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不堪回首的沙漠岁月
赤峰市东部有科尔沁沙地,西部有浑善达克沙地,沙区总面积5200万亩,其中科尔沁沙地占80%。回顾赤峰市的治沙史,是一段先破坏后治理,或者说边破坏边治理的历史。承认这段历史,反思这段历史,是对前人一个最好的交代,也是对后人一个最好的启示。

赤峰市的防沙治沙始于科尔沁沙地南缘的市区周边和敖汉旗中部地区,原因是这些地方人口相对较多,对植被的需求索取多,因此沙化的程度也必然高。当风沙危害人们生存的时候,人们才幡然醒悟,奋起治沙,努力改变生产生活条件。因此,城郊林场、当铺地、太平地、敖汉旗等率先获得治沙成功。

赤峰过去荒漠化到啥程度,可能70后的人就印象不深刻了。对荒漠化的描述,最全面、最形象的莫过于原赤峰日报社总编辑王燃撰写的报告文学《苍茫一叹》。现将这篇文章简编后以飨读者。


浑善达克沙地鸟瞰

赤峰的两大沙地总面积超过了4千万亩。当沙地上的林草植被被撕开后,裸露的沙地很快变成滚动的沙丘。好端端的良田被吞噬了,庄稼无处可种,牧草无处可生。它不断地把大片大片的良田、牧场消化为沙漠,胃口极大极好。


受沙化危害的区域达8435万亩,住在沙区边缘的老百姓惶惶不可终日。


你见过沙子爬山这一独特的景观吗?临近沙地的大山,纵是峭壁峻岩,也可见山脚、山腰、山顶处,卧着一岭岭的黄沙,煞是撩人眼目。今年你看这些沙子在这座山的脚下,明年就爬到了山半腰,后年就有可能爬到了山顶处。


沙窝中的房屋

沙丘不仅可以轻而易举地翻山越岭,还可以轻而易举地涉水过河。


人们居住的村落成为流动沙丘开疆拓土的障碍物。一场北风,家家房后便被流沙堆积,牛羊、骆驼便顺势到房顶上散步了。如果是南风,屋门就会被流沙堵住,屋里的人只好顺窗口爬出来,或等待外面的人把堵在门口的沙子扒开。人们一次又一次地从流沙中扒出自己的房舍,扒出生存的希望。然而,他们毕竟显得太软弱了,如同挨打时一劲儿地躲闪,沙魔并不为此而动丝毫恻隐之心。


沙埋

敖汉旗北部是科尔沁沙地的南缘,生活在这里的人们饱受风沙之苦。吕振乾老汉的房子盖到哪里,沙子就追到哪里。自40年代到60年代,他被沙子追得搬了三次家,还是不能摆脱风沙的围追堵截。1968年,他实在被逼无奈,同其他住户一起远走高飞,再也不在沙窝子打转转了。


沙魔的可恶,不仅把你封在屋里,还把你严密封锁在沙丘之中,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得。使沙丘中的村落成为与世隔绝的孤岛。


沙尘暴

通往沙区的路,或与沙区沾边的路,谁也不敢指望它畅通无阻。每到风季,是沙区公路道班最繁忙而劳累的日子。公路如一条死去的鳄鱼,被风沙分割得断断续续。五六十年代,大马力的链轨式拖拉机还少得可怜,推土机更为稀缺。公路养护部门除在重点路段备上一台这样的拖拉机、推土机外,其余地段就根本顾不过来了。每天,拖拉机、推土机昼夜不停地作业,大批的车辆堵成一条长龙,望路兴叹。进不得,退不得,行行复行行。


公路不时被风沙阻断,铁路也不能幸免。1981年一场大风刚过,刚刚通车不久的京通铁路敖汉段被流沙分割成数段,个别路段的沙子厚达两米,全线停车72小时,令全国震惊!


西拉沐沦河源头

1996年夏,为拍摄一部名为《心河》的专题片,我和市电视台的记者们到翁牛特旗采访一位被誉为“大漠红柳”的民办教师杨景龙。杨景龙所在的小村落藏匿于科尔沁沙地的腹地,如科尔沁沙地的肚脐眼儿,被重重沙丘所包围。我们乘坐的电视台切诺基吉普干哼哼不走道,像块废铁一筹莫展。没办法,我们只好在远离采访地二十多里的一个村子里熄了火。


迁徙

旗委宣传部的向导为我们雇的两辆小驴车,在沙丘中吱吱嘎嘎、摇摇晃晃地艰难行进着。走着走着就干脆没有了路,一座座沙丘挡在眼前。驴站在沙丘前发愁,赶车的小伙子也发了愁。我们主动跳下车来,跟在驴车后面在沙丘中跋涉。鞋壳郎儿里灌满了沙子,脚在里面直滑溜,需要不时地停下来脱下鞋把沙子倒出去。


站在这个村落东边的一座沙丘上四处瞭望,沙丘连着沙丘,莽莽苍苍。低洼处和远方有零零星星的绿色,煞是撩人眼目。只有五六户人家的村落如沙海中的孤岛,被苍凉和空寂包围得严严实实。


有家无园

杨景龙的母亲一个大字不识,却比五六十年代老电影中的房东大娘还慈祥。她告诉我们,这个村子的人家进出极为不便,平常素日非迫不得已是很少外出的。只有冬季时,村旁的一条小河结了冰,人们赶着驴车在冰上顺着河道行路。只有这时,汽车也可以顺着河道的冰面开进这个地处沙海中的世外桃源。因此,一年所用的物品,大到衣物,小到酱油醋、五香面、咸盐,几乎都要靠冬季河里结冰时一次性买足。


结束了三天的采访之后,我们依然坐着驴车走出了沙区。市电视台的越野吉普原本好好地停放在村头一家农户的门前,而此时却被沙子埋住了车轮,无论我们怎样“推拉摇移”仍然无动于衷。


沙阻

我们找到当地的老乡。老乡说,人不行,马行。他们牵来了两匹马,套在吉普前面的保险杠上。一阵急雨般地鞭子抽打,一阵子歇斯底里般地狂呼乱叫。两个半小时的时间证明马比人强,吉普车扭扭捏捏地被从沙子中拉出来三十多米。从此,电视台的这辆车又称“马拉213”。


在以后的一段日子里,每当人们兴致勃勃地谈论沙漠旅游时,我就想起生活在沙区的乡亲们,心里沉甸甸的。


沙化严重的翁牛特旗、敖汉旗、巴林右旗、阿鲁科尔沁旗四个旗在 1958 年至1988年30年间,风沙埋没公路231公里,房屋3891间,农田27万亩。草场570万亩,600 多户农牧民因风沙驱赶而远走他乡。沙进人退,风沙把赤峰人几近逼到了一个死角,仍然得寸进尺,不依不饶。


渴望绿色

说完风沙,再说说水土流失。赤峰大山高山不多,大部分是便于开垦的丘陵山地。当这些丘陵山地全被开垦成耕地后,在夏秋季节强大的雨水冲刷下,变成鸡爪子沟布满山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沟变成大沟。山体被分割得七零八落,同时将肥沃的地表壤土带走。严重的水蚀地每年冲走的沃土竟达几千吨。


农田是农民的饭碗,饱尝水蚀之苦的是农田,更是农民。他们在日渐贫薄的土地上付出的越来越多,而收获却越来越少。“种一坡,拉一车,打一荚,煮一锅。”人们这样调侃自己。

不甘受穷的农民,为了增加产量,想尽一切办法往耕地里增施有机肥。“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一句古语激励着农民把增产粮食的主要希望寄托在增施农家肥上。


翁牛特旗埋草方格治沙

一年四季,找肥积肥成为农民空闲时的主要农活。五十年代的基层干部下乡甚至都背个粪筐子,为了捡回牲畜拉在路上的粪便,也可能是做个样子给农民看一定要重视积肥。1956 年9月7日的《昭乌达报》刊登“全盟各地开展常年积肥工作”的通栏标题,介绍了 4个典型农业社的不同积肥措施。1957年1月1日《昭乌达报》刊发社论,题目是《准备更多更好的粪肥打下丰收的基础》。可见从政府到民间,对粪肥的重视程度。


然而,不是播种就有收获,播下种子之后的心更为忐忑不安。


起风了,一夜之间,昨天还是好端端的垄沟没了影儿。种子被吹跑了,没了用武之地;种子被彻底埋葬了,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经验告诉农户,每年都要备下超过正常使用几倍的种子,尤其要备下翻种晚田的种子。


引洪淤沙(翁牛特旗花果营子林场)

“过了芒种,不可强种”,是当地人人皆知的农谚。然而,为了生计,不可种也得种!这时只能种生长期较短的荞麦或“六十天还仓”之类的本地土种作物。生长期短,产量很低品质也极差。


那瘦弱的粮食囤子经不住三个月锅碗瓢盆的讨要。农家的餐桌简单得有时只有一碗碗菜汤,谁家的粮食能够吃到7月可以啃青时,就已经是幸福人家了。


沙窝中的人家

吃饭难?烧柴比吃饭还难。不管饭的质量怎么样,总要把米煮熟了才行。而大部分农村的烧柴都几乎成了比吃饭还大的大问题。当山坡上的林草植被大面积消失之后,可供人们烧柴的东西就越来越少了。庄稼长得不好,桔杆也少得可怜,根本无法填满一年的灶膛。有树的地方就在秋天扫树叶子当柴烧,树叶子被争抢一空后就砍树枝子,晾干后当柴烧。树枝子砍尽了,人们就开始在荒山野地里搂草。草虽然易燃,但太不经烧了,做一顿饭需要几大抱的草。敖汉旗的一位亲戚告诉我,他秋天割草,冬天搂草。先是用竹耙子搂,竹耙子不能用了,又改用铁丝做的铁耙子搂,山被搂得精光。终于铁耙子也无能为力了,人们又改用镐头。这是对生态环境破坏更为致命的做法。被镐头刨过之后,再用扫帚扫到一起。这时的草比粮食还珍贵了。这种残酷的斩草除根法属灭绝性的,使第二年的山野更干净了,烧柴愈发艰难。

过牧

为获得烧柴,人们又满山拣羊粪蛋。在贫困山区,小学生下学之后第一位的课外活动便是拣羊粪蛋。他们的书包兼做粪兜儿,书本都是羊粪味。山上不长草了,羊也养得少了,羊粪蛋自然也就更少了。再也想不出可以当柴烧的东西了。人们对山野的索取变本加厉,残酷至极,山野变得更为吝啬。人们在疯狂搂山的时候,只是出于生存逼迫,并没有一种罪恶感,为了活命,他们觉得这样做理所当然。


有两个故事让我刻骨铭心,一个是敖汉旗一户农民,除夕夜煮饺子,饺子还没煮熟,柴禾没有了,女主人情急之下,把秸秆做的锅盖一脚踹碎,扔进灶里,这才把饺子煮熟。另一个是某大队用了十几年的土厕所,竟然在除夕夜被人给扒了,盖厕所用的秸秆全被人拿走了。


巴林右旗巴彦尔灯林场营造的乔木防护林带

风在城镇里也有着属于自己的故事。


自五十年代一直到六十年代,风镜是赤峰俏销的商品之一。风镜极其简陋,两个普通玻璃镜片,四外围上深棕色的帆布框,再加一条松紧带。这种风镜如同牙刷,几乎成了生活必需品。外地人说得更玄乎。“赤峰使役的骡马不戴风镜都不肯上套。”赶上风天,人不戴风镜几乎无法正常地朝前走路,只好倒退着行走。现在可好,倒退行走反倒成了一种健身疗法。


飞播造林治沙

到了七十年代,赤峰春秋两季流行的街头风景变了。讲究点的男人大多戴墨镜,不是为了遮阳,而是为了防风。女人则以半透明的纱巾裹在头上,把纱巾的角在脖子后一系,在风沙中而行。风沙中,女人们多了一种朦胧的美感。外地人看了煞是好笑,其实这也是面对风沙的无奈。


春到山村

迷眼,是赤峰人的家常便饭。轻则,找个人翻开眼皮吹一吹。重则要到医院去,用药水冲洗。风沙给赤峰人的纪念便是沙眼病的高度普及,据有关部门介绍,赤峰人90%以上都患有沙眼病。


直到世纪之交时,全市上下才形成共识,找到一条以恢复、保护、建设良好的生态环境为前提,促进牧业生产实现集约化经营的生产方式。经过几十年坚持不懈的治理,赤峰市终于遏制住生态环境整体恶化的局面。据2004年卫星遥感图片显示,沙区的生态环境有了根本性的好转。昔日风沙弥漫的赤峰,如今已经成为闻名全国的“全国林业生态建设先进市”。2013年赤峰市获“国家森林城市”称号。赤峰的生态环境恢复与建设,真正验证了那句“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论断!

作者:丁建国

本文为原创转载须经作者授权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热】打开小程序,算一算2024你的财运
(西北大漠美)致意毛乌素沙漠的最后一座沙山
散文百练:风沙行(梁衡)
看过来,盘点赤峰各旗县区天鹅集结地!
坝上秋色浓(四)——玉龙故里
科尔沁沙地正在逐步缩小
[焦点访谈]一家人和一万亩沙地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