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电影剧本—天堂的孩子

(1997)بچه های آسمان

编剧：马吉德·马吉迪

白天·内景·修鞋铺

老鞋匠的膝盖上放着一双粉色的女童鞋，鞋的前盖上镶嵌着同色的蝴蝶结。他用那双苍老的手拿过毛刷在鞋帮的裂缝处涂了些胶，然后开始穿针引线，将鞋帮处的裂缝缝合到一起。最后，他把鞋架在鞋托上，用锤子敲了敲。

老鞋匠将两只鞋交到坐在一旁的男孩手中：“30块钱。”

男孩名叫阿里，约摸八九岁的样子，肤色偏黑，一双大眼睛明澈纯真。

阿里将捏在手里的钱递过去，老鞋匠随即摸出几枚硬币给他：“找你的钱。”

“谢谢。”阿里起身向外走。

老鞋匠：“不客气，再见。”

阿里出了鞋铺，边向前走边掏出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将修好的鞋装了进去。

白天·内景·饼店

饼店的生意很是红火，门口排着长队。

工人由地炉中钩出大馕饼，甩到矮桌上。阿里跪在桌旁，将自己买的几张饼一一折好，一张张叠放在随身带的包袱里，系好布包，然后把手里攥的硬币交给工人。

白天·外景·街上

阿里出了饼店，没走几步，又来到斜对面的蔬菜店。店外横七竖八地堆放着许多木条箱及一些烂塑料袋。他将布包倚在箱子上，又顺手将黑塑料袋塞进箱子间的夹缝，随后走进店里。

阿里：“你好，阿卡，我要马铃薯。”

老板正忙着点钱，头也不抬，随手抄过一只黑塑料袋递过去。阿里接过袋子，返身装马铃薯。刚装了一两个，老板就发话了：“不是那些，挑下面的那些。”

阿里无奈地掏出大土豆放回原处，蹲下身子去挑那些乒乓球大小的土豆。

就在这当口，一位收废品换货的老人推着手推车来到店门口，与老板打招呼：“你好。我可以收了吗？”

见店老板点头应允后，他将那些破塑料袋、纸条等装到车上，最后把阿里装鞋的黑袋子也扔到车上。

“再见。”收破烂的老人告辞走了。

阿里扒拉了半天也挑不出几个像样的土豆，索性胡乱抓了一些放进袋子，起身将它递给老板。

老板拎过袋子用手掂了掂：“65块。”

阿里：“我妈说一起算。”

老板：“跟她说你们不能再赊账了，好歹先来还清一些。”

“好的。”阿里痛快地答应着，随后走出小店去取自己放在货箱上的东西。

他夹起布包，一低头却发现黑塑料袋不见了！他左顾右盼未找到，只好放下东西，跪在地上将头探进缝隙中抓弄起来。不料，木条箱轰地倒塌下来，放在上面的盘子、菜筐等东西也哐啷啷地纷纷掉落，番茄等蔬菜也撒了一地。阿里胆怯地闪到一边，不知如何收拾眼前的残局。

这时，老板闻声冲出来：“你在干吗？弄得乱七八糟的。你疯啦？”

阿里委屈地辩解：“我妹妹的鞋不见了。”

“走开，给我滚！”老板气恼地骂着，弯下腰拣拾蔬菜。

阿里仍不死心：“我就放在这里的……”

“我叫你滚！”老板余怒未消，抄起一个番茄朝他拽去，阿里吓得顾不得拿自己的东西，拔腿便跑。

老板端起盛番茄的盘子返身进店，阿里趁机跑回来取自己落下的东西。老板见状顺手拎过门边的大扫帚窜出来：“还不滚？！”

阿里抱起东西夺路而逃。

白天·外景·阿里家门外

阿里跑得气喘吁吁，拐过一条条狭长的小巷。跳下一个槛儿，前面的院落就是他的家了。

还没到院门口，阿里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吵闹声。

男：“你不付租金，还用那么多水，果园会没水的！”

女：“我有一堆衣服要洗。”

男：“我可不管！”

阿里驻足在门外听了听，听出是母亲与房东的的声音。他把门推开一条缝，小心翼翼地闪了进去。

白天·外景·阿里家院子里

这是一个几户合住的大杂院。院子中央有一个大圆水池，院子上空挂满衣服、被单等东西。

阿里的母亲和房东相对站着，显然他们是在为用水的事而争吵。

母亲：“难道你不洗东西吗？”

房东：“干脆连邻居的地毯也一起洗了吧，反正顺便嘛。”

母亲：“你为什么不听我解释呢？”

“我会被你们害死的。5个月没交钱，果园会枯死。”房东边抱怨说边向外走。

母亲不依不饶：“你难道没有家庭吗？”

房东：“我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

母亲：“该叫男人管管你，别到这里来了。”

阿里走到台阶下准备脱鞋进屋，正猫着腰冲洗地毯的妈妈见儿子回来了，吩咐道：“阿里，叫莎拉把宝宝哄睡，然后去削马铃薯。”

阿里没吱声，闷闷不乐地走上台阶。他没有直接进屋，而是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朝里望去。

白天·内景·阿里家

妹妹莎拉正对着门口坐在地毯上，她将小弟弟放在两腿之间摇晃着。莎拉见到哥哥回来，高兴地笑了。

阿里推门进屋，径直走向矮柜，从下面抽出一张报纸，打开包袱将饼放上去。

莎拉见哥哥一声不响，忍不住问道：“阿里，我的鞋拿来了吗？”

阿里故意把话题岔开：“妈说宝宝睡了就去削马铃薯。”

莎拉追问：“你去拿鞋了吗？”

阿里：“拿了。”

莎拉迫不及待地：“他修好了没有？”

阿里：“修好了。”

莎拉听了，把弟弟放在毯子上，阿里偷偷瞄着她的举动，见她站起来要向外走，急忙挺身挡住她的去路：“你要去哪儿？”

莎拉：“我想去看我的鞋。”

话说到这里，阿里不得不说出实情了：“你的鞋不见了。”

“骗人。”莎拉以为哥哥在跟她逗着玩儿，根本不相信。

阿里委屈地几乎要哭出来：“我没骗你。我去买东西，鞋就不见了。到处都找过了，就是找不到。”

莎拉：“鞋子真的不见了？”

阿里：“别跟妈说，我会找到的。”

莎拉急了：“那我明天怎么上学？”说罢，小嘴一撇，眼泪涌了上来。

阿里连忙劝道：“别哭，我马上找，一定找得到。”

莎拉抹了把眼泪：“可你到处找过了。”

阿里：“还没全找遍。”说罢，拔腿就要往外走。刚到门边，又不放心地掉头叮嘱妹妹：“求求你，别跟妈说。”

白天·外景·阿里家院里

阿里三步并作两步跑下台阶，穿好鞋，见妈妈背冲着这边干活儿，一溜烟地跑出去。妈妈听到动静，冲他的背影喊着：“阿里，你去哪里？来帮我收地毯。阿里！”

阿里并不理会，埋头向外跑去。

白天·外景·巷子里

他身后仍传来母亲的喊声：“阿里，阿里，你要去哪儿？”

他沿着巷子向外跑，穿过一个门洞，来到一块不大的空地。一群男孩子正在这里踢球。

守门的小男孩见阿里跑过来，忙喊道：“阿里，我们明天跟夏英队比赛。”

阿里站了一下，又继续拐弯跑去。

“你去哪里？”守门的男孩想去追他，但又想起自己正在守门，赶紧又回到原位。

傍晚·外景·蔬菜店门外

阿里渐渐放慢了脚步，探头探脑地向前方张望。旋即又紧跑两步，躲在一辆堆放着木条箱等废物的手推车后，露出半拉脑袋观察着对面。

巷子对面便是阿里先前去过的那家菜店，店主此时正在招呼一位男顾客。待顾客走后，他开始背冲着门收拾柜台上的菜叶。

阿里瞅准这个时机，弯腰跑到他原来放鞋的地方，扒开木箱仔细搜寻起来。

店老板抱着一大摞烂菜叶走出来，发现阿里，不由大吼起来：“又来做什么？不是叫你走开吗？”阿里吓得掉头便跑。

菜店老板站在原地骂道：“真讨厌！”

傍晚·外景·街上

阿里跑到熙熙攘攘的街上，前面就是清真寺了。他放慢脚步，礼貌地问候着一位正在寺外忙活的熟人：“你好，欧索依。”

欧索依：“你好。”

阿里径直走到寺旁的水管前，对着嘴喝了几口凉水。欧索依顺口问道：“你回家吗？”

阿里：“对。”

“等等，帮个忙。”欧索依返身进了寺里。片刻后，他抱出一个白布袋：“这是追思会的糖，请你爸把它切碎。”

阿里无精打采地接过，应道：“好的。”

欧索依：“拿好哦。”

晚上·内景·阿里家

阿里的父亲用锤子将大块的糖块砸成指肚大小的小块儿，他显然是听说了阿里母亲对白天所发生的事情的描述，气不打一处来：“你不用去管房东，应付他是我的事，你跟他吵什么？”

母亲靠着被子半卧在地毯上，望着丈夫不知所措。

“我要教训他，扭断他的脖子！我要叫他安分点。”父亲越说越气，索性放下手里的活儿，比手划脚地冲妻子大喊大叫起来：“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医生不是要你别做事、别动怒吗？干吗还洗那些东西？地毯一湿很重的。”

他说到气头上，又将矛头对准小阿里：“你妈叫你时怎么不帮忙？”

阿里被父亲发火的样子吓坏了，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父亲继续数落妻儿，发出一连串的牢骚：“你要耐心点，我会回来处理一切的。你在家里的本分是什么？除了吃、睡，就只会玩儿？你不小了，都9岁了，我9岁时已经会帮爸妈做事了。为什么惹我生气？你是笨蛋，听不懂啊？”阿里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终于止不住“扑嗒、扑嗒”地掉下来。

父亲的喊叫声惊醒了熟睡的婴儿，母亲哄着孩子，趁机对丈夫嚅嗫道：“好啦，别生气了。”

父亲的气似乎消了大半，继续干着自己的活儿，但嘴里依旧嘟囔着：“他们就会惹我生气。”

晚上·外景·阿里家门外

莎拉一件件地收着妈妈白天晾的衣物，来到台阶前准备进屋时，猛然看到台阶下胡乱堆放的几双鞋，不禁愣了愣神，随后赌气地将脚上的拖鞋甩在哥哥的破球鞋上。

晚上·内景·阿里家屋内

莎拉抱着衣物一声不响地进来，将它们扔在墙角的被褥垛上。弟弟还在不停地哭着，并伴随一声声的咳嗽。

莎拉从低柜上拿过自己的书本，与哥哥并排跪在地毯上，准备做作业。

妈妈哄着身边的婴儿，烦躁而忧虑地：“我不懂宝宝为什么整天不舒服。”

随后吩咐女儿：“莎拉，给你爸倒茶。”她觉得有些不舒服，把胳膊架在头上，身体向后靠着。

莎拉听话地起身，从身后的茶炉上取过茶壶，斟满一杯茶放在托盘里给父亲端去。

爸爸：“谢谢。”

莎拉顺势蹲下帮爸爸收拾散落在—边的糖块。

爸爸：“我整天在公司给人倒茶，只有莎拉的茶最好喝。”他拍了拍粘在手上的糖渣，端过杯子，发现没有放糖：“莎拉，你没拿糖罐。”

莎拉指指面前的一大堆糖：“这里不是有糖嘛。”

爸爸：“这是清真寺的糖，他们信任我们才交给我们的。”

妈妈：“从罐子里拿些糖出来。”

爸爸：“怎么，我们没糖了？”

妈妈：“我拿了折价券去杂货店，可是糖还没进货。”

爸爸：“别管他了，他根本不关心时事。高兴时才卖，折价券先给我吧，我去公司的福利社买。”

妈妈：“在地毯下面。”

这时，小婴儿又开始吭吭唧唧地哭起来。

妈妈：“哦哦，怎么了？”

莎拉又帮父亲把糖往一起敛了敛，然后回到原处。她并未写作业，而是将本子翻到空白页写着什么，同时还小声念叨出来：“阿里，没有鞋，我明天怎么上学？”

她的声音随即被妈妈的声音打断：“你明天去公司福利社……”

莎拉听出妈妈是在跟爸爸说话，并没有注意她，松了一口气，将本子打开送到阿里面前，然后假装看书。

妈妈：“……营养牛奶也没了，顺便买一些。”

爸爸：“没问题。”

阿里看了看本子，又抬头望望妹妹，她也在皱着小眉头盯着自己。再看看父母，发现他们只顾聊天，并未注意这边的情况。

爸爸：“阿加的老婆椎间盘突出，吃糖会更恶化，你要学着适应这种病。”

妈妈：“你要我怎样？整天不做事吗？”

爸爸：“医生说的不能工作。”

阿里动笔在妹妹的字后写起来，嘴里也叨念着：“你可以穿拖鞋。”

妈妈：“卡南的妹妹开过刀，情况还不错。”

阿里写完，将本子递回给莎拉。

爸爸：“别提开刀……”

莎拉看后嘟着小嘴，眉头紧蹙，不满地瞪着阿里。

爸爸：“……我可不想让你变成残废。”

莎拉再次写道：“阿里，你真过分，把我的鞋弄丢了。”

阿里边瞄着妹妹，边不时地注意着父母那边。

莎拉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我要跟爸说。”

爸爸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不时朝他俩这边瞥上一眼。莎拉赶紧假装看书，阿里则装作写作业，瞒过了爸爸的眼睛。

莎拉接过哥哥写好的本子，小声儿而迅速地念道：“莎拉，那样咱俩都要挨打。他没钱再给你买新鞋。”

那边，父母的谈话还在继续，这边，本子还在兄妹之间传递着。

莎拉写道：“那我该怎么办？”

阿里回答：“你可以穿我的球鞋，你回家时，我再去上学。”

莎拉严词拒绝：“不要。”

阿里最后写道：“求求你了。”

莎拉接过本子看了看，手指抠着铅笔头迟迟没有落笔。看得出，她有些心软了。

这时，阿里不失时机地将一支削好的新铅笔放在妹妹的本上：“给你。”

莎拉攥着铅笔头的手犹豫了片刻，笔头慢慢滑落下来。她捏过新铅笔爱不释手。

白天·外景·阿里家门外

门开处，身穿校服、肩背书包的莎拉轻轻走出来，走下铺着小地毯的台阶，在最后一节站定。她极不情愿地拿过哥哥的白球鞋穿上，然后走下台阶。然而，鞋子比她的脚大许多，根本不跟脚，莎拉只得趿拉着向外走去。

她打开大门朝街上张望着。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收废品换货的老头吆喝着从小巷尽头走过：“换盐喽，干面包换盐呦……塑料袋、旧拖鞋换盐巴喽……”

莎拉的脸上还带着泪痕，她确认无人后才走出门来。

白天·外景·女子学校门外

莎拉蔫蔫地走来，她在巷口停下，低头看看脚上的鞋，又抬头望望马路对面的学校。

校门口，三三两两的学生涌进学校，谁也没有注意到她。莎拉这才快步穿过小马路，进了校门。

白天·外景·女子学校内

莎拉所在的班级正在上跳远课。镜头掠过学生们一双双穿着各式各样鞋子的脚。有的穿球鞋，有的穿皮鞋，还有的穿凉鞋。

站在前排的莎拉将穿着破球鞋的脚使劲向后躲闪着。

女体育老师：“下一个。尼罗法。菲瑞丝。”被叫到的学生一个接一个地走出队伍跳过地上的横线。

女体育老师不停地喊着：“下一个……”孩子们互相比着，一个比一个跳得远。

轮到一个穿皮鞋的孩子跳时，她一脚蹉倒在地，摔了个大屁墩。孩子们大呼小叫起来。

“你没事吧？”老师急忙上前扶起她，帮她掸去身上的尘土，并搂住她的肩膀：“先别走。孩子们，菲瑞丝跳不好问题在于鞋子。”

莎拉向旁的同学身后躲着，老师继续说道：“球鞋很重要，可惜，你们有些人没穿球鞋，只有一些人穿了。”莎拉听到这儿，脸上露出了笑容，双脚向前挪了挪。

女老师：“好啦，下一个。巴哈瑞，该你了。”

白天·外景·小巷的门洞里

阿里拎着书包，脚下穿着拖鞋站在离家不远的门洞里。他不时回过头张望一下，看看是否有熟人经过。

白天·外景·女子学校外

女生们蜂拥着走出校门，三三两两说笑结伴而行。莎拉从她们中间冲出来，穿过学校斜对过的巷子，上了熙熙攘攘的大街，接着拐进一条又一条小巷，飞快地朝前奔去。

白天·外景·小巷的门洞里

阿里眼巴巴地望着巷口，还得不时地注意身后的动静。过了一会儿，莎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小巷尽头。阿里急得小声喊起来：“快点！”

待妹妹跑到跟前，阿里禁不住气哼哼地质问她：“为什么迟到？”

莎拉辩解着：“哪有？我跑回来的。”

阿里来不及与她纠缠，催促着：“快把球鞋脱掉，我要迟到了。”他跟妹妹换过鞋，埋头向前跑去。莎拉看着他跑远，这才掉转头向家走去。

白天·外景·街上

阿里穿过一道道小巷，跑上繁华的大街，马不停蹄地向学校狂奔。

白天·外景·男校外

阿里在学校门口停住脚，小心翼翼地将虚掩的大门推开一道缝，偷偷朝里张望着。

校园里空无一人，他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大胆向教学楼跑去。

白天·内景·教学楼内

手持木尺的校长从靠近楼门的办公室中出来，向走廊那头走去。突然，身后传来重重的脚步声，等他回过头时，阿里已奔上台阶，拐向二楼。校长无奈地摇了摇头。

傍晚·外景·阿里家院子

莎拉正坐在水池边刷碗，院门“哐”地一声打开，阿里无精打采地走进来。他蹲下对着水龙头喝了几口水，然后一屁股坐在水池上。

莎拉关心地：“你准时到学校了吗？”

阿里：“我迟到了，你要早点回来。”

莎拉：“我一下课就赶回来了。”

阿里试探地问：“你没跟妈妈说吧？”

莎拉：“我答应你不说的。”她把刷好的碗放在一边，一低头，无意中看见哥哥的球鞋上沾满了泥点，不满地抱怨起来：“球鞋好脏，好丢人，我不要穿了。”

阿里：“你别找借口。”

莎拉认真地：“是真的，脏死了。”

阿里顽皮地笑了：“那我们来洗一洗吧。”说罢，朝身后的水池中扔下一把鱼食。水中的几尾金鱼迅速聚拢过来。

兄妹俩一人一只，用力地刷着球鞋，手上沾满了肥皂沬。阿里冲泡沬吹了口气，莎拉也学着他的样子吹起来，兄妹俩相视而笑。莎拉灵机一动，把沾满肥皂沬的手凑到嘴边，对着肥皂沬吹出一个泡泡。阿里也不甘示弱，他蘸了蘸肥皂水，吹了一个更大的泡泡。兄妹俩你吹一个我吹一个，玩得好不高兴。无数大大小小的气泡载着他们童年的欢乐飞上天空……

阿里将洗好的球鞋晒在房子的砖檐上。

这时，院门口传来敲门声，阿里走过去开门。

那个守门的小男孩腋下夹着足球站在门外：“阿里，我们去打球。”

阿里推辞着：“我在忙。”

小男孩：“来吧。”

阿里：“不行。”

小男孩：“就一会儿。”

阿里找了个借口：“我妈生病了。”

“算了。”男孩说罢，不耐烦地一甩手走掉了。阿里望着小伙伴的背影，感到一丝失望。他关上门，沮丧地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来，闷闷不乐地盯着湿淋淋往下滴水的球鞋。

晚上·内景·阿里家

—家人盘腿围坐在地毯上，父亲怀里抱着最小的孩子。大家边吃晚饭，边高兴地聊天。

妈妈：“今天女儿做的所有家事，阿里也帮忙了。”

阿里：“我买了面包和蔬菜。”

莎拉：“我扫的地，还洗了菜。”

爸爸：“乖女儿。”

阿里一转头，被电视中播放的一则运动鞋广告吸引住了，目不转睛地看起来。

爸爸又说道：“等我加薪，就买好东西给你们。”他继而转向妻子说：“你气色好多了……”阿里冲妹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爸爸：“……静养了几天，要是不爬楼梯，很快就会痊愈了。”

这时，电视画面突然消失，屏幕上闪着雪花。阿里不禁皱了皱眉头，莎拉也不高兴地噘起了小嘴。

片刻后，画面恢复了，却换成了电闪雷鸣的图像。

深夜·内景·阿里家

窗外雷雨交加。

莎拉戴着头巾坐在黑暗中，旁边传来父亲震耳的鼾声。她瞥了一眼躺在身边的父母，然后转向另一边，轻轻摇晃着哥哥，嘴里同时小声叫着：“阿里！阿里！”

好半天，阿里才支起上身，闭着眼迷迷糊糊地问：“干吗？”

莎拉：“下雨了，球鞋会被淋湿的，我不敢出去。”

阿里努力挣扎着抬起半拉眼皮，两人一起向窗外望去。

深夜·外景·阿里家门外

阿里披着块雨布跑下台阶，从砖台上拿过已经淋湿的球鞋，拍打了几下，然后将它倚靠在门廊下的台阶旁。

次日·清晨·外景·阿里家院子里

雨过天晴，莎拉打开屋门走下台阶。她跪在地上，拿起白球鞋端详了一下，随后站起来把脚伸进去。

清晨·外景·街上

街上人来人往。莎拉抬眼瞥见了路旁的小鞋店，情不自禁地走过去。她站在橱窗前，打量着一双双漂亮的皮鞋、布鞋。一双带蝴蝶结的红色系带漆皮鞋深深吸引了她。随后，她向橱窗右边挪了挪，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一双与红鞋款式相同的白色漆皮鞋上。

白天·内景·教室里

教师里鸦雀无声，学生们正在做题。女老师在教室里来回溜达着，最后停在了第一排前，双手按在课桌上。

莎拉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她盯着老师腕上的手表，极力想看清时间。老师一会儿将手挪开，一会儿又索性双手抱臂。

无奈之中，莎拉揣摩了一下老师的神情，然后举起手来问道：“请问现在几点？”

女教师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还有时间，继续写吧。”

莎拉只好放下手，继续答题。

白天·外景·小巷的门洞里

阿里焦急地站在老地方，手指下意识地抠着旁边的土墙，边不停地瞻前顾后。

白天·内景·教室里

莎拉迅速做完试题，连笔都没来得及收，便顾自拎起书包走到老师面前。她将试卷举在自己胸前，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女教师不解地：“这么急着走？”莎拉没有回答。

老师拿过卷子扫了一眼，又翻过来看了看背面：“去吧。”

白天·外·景街上

莎拉飞快地向前奔跑着，拐了个弯，进入另一条街。街上，一条半米来宽的排水沟贯穿在街心，使本来就不宽的路面被切成两半。莎拉为了绕过停放在前面的一辆摩托车而跨向沟的另一边。一不小心，右脚的鞋子掉进水里，顺水漂流而下。她惊叫一声，不顾一切地追上去，在水沟两边迈来迈去，并不时地趴下伸手去够。无奈，水流太急，莎拉始终未能够着。

追到一处用石板搭起的过道时，球鞋不见了。莎拉跑到石板的一头，跪在地上，伸长了脖子朝石板下面张望，但是什么也没看到。她又跑到另一头，原来，球鞋被水里的杂草等脏物缠住了。

莎拉伤心极了，跪在地上，抱着身旁的一棵树干无助地哭起来。

路边一家小店的主人正在往门外摆放货物，听见哭声忙上前扶起莎拉，关切地问道：“小妹妹，怎么啦？”

莎拉哽咽着：“我的鞋掉进水里了，卡在下面。”

店主劝慰道：“别哭，我帮你拿回来。”他跪在石板上，低头看了看，然后起身从店门口拿过一根木棒。用它朝水里胡乱捅着，莎拉将信将疑地抬眼看看他。

不多会儿，水道便疏通了，球鞋随同杂草、烂菜等脏物一块儿被冲走。

“快抓住！”店主喊着莎拉一同追去。见前面有个正在沟边清理淤泥脏物的工人，他急忙喊道：“拦住鞋子！”球鞋被那人及时拦住，用铁锹捞上来。

白天·外景·小巷门洞里

阿里见莎拉一反常态地走着回来，没好气地问道：“你到哪儿去了？”莎拉不理睬他，径直走到墙角。

阿里追问：“为什么迟到？”

莎拉一声不吭地脱下鞋子，扔到哥哥脚下。

阿里弯腰拣起那只湿鞋：“怎么湿了？”

莎拉赌气答道：“我再也不穿了。”

阿里大声质问：“怎么是湿的？”

“掉进水沟里了。”莎拉说着，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

阿里不依不饶：“鞋子湿了，我怎么穿去上学？”

莎拉：“鞋子太大了，穿不住。”

阿里生气地：“这鞋子好得很。”

莎拉反唇相讥，同时带着点威胁的口气：“都怪你，把我的鞋弄丢了。你要找回来，不然我告诉爸去。”

阿里真的发火了：“我不是怕挨打，爸要到月底才会有钱，他得去借。”

听哥哥这么一说，莎拉不言语了。阿里脱下袜子，穿好鞋站起来，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懂事点。”

白天·外景·男校操场

阿里气喘吁吁地向教学楼跑来。

白天·内景·学校大厅内

阿里径直跑上楼梯，刚上了一半，便听见身后大吼一声：“慢着！”

阿里吓了一跳，站住了。

“下来。”校长从他身后走过来，严厉地：“你到哪儿去了？怎么这么晚？”

阿里举手回答：“我住得很远。”

校长：“你边走边玩吗？昨天也迟到，下次再这样就不准进来。”

阿里：“是。”

校长低头看着他的鞋：“你的鞋子怎么湿了？”

阿里撒了个谎：“我掉到水沟里了。”

校长：“那你的裤子怎么没湿？”

阿里：“水很浅。”

校长显然不相信：“是吗？”他打量着阿里，从他裤兜里拽出那双袜子，在他眼前晃了晃，“袜子怎么没湿？”

阿里无话可说了。

校长用木尺拍拍阿里的肩膀：“下次别再犯了，回去吧。”

阿里：“是。”

他来到自己班级的门口，拉开门喊道：“报告。”

男老师的声音：“回座位去。”

白天·内景·教室里

男生们三人一排，有的在做作业，有的在相互打闹。

阿里走到自己坐的那排，同排的两位同学起身将他让进靠窗户的座位。

阿里刚一落座，后排的一个男生便捅了捅他，递过来一张纸条。他接过来展开，只见上面写着：我们今天跟夏英队打。

阿里看罢，回过头去找写字条的人。隔着好几行，他看见上门找他踢球的那个同学正在冲他打手势。

阿里拿起笔写道：我不能去，我妈病了。

阿里写完交给后排的同学传了回去。那个同学看完，站起来大叫：“那是最后一场比赛！”话音一落，全班哄堂大笑。

笑闹声惊动了坐在简易讲台后的大胡子老师，他用手中的笔敲着讲台：“怎么回事？安静点，让我改完考卷。”他冲那些歪着身子坐的学生：“坐好。”然后示意那个男生：“坐下，坐下。”

教室里顿时安静了许多。这时，老师也判完了最后一份试卷，对全班说道：“考前不用功的，现在可惨了，统统不及格，只有15人及格。”他拿起几张试卷，“不过，还是有3个人拿到高分。他们是克林·南瓦，阿里·曼第加……”阿里听到自己的名字后笑了。大胡子老师：“……沙曼那·亚非。这三人下课后来找我。”

白天·外景·街上

阿里穿过车来人往的大街，拐进小巷，兴冲冲地向家跑。离老远便看见莎拉迎面走来，阿里停住脚步喊她：“莎拉！”

莎拉装作没听见一样，转进另一条小巷。

“莎拉，莎拉！”阿里紧跑几步追上去，挡住她的去路：“我叫你，你怎么不等我？你要去哪里？”

莎拉端着一只大瓷碗，低着头冷淡地：“把炖肉的碗还给柯波拉卡南。”

阿里：“你还在生我的气？”他打开书包，从里面掏出一支金色的圆珠笔，举到妹妹跟前：“很棒吧？”

莎拉无动于衷地：“哪来的？”

阿里：“老师送的奖品。给你了。”

见莎拉不冷不热的样子，阿里真挚地：“收下，收下吧。”

莎拉喜出望外：“真的给我啦？”

阿里：“对。”

莎拉讨好地加了一句：“我没有跟妈说。”

阿里：“我知道。”

“我马上回来。”莎拉说完喜滋滋地跑去还碗了。

晚上·内景·阿里家

晚饭前的一点时间，一家人各自忙活着。父亲拨弄着收音机，阿里坐在他旁边看书，莎拉抱着弟弟来回溜达着。

妈妈坐在炉边做饭，她拿起一个大碗，从锅里舀了几勺热腾腾的汤，然后吩咐儿子：“阿里，把托盘拿给我。”

阿里起身拿过一只盘子，妈妈将大碗放上去：“这碗汤端去给卡南。”

晚上·外景·阿里家院内

阿里下了台阶，走到隔壁家门前敲了敲。里面传出一个老头的声音：“谁呀？”

阿里回答：“是我，阿里。我送汤给卡南。”

老头：“请进。”

阿里拉开门走进去。

晚上·内景·卡南家

屋内只有老两口。老太太病殃殃地躺在地铺上，老头则在床边缝着什么。

阿里：“你们好。”

老头：“你好，阿里。”

阿里跪在地上，把汤从托盘上端到地毯上。

老头：“谢谢你。你爸爸好吗？”

阿里：“他很好，谢谢。”说完，打算起身告辞。

老太太伸出手，示意他等一下，她脑袋晃悠了半天，才说出话来：“阿里，你妈妈人真好。”老头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一只手伸进床底下掏着。

阿里：“别客气。”

老太太：“你妈妈好吗？”

阿里：“还好，还不错。”

老太太：“代我问候她。”

“好。”阿里站起来要走，又被老头伸手拦住：“阿里，先别走，等一下。”阿里重又跪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老头才抓出一把东西递给阿里：“拿着。”

阿里推辞着：“不用了。”

老头将一把豆子塞到阿里手中：“收下吧，神祝福你。代我向你爸问好。”

白天·外景·女子学校内

全校女生整齐地列队站在操场上，一位女教师在前面喊着口令，学生们举起左手高喊：“我是国家的精英。”

女教师：“立正。”

学生们伸出左臂看齐，然后放下手齐声喊：“服从领袖。”

女教师开始训话：“快考试了，我想对大家说几句话。各位同学，在考试期间，要看到自己努力的成果，就要用功读书，妥善安排时间……”

莎拉环顾左右，踅摸着同学们脚上穿的鞋。

女教师：“我会进行家庭访问，确定各位在家都能认真念书，不要熬夜看电视……”

莎拉妒忌地打量着她们脚上各式各样、各种颜色的鞋子，又低头看看自己脚上硕大的男式球鞋，更感到难看极了，于是极力把脚向地上的书包后躲藏。

女教师：“……规定好休息看卡通的时间，然后就全力冲刺。请妈妈和你一起复习功课，确定你们没有不懂的地方。”

莎拉又将目光放远，开始踅摸起别的班同学的鞋。突然，她眼前一亮，看到一双极为熟悉的鞋子，那双脚顽皮地一前一后地跑着。

女教师还在喋喋不休：“要按时剪指甲，每周五都要剪指甲，周六就有干净的指甲了。”

莎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皱紧眉头，定睛望去：这不就是自己丢的那双粉色皮鞋吗？！

女教师：“为什么？因为指甲会藏匿细菌，用手拿东西吃就会生病。”

莎拉顺着鞋子向上打量那女孩，只见她矮矮的个子，却怎么也看不清她的容貌。

正在这时，女教师结束了讲话：“好了，回到教室去。按照顺序，照顺序来。一年级……”莎拉仍不死心，伸长脖子努力想看清那女孩的样子，无奈她已随队向教学楼走去。

女教师继续指挥着：“二、三、四、五年级……”

白天·内景·教室里

莎拉伏在课桌上埋头做题。

老师念着考题：“鸭子……开始飞了，带着乌龟同行。”这时，下课铃响了。

老师：“把考卷举起来。快点。”

学生们听话地将考卷高高举起。

老师：“法洛奇，你收这边的考卷。保持专心，好好利用下课时间。记住，下堂课是数学。”

白天·外景·校园内

课间休息时间，学生们叽叽喳喳地嬉笑打闹。莎拉还在为鞋子的事耿耿于怀，她在操场上来回溜达着，视线依旧徘徊在同学们的脚上。忽然，她看到了自己寻找的目标。那个穿着她鞋子的小姑娘正靠在墙脚，手里拿着一小袋果酱吸吮着。

莎拉走到离她不远的地方，低头看了看那双鞋子。就是自己的，没错！她又抬眼盯着小姑娘。小姑娘依然我行我素，有滋有味地吃着。

上课铃响起，小姑娘把果酱放进上衣兜里，朝教室跑去。莎拉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放学后·外景·校园外

莎拉躲在水泥柱后面，注视着对面的学校。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涌出校门。不一会儿，那个小姑娘出现了。她过了马路，跑进莎拉所处的巷子。莎拉躲过她的视线，紧跟上去。

放学后·外景·巷子里

小姑娘蹦蹦跳跳地穿梭在小巷里，莎拉一路小跑紧随其后。突然，小姑娘甩开双臂猛跑起来，莎拉也加快了脚步。却见她在一扇门前停下来，莎拉远远地躲进一个墙角观察着。

小姑娘敲门后闪到一边。门开了，一位妇女站在门口向外张望。小姑娘冷不丁从旁边蹦到她面前：“我回来啦。”

白天·外景·校园内

阿里气喘吁吁地跑进校园。

白天·内景·教学楼里

阿里放慢步子，嘴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同时战战兢兢地向校长室那边张望。校长室的门大开着，里面传来一阵阵电话铃声。

阿里见状大步流星地跑上一层楼梯，突然，他在二楼拐角处定住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校长背着手从楼梯上下来：“为什么又迟到？”

他伸出拿着木尺的手指着阿里的鞋子：“这次可不能再说鞋子湿了吧？”阿里无言以对。

“下来。”校长招呼他下楼梯，阿里乖乖地跟在后面。

“来呀，过来。”校长在楼门口站住，指着外面，做出“请”的手势。见阿里不吭声，他又补充道：“回家请你爸爸来一趟。”

阿里顿时泪水盈眶，举起食指回答：“报告校长，我爸爸在上班。”

校长：“那就请他明天过来。”

“他明天也要上班。”阿里说着，眼泪止不住流淌下来。

校长见他可怜巴巴的样子，态度稍稍缓和了一些：“那请你妈妈来吧。”

阿里：“校长，我妈妈生病了。”

校长认为阿里又在撒谎，不觉反感起来：“我不听任何借口，不负责任的学生就应该受罚。”说着用木尺拍打着阿里的后背，往外轰他：“出去，出去！”

阿里只得抹着眼泪向校门走去。恰巧，大胡子老师迎面走来，他关切地问道：“怎么了，阿里？”

简单地问了事情的原委后，大胡子老师带着阿里向校长这边走来。

“你先别走。”他叫阿里停在离校长几米远的地方，自己走过去替他说情。

大胡子老师：“校长早。”

他指指阿里这边说着什么，校长依旧板着那副冷面孔，只听大胡子老师最后说道：“他是个好学生，很守秩序。”

在终于得到校长的首肯后，大胡子老师叫着阿里：“曼第加，过来。”

阿里这才走上前去，校长表情冷漠地说道：“看在贾先生份上，这次原谅你。下次不能再犯，回教室去。”阿里举起食指想说些什么，但被他制止住：“回去。”

阿里颓丧地上了楼梯。

大胡子老师：“真谢谢你。”

校长冷淡地：“别客气。”

白天·外景·小姑娘家附近的巷子

莎拉领着哥哥向小姑娘家走去，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势。走着走着，莎拉指着前面一扇大门告诉阿里：“在那儿，那就是他们的房子。”

还没到跟前，阿里便听见门里有动静，他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然后来不及叫上妹妹，撒腿就跑。莎拉也跟在哥哥身后跑到墙角躲起来。

门开了，小姑娘第一个跑出来，躲进门边的墙角。紧接着，一个盲人走出门来叫道：“若雅，若雅？你这小淘气，又在玩什么把戏？你在哪里？”

被称作若雅的小姑娘突然窜出来，扑到爸爸后背上。

爸爸亲热地搂过女儿，吻着她的小脸蛋：“小淘气。你真顽皮。”

若雅的妈妈出来把货篮挂在丈夫脖子上，若雅拉起爸爸便要走。

爸爸不放心地询问道：“还有没有要带的？”

母亲：“没有啦。若雅，买完面包就回来。”

兄妹俩默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阿里看了一眼妹妹，却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才好。

晚上·内景·清真寺旁的小屋

阿里的爸爸沏好一杯杯茶水，然后从白口袋中抓出几把糖块放到铝盆中。唱经声不绝于耳，爸爸突然难过地放声大哭起来。他从裤兜里掏出手绢擦拭着双眼。

晚上·外景·清真寺外

阿里和一个小伙伴跪在地上收拾大人们脱下的鞋子，将它们一双双码放整齐。

爸爸透过小屋窗户喊道：“回来喝茶。”

阿里和小伙伴起身去端茶。旁边的一个男孩喊了一声：“阿里，把糖端出去。”

晚上·内景·清真寺内

里面正在举行追思会。阿里和小伙伴端着盘子，为大人们端茶送糖。

晚上·内景·清真寺旁的小屋

阿里父亲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小铲、剪刀之类的工具，他拿起一把剪枝刀摆弄了几下，问道：“你真的不需要这些？”

站在他对面的老者答道：“不需要，别担心。”

爸爸：“祝你好心有好报。”

老者：“谢谢。”

爸爸又拿过喷雾瓶颠来倒去地看着。

晚上·内景·阿里家

妈妈在莎拉的帮助下将拆下的毛线缠成一团。她不放心地问着丈夫：“你做得来吗？”

爸爸坐在一旁削一截木头，不以为然地：“给树喷洒杀虫剂，整理花园而已，没什么。而且，也不用什么成本。我跟何赞借的工具，有时他休假不上班，到上城去，他做这行只存了一点钱……”他很快削好一个木把儿，插在小铲上试了试，接着说下去，“明天是星期五，我跟阿里要到上城走走。反正好玩嘛，说不定能赚点钱。”

白天·外景·城里

这是一个与阿里他们居住的环境完全不同的都市景象。高楼林立，道路宽敞，街道整洁干净，立交桥四通八达。

父亲在烈日下费力地蹬着自行车，早已大汗淋漓。阿里坐在自行车大梁上，左顾右盼着。一座座现代化的高楼和巨型广告牌从眼前掠过，弄得他目不暇接。

父子俩沿着立交桥向远处骑去。

白天·外景·高级居住区

阿里帮爸爸将自行车推上一个大斜坡，他累得呼哧带喘，爸爸也停下来掏出手绢擦汗。他望着眼前一座座漂亮的别墅，催促儿子：“走吧。”

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父子俩沿着街道向前走去。

爸爸：“我按这边的门铃，你按那边的。”

阿里：“我说什么？”

爸爸：“问他们需不需要园丁。”说话间，他们已来到一座颇为气派的别墅前，“听我怎么讲，你跟着学，照做就是了，来吧”。

爸爸把车靠在路边的树上，上前按响了门铃。

对讲器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喂？”

爸爸：“你好。”

女人：“谁呀？”

爸爸傻乎乎地回答：“我是查林。”

女人疑惑地：“查林？你找谁？”

爸爸开始紧张起来：“我不是来找人的。”

女人：“你是谁？”

爸爸一下子慌了神：“我们……”

女人：“你们干吗打扰别人？”

爸爸：“等一下。”

女人在那边命令着佣人：“帕维斯，去看看谁在找麻烦？”

爸爸感到大事不好：“阿里，快跑！”

父子俩来不及多想，骑上车就跑。

一个男人在话筒那边大喊着：“谁呀？有种就给我站住！”

父子俩骑车拐了个弯，上了另一条街道。

“阿里，下车。”爸爸按了按前带，将前车胎拎起颠了颠，同时不解地：“他们好奇怪，我说错什么啦？”

他俩向前走了几步，又来到另一座门脸较小的房子前，父亲推着车按响门铃。

里面立刻传出一个男人的问话：“谁呀？”

爸爸：“早。”

男：“有什么事？”

爸爸：“有点事……”

男：“你是谁？”

爸爸：“我叫查林。”

男：“查林？你要找谁？”

“我……”爸爸顿时语塞。

阿里抢过话头一股脑地答道：“我们是园丁。我们会喷杀虫剂、整理花园、修剪树枝。”

男：“我们不需要。”说完将对讲机挂上。

爸爸没想到儿子这么本事，笑着夸奖道：“你懂得蛮多嘛。”

阿里听后粲然一笑。

爸爸：“走吧。”俩人开始按照父亲先前的分工，分头行动。

阿里按响一户门铃。

男人的声音：“谁呀？”

阿里：“您需要园丁吗？”

男人的声音：“不需要。”

阿里和父亲分别按了一家又一家的门铃，得到的都是拒绝。阿里又来到一家门外。

女人的声音：“什么事？”

阿里：“您要园丁吗？”

女人的声音：“不用，谢谢。”

此刻，爸爸正背向一扇绿色的大门，等候回音。他不经意地回过头，猛然发现门上的圆形丝网内站着一只狗！这一吓非同小可，爸爸还以为是狗向他扑来，吓得语无伦次地喊叫起来：“小心！小……”他惊谎失措地在原地打着转儿，然后一屁股栽倒在地上。此时，狗也开始冲他狂吠起来。

爸爸从地上爬起来，喊着儿子：“阿里……阿里，快跑！”他顾不上儿子，自己先推起自行车跑起来。阿里听见爸爸的喊叫声也吓坏了，飞快地追上去。

白天·外景·亚力家门外

父子俩转向另一条街道，仍心有余悸地回头察看，确定险情已经过去，这才站住脚。爸爸捏了捏前胎，发现车胎已经瘪了。他将自行车放倒在地，疲惫地坐在马路牙子上，阿里也挨着父亲坐下。

爸爸定了定神，掏出手绢来擦着脖子里的汗。阿里环顾一下左右，忽然看见对面房子外有个水龙头，正滴滴嗒嗒地往下滴水。阿里未经爸爸同意便跑过去，用手接着喝起来。

喝过一通后，阿里抬头喊爸爸：“爸，要不要喝水？”

爸爸正在用随身携带的气筒打气，回答道：“不用了。”阿里接茬儿又喝起来，他实在渴极了。

旁边大门的对讲机里冷不防传来―个男童稚嫩的声音：“谁？谁呀？喂？怎么不回答？走掉了吗？”

阿里走到近前与他搭讪着：“我在这里。问问你爸需不需要园丁。”

男童：“我爸不在家。”

阿里：“那问你妈妈。”

男童：“她也不在，家里只有我和爷爷。”

阿里：“问问你爷爷需不需要园丁。”

男童：“你是园丁？”

阿里：“不，我爸才是。”

男童：“他人呢？”

阿里：“就在旁边。你要去问爷爷吗？”

男童：“先报上名来。”

阿里：“我叫阿里。”

亚力：“我叫亚力·瑞萨。你几年级？”

阿里：“三年级。现在可以去问你爷爷了吧？”

亚力：“他在睡觉。”

阿里：“你干吗不早说？”

爸爸打完气，将车竖起来准备走：“阿里，走吧。”

亚力：“阿里，要不要进来跟我玩儿？”

阿里：“我要走了，再见。”说罢，走到父亲那边。

亚力急切地喊起来：“阿里，等等！”

阿里与父亲在落日的余辉中向前走去。

没走多远，后面便传来亚力的喊叫声：“阿里！阿里！”阿里闻声转过身子，看见亚力正站在家门口向他们招手，一位身穿睡衣的白发老者也在一旁挥动着手杖，示意他们回去。

阿里和父亲对视了一眼，会心地笑了。

白天·外景·亚力家院子里

刚一走进院子，爸爸就被眼前的情景震惑住了。院子里种满各种各样的树木及花草植物，简直就像一座小型花园。

爷爷给他介绍着情况：“我有一些肥料可以给你。施完肥，就可以喷杀虫剂了。尤其是我亲手种的樱桃和杏树，我每年都给它们喷杀虫剂，有一年我没喷药，结果死了两棵。”

爸爸忙不迭地答应着：“好。好。”

亚力拉着阿里的手缠磨起来：“阿里，我们去玩球，好吗？走吧。”

爷爷：“去吧，有我和你爸就行了。”

阿里看了看爸爸，爸爸点头应允：“去吧，儿子。”

阿里与亚力晃着秋千，快乐地说笑着……

爸爸嘴上捂着手絹为树木、花草喷药……

阿里和亚力坐在硗硗椅上玩耍……

爸爸为大树松土……

阿里和亚力怀抱足球和玩具象荡着秋千……

爸爸在为花草施肥……

做完了所有的工作，爷爷将一沓钞票递给阿里的爸爸：“辛苦了，这是你的工资。”

爸爸：“您太客气了。”

爷爷：“应该的。”

爸爸接过钱粗略地看了一下：“太多了。”

爷爷：“比不上你的辛苦。”

爸爸：“谢谢。”

爷爷：“你都弄好了，谢谢你。”爸

爸冲着蹲在地上拍球的儿子喊：“阿里，要走了。”阿里起身去跟亚力告别，此时的亚力已经玩累了，靠在秋千上睡着了。阿里将他掉在地上的玩具小象拣起来，放在他身边。他看着亚力歪着脑袋熟睡的样子禁不住笑起来。

爷爷：“等我回来，再打电话跟你联络。”

爸爸：“再见。”

爷爷：“再见。”

白天·外景·林荫道上

父子俩骑车行驶在林荫道上。暂时的成功使父亲对未来充满美好的幻想，他兴冲冲地对儿子说起自己将来的打算：“我可以放一个月的假，不要加班，下午就在附近工作。我们可以过得好一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买一台机车、化妆台，给妈妈买把熨斗，还有大冰箱，还可以租大一点的房子，我可以买好多东西。”

阿里接过话茬儿：“给莎拉买双鞋。”

爸爸爽快地答应：“没问题，你也买一双。”

阿里：“先给莎拉买吧，她的已经穿破了。”

爸爸：“好。”

父子俩骑到一个下坡处，车子好像失去了控制一样。父亲觉得有些异样，连忙捏了下刹车。原来，刹车失灵了！

父亲慌了手脚，大喊起来：“阿里，抓紧！”

阿里吓得全身绷紧，闭上了眼睛：“爸，停下来！”

父亲：“刹车坏了，抓紧！”

阿里：“停车！”

父亲：“抓紧！”

阿里：“快停下来！”

“抓紧！！！”父亲试图用双脚着地来减缓车速，但徒劳无获。自行车还是以极快的速度朝坡下溜去。

阿里声嘶力竭地喊起来：“爸，快停下来！”

“别松手！”父亲别无选择，只好驾车朝路旁的一棵大树冲去。结果，“哐啷”一声，父子俩连人带车摔倒在地。

傍晚·外景·市区马路上

天色渐晚，一辆小货车驶在都市的大马路上。阿里父子坐在后车厢里，父亲头上裹着绷带，而阿里早已身心疲惫地偎在父亲怀里睡着了。父亲爱怜地抚摸着儿子的头发。那辆破自行车就横在他们前面，前轴辘已经被撞龙了。

晚上·内景·阿里家

父亲倒了杯白开水，将几粒药片吞了下去。他靠在被褥垛上长长地舒了口气。妈妈在昏暗的灯光下缝补衣服。

妈妈：“房东又来要租金了。”

爸爸：“他怎么这么烦。前两天我去找他，跟他说会尽快还他。”

妈妈：“那人根本不讲理，他在院子里等了你两三小时。”

爸爸：“白痴。我明天去找他。”

妈妈：“你不能两手空空的去。”

阿里躺在地毯的另一端，睁着眼偷听父母的谈话。

爸爸：“交托给神吧。别担心。”

妈妈：“你这副德行还要出门？”

爸爸：“有什么不妥吗？”阿里听着听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外面又开始打雷了。

白天·外景·女子学校外

放学了，莎拉急匆匆跑出校门，冲进小巷，哥哥给她的那杆圆珠笔从书包里掉了出来，莎拉丝毫未察觉。没跑几步，她又蹲下来把鞋提好，然后继续向前跑去。

跟在后面的若雅拣起圆珠笔，大声喊着莎拉：“小姐姐，等一等！你的笔！”

莎拉没听见，飞奔而去。

若雅紧追上去，一拐弯，莎拉却早已没影了。

白天·外景·巷口

阿里等在巷口，待莎拉跑过来后，俩人动作熟练地交换鞋子。阿里穿上球鞋向学校跑去。

白天·外景·男校内

体育老师拿过话筒，对着操场上喧闹的学生发布一个通知：“各位同学请注意，本省将为所有的小朋友举办一系列的长跑。”操场上渐渐安静下来。阿里低头看看自己的破球鞋，心里充满了矛盾。

体育老师：“第一回合由三四年级参赛，有兴趣的可以报名，参加赛前选拔。选手的成绩都会记录下来。”学生们听完后欢呼起来。

晚上·内景·若雅家

若雅从书包里取出拣来的那杆圆珠笔，好奇地来回按着。她将书包放到—旁，跪在地毯上，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然后握着笔思忖起来。

白天·外景·女子学校内

课间休息，孩子们在操场上做着各种活动。莎拉独自一人靠在树上看同学们玩耍。若雅不声不响地走近她，掏出笔举到她面前：“你的笔。你昨天掉的。”

莎拉颇感意外地看看她，低头看看她脚上的鞋，又抬头看见若雅一脸真诚的模样，莎拉突然对她产生了好感，报以友善的微笑。若雅也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转身跑了。

白天·外景·街上

若雅的父亲手持盲人手杖，脖子上挎着货篮，在一位老者的搀扶下走来。老人将他送到一家小鞋店门口，冲店主说道：“阿卡达伍，看这位先生需要什么。”

白天·内景·鞋店内

若雅的父亲走进店里：“你早。”

店主：“早。”

若雅的父亲：“愿神赐你平安。”

店主：“谢谢。需要我效劳吗？”

若雅的父亲：“我想买一双女孩子的鞋。价钱公道点的。”

店主：“她穿几号？”

若雅的父亲：“不知道，她读一年级。”

店主：“一年级。”

他走到橱窗前。这时，阿里的父亲买完东西恰好也经过这里，他在橱窗外驻足观望着。

店主拿过两只女童鞋，放到若雅的父亲面前：“有两种款式，要哪一种？”

若雅的父亲问道：“什么颜色？”

店主：“一双是白底红花，另一双是紫色，有红黄相间的花饰。”

若雅的父亲：“红黄相间……贵不贵？”

店主：“价钱可以商量。”

阿里的父亲在店外踅摸了一阵后还是走开了。

若雅的父亲：“红黄相间，好，谢谢你。”

白天·外景·若雅家外

巷子里传来收破烂换货的老人由远及近的声音：“换盐喽。”

他走到若雅家门外，若雅的妈妈开门走出来：“你好。”

“来了。”老人接过她手里的一袋废品，以及那双粉色镶蝴蝶结的旧皮鞋，问道：“你要换什么？”

“篮子。”若雅的妈妈挑了一个小号的塑料篮。

老人将鞋扔到车上的麻袋里。

早晨·外景·若雅家门外

若雅将脚伸进爸爸新买的皮鞋里，这是一双镶红黄花饰的紫色皮鞋。若雅穿好后爱惜地用手擦了擦，这才向院外跑去。

早晨·外景·街上

上学途中，若雅离老远便看见莎拉走在前面。她紧跑几步追上去：“你好。”

莎拉：“你好。”

若雅：“你家住那边？我家也是。”她抑制不住穿新鞋的喜悦，走起路来—颠一颠的。

莎拉此时也注意到了她的变化：“你的鞋子真漂亮，是新的吗？”

若雅：“我爸买给我的。”

莎拉：“原来那双呢？”

若雅：“我妈把它扔了。”

莎拉停下，急得直要跺脚：“扔了？为什么？”

若雅不以为然地：“那双太旧了。”

莎拉低头看看她脚上的新鞋，没再说什么，继续向前走去。

若雅跟上她，不无自豪地：“如果我有好成绩，我爸就会买奖品给我。这次他送我一双鞋。”

白天·外景·巷子里

天上雷声轰鸣，地上下着小雨。阿里冒雨向学校跑去……

又是一个雷雨天气，莎拉奋力往回跑着。阿里在巷子里焦急地踱着步，莎拉跑来，俩人迅速换过鞋，阿里又冒雨向学校跑去……

白天·内景·教室里

阿里由自己靠窗的座位上向下望去。

白天·外景·学校操场

体育老师在给一排学生做测试。他一吹哨，便有一个学生跑出去再跑回来。

白天·内景·教室里

阿里探头向下望着，被学生们各式各样的跑步姿势逗乐了。

白天·外景·巷子里

又是一天，天上还在打着雷。

莎拉拼命往回跑……阿里来回溜达着，等妹妹跑来后换上鞋子，一刻也不耽误地向学校跑去……

傍晚·内景·男校大厅

下课铃响了，男生们一窝蜂地涌下楼梯，阿里也在其中。

大厅里，体育老师正在往墙上贴布告，学生们围拢在他身后看着。

一学生：“老师，上面没有我的名字。我没通过吗？我表现得很好呀。”

另一学生接茬儿道：“我也没有被选上。”

体育老师转过身来：“有什么可抗议的？总不能全都选上吧。每个学校只有五六个名额。下次好好努力吧。”说完，扒拉开学生向外走，“来，让我过去”。

学生们对着布告大发议论。

一男孩：“他们可真好，可以到蓝萨玩两周，真好。”

另一男孩：“泰奇·萨达也入选了，你看。”

一直在后面看热闹的阿里这时也挤到前排看起来。只见布告上写着：头奖：两星期度假营、运动服一套；二等奖：两星期度假营、文具用品；三等奖：―星期度假营、球鞋一双。

“球鞋一双……”阿里在心里默默叨念着。

白天·内景·教师办公室

阿里敲门进来，站在门口举起手：“报告！”

“进来吧。”体育老师站在桌前，正往本子上记着什么，“什么事？”

阿里走到他跟前：“我想参加赛跑。”

体育老师：“真的？你来得可真早。”他合上本子，将它放进身后的铁皮柜里，“你早干吗去了？睡过头啦？”

阿里：“我忘了，老师。”

体育老师摘下哨子放进小柜里：“你的机会没了，下次别再忘了。”

阿里：“老师，我想参加这次比赛。”

体育老师：“不行。”

阿里：“拜托了。”

体育老师：“不行。”快要下班了，他开始收拾教具。

阿里：“我好想参加这次比赛。”

体育老师毫不通融：“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你错过了选拔，报名截止了。”

阿里：“拜托，让我参加好不好？”

体育老师将足球放进柜子，烦躁地挥挥手：“你烦不烦？我说不行就不行！你走吧！”说罢，转过身去关柜门。

突然，身后传来阿里带着哭腔的声音：“求求你了，老师，我保证一定赢。”老师掉过头，见阿里眼里噙满泪花，不觉动了恻隐之心。

阿里顿了顿，又央求道：“拜托啦，老师，帮我报名吧。我跑得很快，一定可以打败所有的人。拜托帮我报名好不好？”说话间，眼泪已止不住“哗哗”地流了下来。

白天·外景·学校操场

阿里飞快地在操场上跑着，几圈之后，体育老师按下了秒表，脸上流露出欣喜之色。他在本子上记录下阿里的成绩。

白天·外景·阿里家外

阿里轻快地跳下家门前的高槛，冲进院子。

白天·外景·阿里家院内

阿里跑到妹妹跟前，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莎拉，好消息！”

莎拉正在水龙头边刷木桶：“什么？”

阿里喘着粗气坐在水池边：“我被选上参加赛跑了。”

莎拉也坐下：“什么赛跑？”

阿里：“长跑。第三名可以得到一双新球鞋。”

莎拉：“为什么是第三名？”

阿里：“第一、二名有别的奖品。”他停顿了一下，发自内心地笑起来，“假如我跑第三名，球鞋就送给你。”

莎拉：“可那是男生的鞋。”

阿里：“我再拿去换成女鞋不就行了。”

莎拉还是有些担心：“要是你没拿到第三名呢？”

阿里：“放心吧，我有把握。”莎拉也被哥哥的兴奋感染着，高兴地笑起来。

白天·外景·长跑赛场

参加长跑比赛的各校男生在空地内做着准备活动。

一辆蓝绿色的厢型车开进来，阿里所在学校的校长及体育老师从驾驶室出来。

“叫男生准备，快来不及了！”校长边喊，边向会场跑去。

“快点下车。快，快点！”体育老师催促着站在后车厢上的六位学生，同时将比赛服发给他们：“把衣服脱掉。动作要快。”

阿里大概是头一次参加这种比赛，他一下车便愣愣地打量着空地上的人群。参赛的选手有不少是由家长陪同来的，而且从他们的衣着打扮上看得出家境大都不错。母亲们有的在帮孩子做准备活动，有的在给孩子拍照留影，还有的在帮孩子系裤带……

体育老师走过来拍拍阿里的肩膀，将运动服递给他，并敦促道：“快点。”

家长们还在为孩子们忙活着，一位父亲甚至蹲在地上为儿子系鞋带。

阿里换好运动服，猫腰将鞋带系紧了一些。

比赛就要开始了。选手们聚集在起点，约摸有千八百人。

裁判举着喇叭在前面喊话：“各位同学请注意，赛程有4公里，终点线在湖对岸。不要推挤别的选手，胜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运动精神。祝你们一切顺利。各就各位，一、二、三……”他打响了信号枪，选手们蜂拥着冲了出去。

他们沿着蜿蜒的盘山道奔跑起来……渐渐地，距离拉开了。

湖边，波光粼粼，绿树葱葱。孩子们沿着岸边奔跑。

阿里的脑海里时时浮现出莎拉上气不接下气奔跑在街头的情景。这时，几名选手从他身边跑过，阿里咬牙坚持着，耳边响起与妹妹的对话。

阿里：“为什么迟到？”

莎拉：“哪有？我跑回来的。”

阿里：“鞋子给我，我要迟到了。”

莎拉：“球鞋好脏，好丢脸，我不要穿。我再也不穿这双鞋了！都是你，把我的鞋弄丢了。你要找回来，不然我去告诉爸！”

阿里：“假如我跑第三名，球鞋就送你。”

阿里：“放心吧，我有把握。”

他这样想着，脚底下不由自主加快了速度，超过一个个选手，处于领先地位。

莎拉的声音再次响起：“要是你没拿到第三名呢？”

阿里回过头看了一眼，又把脚步放慢了一些，让后面两名选手超过自己，跟在他们后面跑。后面一个男孩极力想超过他，阿里跟他叫着劲儿，就是不让他超过去。男孩气急败坏地拽了阿里一下，他“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阿里顾不得疼痛，立即毫不迟疑地爬起来，拼尽全身气力向前猛冲……

到最后的冲刺阶段了，距离终点还有70公尺！50公尺！30公尺！在此等候的观众们沸腾了。欢呼声、口哨声交织在一起。阿里学校的体育老师和校长也在一旁跑着，为他加油。

几位选手的速度不相上下……最后，阿里凭着一股子牛劲率先冲破了终点线。

他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后面几位也陆续躺倒在地。

校长一反平时不苟言笑的模样，激动地跑上前来拥抱阿里，亲吻他的额头，语无伦次地说着：“万岁，阿里，好棒啊！”

阿里：“我是不是第三名？”

校长：“什么第三名？你跑了第―。胜利，你是冠军！”他说着，帮体育老师把阿里架到肩膀上。

观众们鼓掌欢呼着，几架摄像机也同时将镜头对准了阿里。

阿里大口喘着气，居高临下看着下方。

家长们有的为孩子脱下鞋子揉脚，有的为孩子送上鲜花……给阿里下绊的那个男孩沮丧地坐在地上，将头埋进双腿。母亲在一旁安慰道：“你下次―定会赢。”

阿里将目光转向临时领奖台，一眼便看到那双作为奖品的运动鞋。

“冠军，阿里！”裁判叫着他的名字，体育老师连忙将他放下来。阿里走上前去，盯着那双运动鞋看了几眼，难过地低下了头。

大会主席将奖牌戴在他胸前，正当他从裁判手里接过奖杯准备颁发给阿里时，校长抢先抱了过去。

摄影师在前面喊着：“各位，看这边。看这里。”

阿里始终耷拉着脑袋，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相反，怀抱奖杯的校长却显得异常兴奋。

“还有谁要合照？”摄影师问道。

体育老师接过奖杯站在阿里身边。其后，校长又凑过来照了一张。

摄影师：“麻烦大家让一让，给他来张独照。”大家闪开，留下阿里一人。他依旧低垂着头。

摄影师：“抬头啊，冠军，抬起头。”阿里慢慢抬起头，伤心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摄影师喊道：“再来一张。”

白天·外景·街上

阿里的父亲买了一包面粉，从店里走出来。他的自行车就停在外面，车的后架上驮满许多样物品，有蔬菜、日用品……最下面是两双崭新的鞋子。一双玫红色的女童鞋和一双白色的球鞋。他装好面粉，推起车沿街走去。

白天·外景·阿里家院内

莎拉在水管旁冲洗奶瓶，只听院门“哐啷”一声开了，她循声望去。过了片刻后，阿里才慢吞吞地走出门洞，无精打采地靠在墙上。莎拉满心欢喜地笑了，起身期待着哥哥给他的惊喜。

阿里的裤子被磨破了几个洞，他颓丧地走近妹妹。莎拉看着哥哥灰头土脑的样子，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了。她垂下眼帘看了看阿里脚上的脏球鞋，然后抬起头无言地注视着他。阿里面带歉意，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时，屋里传出弟弟的啼哭声，莎拉连忙抓起奶瓶冲进屋子。

阿里这才如释重负，弯腰对着水管喝了几口水，接着坐在池边将球鞋脱下扔在地上，球鞋的底儿已经被磨烂，无法再穿了。

阿里的脚上磨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泡，并且已经溃烂。他咬紧牙关强忍住—股股钻心的疼痛，褪去袜子。

阿里把脚泡进水池里，希望以此来暂时缓解一些疼痛。

水中的金鱼渐渐围拢在他的双脚周围，似乎在抚慰着他的伤痛……

（全剧终）

东方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