对不起。”
她顾不上回答,转身跑去,很快消失在门外。
小屋前
査尔斯沿着小径走来,远远望着那座白色的小屋,久久地沉思着。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向门口走去,推开木栅门,发出“吱呀”的响声。
查尔斯(回忆心声):“铰链该上油了。”
査尔斯走进小院,一株桃树枝梢擦过他的头发,娇艳的桃花瓣零落飘洒。
査尔斯(回忆心声):“这树枝该修了。”
波拉(画外音):“不,这很美。”
查尔斯忧伤地走到小屋门口,从口袋里取出那把钥匙,插进钥匙孔一旋,门打开了。突然,身后一声耳熟的呼唤声:
“史密赛!”
气喘吁吁的波拉正站在木栅门边,含着满眶热泪。她向査尔斯跑去:
“史密赛,……喔,亲爱的。”
査尔斯听到“史密赛”的叫声,猛地转过身,记忆的闸门完全冲开了。多年来压抑在心头、寻找不到的答案,终于凝聚成一个熟悉的名字:
“波拉!”
査尔斯热泪夺眶而出,快步向前。在桃树下,两人百感交集,含情脉脉地互相凝视着,仿佛过去了几个世纪,猛然又回到现实生活中。他们紧紧地拥抱着,热吻着,受到震荡的花辧纷纷洒落在他们的身上。
(全剧终)
刘宁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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