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聊斋】吴令

文/徐啸

聊斋世界中，神、人、妖、鬼的界限非常模糊，各种生物和谐地生活在一起。而且可贵的是，虽然种族似有高低，但道德观念却颇为统一。一般来讲，只要本着正直之心，即使普普通通的凡人，也能直斥高高在上的神仙的错误，比如下面这位县令。

话说吴县有位年轻县令，为人刚正不阿，深得百姓信赖。吴县以前有个习俗，特别崇拜城隍神。其实江南地区拜城隍神也是很常见的，但一般就是造个城隍庙，有事就去烧香拜拜，求城隍老爷保佑。吴县崇拜城隍的声势那就浩大多了，吴县老百姓作为城隍老爷的忠实粉丝，可以鄙视地对当下那些追星脑残粉们说：“我们不是针对你们某一位，我们的意思是在座的全是渣渣。”

吴县老百姓是怎么追星的呢？他们给城隍老爷做了个惟妙惟肖的等身大手办，各个关节都能像人一样活动，而且装饰上锦衣华服。每次城隍老爷的生日到了，全城的老百姓都要出钱，给城隍老爷办个巨大的生日party。那一天，他们让城隍老爷坐上豪车，在整个城里巡游，豪车周围的仪仗队，旗帜飘扬，鼓号齐鸣，妥妥的皇家迎宾级别，一路行来，每条街上都是跪拜的粉丝，这样一天下来，所花费的钱不计其数。

话说这一年，吴县又搞了这么一次party，没想到这次的县令和以前不一样，以前的一般都与民同乐一下，顺便还能捞点外快，但这次的县令不按套路出牌。看到这番景象，问了缘由后勃然大怒，拦住豪车，指着城隍的神像破口大骂：“你作为守护一方水土的神祗，理应为人民服务。现在竟然搞出这种铺张浪费的奢华举动！中央正风肃纪、廉洁行政的精神你丢到哪里去啦？”越骂越气，命人把神像拉下车，狠狠打了二十大板，宣布以后禁止给城隍老爷办生日。一城粉丝都要被吓疯了，当时也买不了热搜，只能在背后议论，认为得罪了神灵，全城要完蛋了。

没想到城隍老爷似乎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被打了一顿，也没给吴县降下什么灾祸，加上县令为官清正，勤政爱民，吴县老百姓的日子蒸蒸日上，大家对这位年轻的县令倍加爱戴。可是幸福的生活总是短暂的，县令是个年轻人，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爱好，县令的爱好比较特殊，喜欢翻墙爬屋掏鸟窝，可是有一天不小心，掏鸟窝的时候从房子上摔了下来，竟然伤重去世了。县里的百姓还沉浸在伤痛中，怪事却来了。

县令去世后，吴县的百姓就听到城隍庙里有争吵的声音，仔细听，竟然是县令的声音，仔细听好像在批评城隍为政不作为什么什么的。大伙一合计，莫不是县令老爷也当上城隍了？一庙不容二神，干脆给县令也建一个庙吧。果然，庙建好以后，原来城隍庙里的争吵声就停了。不过大家也发现，新庙里的新神仙，为百姓办事的效率好像高不少，大家去新城隍庙的次数也远远超过旧的城隍庙了。

其实比起西方一些一神论的宗教，我是觉得中国这种多神制的体系更有人情味，神仙这编制也不是什么铁饭碗啊，只要为老百姓做事，受到老百姓爱戴，即使是凡人，也能被民间奉为新的神仙，而尸位素餐的神仙，也会被民间淘汰。这种神仙的竞争制度，可不能就随便视为封建思想糟粕，而应该算是传统文化中的正能量了。

作者简介

慈溪三院坐堂，诗词学会站岗。因调《临江仙自嘲》

甚愧流年虚度，换来满腹肥肠，半生养得臭皮囊。百般无一用，疏懒入膏肓。人道条条大路，何如信马由缰。多情华发渐成霜。还妆弥勒笑，不复少年狂。